徐書華次日一醒來,便聽下人通報:顧雲霽凌晨發了高熱,正燒得厲害,意識都不太清醒了。
徐書華又驚又急,一面差人去請大夫,一面派人替顧雲霽去翰林院告假,還要抽空哄孩子,一大早忙忙亂亂,擔憂得飯都吃不下。
好不容易等來了大夫,對方細細地給顧雲霽診了脈,道:“顧大人這是寒氣侵體,閉塞不出,所以纔會起高熱。我開副藥,煎好了之後給他服下,若是發了汗,就說明沒事了。”
徐書華點頭應下,將大夫送走之後,喚來旭冬:“正房內燒有地龍,書房裡也有爐子,按理說應該凍不着纔對,少爺好好的怎麼會寒氣侵體?”
旭冬有些遲疑,在少夫人的目光下還是不敢隱瞞,吞吞吐吐道:“昨晚……少爺從正房出來後,衝了兩次涼水澡,一直到後半夜才睡下,或許就是那時凍着的。”
“涼水澡?”徐書華一怔,隨即很快明白緣由,“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屏退衆人之後,徐書華看着顧雲霽燒到通紅的面龐,無奈又心疼,喃喃道:“寒冬臘月的還要衝兩次涼水澡,那就說明你對我不是沒感覺的,既如此,爲什麼不肯留下呢?還非走不可,真是……哎——”
似是察覺到了妻子所在,顧雲霽迷迷糊糊地叫道:“書華,書華……”
徐書華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我在呢雲霽,我陪着你呢。”
顧雲霽一顆心落到實處,將她的手拉到胸口抱住,夢裡都還在向她保證:“再等一等書華,再等一等。等我喝完了藥,我馬上就搬回去和你一起睡,再也不去書房……等藥喝完了,我就沒顧忌了……”
藥?徐書華眉頭一皺,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每次她提出讓顧雲霽回來睡,他總說藥沒喝完,怕傷着她。可大夫已經說過,她的身子早就無礙了,現在喝藥只是錦上添花而已。何況喝藥和同房又不衝突,他的理由根本立不住腳。
還有那日王大夫給顧雲霽診脈時,他們二人的反應真的很奇怪,像是在隱瞞什麼。
難不成——他們的藥有問題?或者說,只是顧雲霽的藥有問題?
想到這裡,徐書華又將旭冬叫來:“少爺喝藥的方子呢?拿給我看看。”
旭冬神色僵了僵,故意裝傻:“少夫人說的是大夫開的治風寒的藥嗎?小的這就去給您拿。”
徐書華語氣平靜,不容置疑地道:“我說的是那副滋陰補陽的藥,配合我喝藥的‘伴方’,拿過來。”
旭冬面露難色,遲疑道:“少夫人,藥方平日裡都是少爺在保管,從不讓他人經手,小的也不知道放在了哪裡。”
徐書華不爲所動:“找不到藥方,那就把抓好的藥材拿過來,或者是熬完藥的藥渣,都可以,反正總要給我個東西。”
旭冬額頭的汗撲簌簌往外冒,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少夫人,小的僭越問一下,您要少爺的藥做什麼?”
“知道是僭越,還敢問?”徐書華掃他一眼,淡淡的威嚴散出來,“這不是你該知道的,只管把藥給我就是。”
旭冬把頭埋低,杵在原地沒動。
徐書華好脾氣地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你是少爺的隨身小廝,向來只聽他的吩咐。可再怎麼說,我也是這個院子裡的女主人,還使喚不動你了嗎?”
旭冬汗如雨下,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好幾個響頭:“少夫人恕罪!不是小的要違抗您的命令,實在是少爺吩咐過的,這藥不能外泄,尤其不能給少夫人您看。”
“小的若是把藥給您拿過來了,等少爺醒了,小的實在沒法跟他交代啊!求少夫人莫要讓小的難做!”
徐書華臉上的笑淡下去,眯着眼問道:“這藥究竟有什麼玄機,值得他看得這樣嚴?”
旭冬老老實實回答:“小的不知。少爺只讓我看好藥,沒告訴我別的。”
徐書華靜了半晌,輕輕呼出胸中鬱氣,擡手道:“罷了,不爲難你,你下去吧。既然少爺囑咐了你,你就要好好辦事,晌午的藥莫要忘了熬。”
旭冬鬆了一口氣:“是,多謝少夫人,小的退下了。”
——
晌午,旭冬剛熬上給顧雲霽的藥,徐書華就帶着家丁闖了進來,三兩下就將他控制在一邊不能動彈。
徐書華看了一眼正咕嘟咕嘟冒氣的藥湯,吩咐秋曉:“將藥渣撈出來,裝好帶走。”
見她轉身欲走,旭冬急叫道:“少夫人!您不能這樣少夫人!您將藥帶走了,少爺問起來可怎麼辦!”
徐書華停下腳步,神色如常,卻帶着讓旭冬心慌的平靜:“你記好了,今日是我帶人從你手上搶的藥,你實在無力反抗纔給了我,少爺知道了不會怪你的。至於雲霽那邊……等他醒了你儘管可以告訴他,我等着他來找我。”
旭冬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帶着藥離開。
出了門,秋曉猜到她的心思,問道:“少夫人,是去王大夫那還是陳記藥鋪?”
這兩個都是顧家常請的郎中,和顧雲霽很是相熟。
徐書華回頭看了眼顧雲霽所在的書房,道:“去濟和堂。”
濟和堂是京中有名的百年藥鋪,郎中醫術個個精湛,只不過離顧家住的地方比較遠,不常去那。
秋曉應道:“是,少夫人。”
一個時辰後,濟和堂內。
鬚髮花白的老郎中看着面前年輕的婦人,問道:“這位夫人,看病還是抓藥啊?”
“都不是。”徐書華拿出一張藥方,遞給郎中,“煩請郎中看看,這是張什麼樣的方子。”
郎中眯着眼睛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捋着鬍鬚不住點頭:“嗯……益氣養身,培本固元,難得的是藥性的副作用還極低,有利無弊,好方子啊。”
徐書華又拿出一包藥渣,道:“那請郎中再看看,這一副藥的方子又如何?”
郎中將藥渣接過,挨個辨認起裡面的藥材,纔看了沒幾樣,就面露驚駭,話都快說不出來:“這、這……”
徐書華心一沉,強壓下心底的不安,鎮定問道:“怎麼了?可是方子有哪裡不對?”
郎中並未答話,而是問道:“敢問夫人,這藥是家中何人所服?”
徐書華道:“是我夫君。”
“難怪,難怪……”郎中搖搖頭,嘆息一聲:“夫人,依老夫看,這事還是回去問問你夫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