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476年,九月,文帝薨。
承和宮
“娘娘,使勁啊。小主子馬上就出來了”宛妃娘娘的貼身女官荷夢跪在牀邊說道。
“荷夢,本宮……本宮怕是撐不住了”宛妃一手抓着荷夢的手,一手揪着身下的錦被。
“娘娘說什麼話呢,小主子就要出來了。您要是撐不住了,孟皇后豈會善待小主子。娘娘,想想還需要您照拂的小主子”荷夢見宛妃這樣,人也慢慢虛弱,蔘湯一碗碗灌下去也不如原先管用。她本就是當初宛妃進宮時就帶着的宮女,在國公府中就和宛妃關係說是親如姐妹也不過分的。
此刻宛妃這般模樣,她也知事情不妙。這深宮中到處都是孟皇后的人,她也知道孟皇后的人怕是就等着小主子出世就要對付娘娘了。菏澤早就出宮找國公求援,現在都還未回,怕是出了事了。
宛妃不知是聽了荷夢的話,還是實在捨不得肚子裡的孩子。突然一聲大叫,荷夢聽得心驚膽戰,娘娘這樣子恐怕都不用孟皇后動手了。
“出來了,出來了,是位小公主”接生的嬤嬤趕緊拿起一旁早準備好的襁褓,狠狠拍了一下嬰兒的屁股,孩子哭出聲了。
荷夢剛想呵斥嬤嬤,這可是小主子,她怎麼敢。荷夢不過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自然是不懂這些的。只是還沒出聲便看見這屋裡慢慢浮現的紅光,充盈着整個內殿。這是怎麼回事,宛妃本來因爲巨痛有些失焦的眼睛也慢慢回過神來,孩子,她的孩子。皇上去了,皇后一直記恨她奪得了皇上的寵愛,想讓她給皇上殉葬。只是礙於她有了身孕,一時動不了她,現在皇后的人怕都等在殿外,就等着她難產呢。
“孩子,把孩子給本宮抱過來”嬤嬤眼睛閃過一絲冷光,孟皇后交代她的事她還沒做,本來以爲這孩子是生不出來的,誰知道。剛纔的紅光把她嚇了一跳,不敢貿然出手,正在思量間,突然感覺一道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讓她一驚,擡眼看去竟是跪在宛妃牀前的掌事女官荷夢。荷夢跟在宛妃身邊多年,即便這樣要在這吃人的後宮中生存,也是不易的,荷夢靠的可不僅僅是宛妃的庇護。
嬤嬤看那眼神,一時竟有些懼怕。把孩子小心遞過去,皇后說過要儘量保住孩子,不過大人……。
荷夢看了一眼小主子,就將孩子放到宛妃懷裡。“娘娘,娘娘……。”嬤嬤本來還想着要怎麼下手,誰知道竟看見宛妃一直在流血,止都止不住。
“慌什麼,下去”宛妃一改剛纔的虛弱,拿出后妃的威嚴,讓着嬤嬤一時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退出去。
任步媛好不容易纔呼吸到空氣,自己不是死了嗎?本來十分難受,誰知道竟然慢慢又好起來了,難不成死後是這樣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個略帶悲慼的女子聲音。
“娘娘,你看,小主子睜開眼了。娘娘,您一定要撐下去,小主子離不開您啊”荷夢自然是懂嬤嬤剛纔的驚呼,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荷夢,冷靜點。我走後還要靠你和菏澤照顧這孩子,皇上並沒有留下皇嗣,這孩子雖然是個女孩,孟皇后想必也不會放過她,你一定要保住她,不能……。不能”宛妃在這個自小一起的玩伴面前也不再以本宮自稱,只想着把孩子託付,可能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聲音中也隱有悲慼。
“荷夢,必不負所托”荷夢聽至此處,早已是淚水漣漣,宛妃一直待人寬厚,她與菏澤一直都知道自己選了個好主子,後來的相處中,宛妃並沒有將她們當做下人,反而以姐妹相待。此刻宛妃怕是救不了了,她心中怎能不悲不痛。
任步媛這時候算是聽明白了,這怕是在託孤,所託的還是‘她’。難道她沒死,借屍還魂了,還是個嬰兒。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樣的怪事竟然都被她攤上了。
心中雖然驚愕,可是此刻卻又說不出話來。
“孩子,我的孩子。你生在皇家,卻失了母親的照顧,日後要生在那虎狼之中。孩子,是母親對不住你。”宛妃緩緩的圈住手臂,將孩子抱得緊了些,失了血色的嘴脣吻上孩子的額頭。任步媛本來已經冷漠的心,竟然在宛妃的這番話下有些溫暖。她從未有過母親,原來有母親的感覺是這樣的。
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眉宇間卻又滿是堅忍的女子卻讓她再次感到溫暖。雖然發間全是汗,可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這是她的母親,一心愛她的母親。可是她也感覺到她生命的流失,因爲她抱着她的手臂漸漸有些無力。
“荷夢,我把孩子託付給你和菏澤,你要給我好好保護她,不要讓她受到傷害。孟皇后早先打的主意,想必是這孩子若是男孩就擁爲新帝,自己垂簾聽政,若是女孩必會下毒手,現在宮外怕是有個剛出生的男嬰。這是落川給我的煙花碎,你從窗子外將它拉開,落川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宛妃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精緻的玉質模樣的小筒子遞給荷夢。
荷夢走到窗邊,小心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這邊,才拉動小筒子下方的繩子,本來還怕有聲音或是火花,誰知道竟然沒有絲毫聲響,動靜。一切做完後又退到牀邊跪下,她現在要冷靜,纔能有可能保住小主子。
任步媛聽得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竟然那麼倒黴,出生在了皇家。不過從母親的幾句言語中便可以知道她這位母親是何等的聰慧,將敵人的計策猜的透徹,也能在危急關頭找到最合適的解決辦法。
“荷夢知道,只是現在,怕孟皇后的人就在殿外,荷夢怕等不到國公了”荷澤現在還沒回來,自己又不像菏澤有功夫,怎麼才能拖得住孟皇后。
“我怕撐不了多久,等我走後,你就對外宣旨。說,宛妃請皇后娘娘旨,自知命不久矣,將幼子託皇后娘娘代爲撫養,妾身遺願,還望皇后娘娘看在往日情分上,成全”宛妃每說上幾個字就要停一會,她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爲孩子掙得幾分生的機會。
荷夢聽得大驚,宛妃這是要誤導皇后。當初未進宮前與孟皇后倒也是有幾分情誼的,只不過後來宛妃進了皇宮之後,孟皇后就恨宛妃奪了她的寵愛,暗地裡不知多盼着宛妃死,只是爲了在皇上面前表現的賢良淑德倒是經常拿這幾分情誼說事。
這話顯然不是說給孟皇后聽的,承和宮這時候外面有多少勢力的人,孟皇后自然清楚。宛妃的這道遺願給了她一個很好地藉口來收養這個孩子,不過也堵死了孟皇后的後路,若這孩子有什麼意外,孟皇后難辭其咎。
任步媛看這牀前宮女的反應,便知道她這位母親又走了多麼厲害的一步棋。她自己也大概想明白了些,怕是這宮裡頭皇上沒有子嗣,皇后要搶這她代爲撫養。
不知道什麼原因,或許這皇后勢力太大,或許自己母親並不受寵,不過也不對啊,聽了這麼久,母親家裡的勢力應該還是很強大的,怎麼會讓深宮的女兒任這個皇后宰割呢。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自己既然重生,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機會。轉過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母親。
雖然臉色蒼白,可是難掩她的絕代風姿,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不捨。她的母親很美,即使在見過那麼多的現代美人後仍是這樣的結論,那些所謂的美女遠遠及不上眼前的女子。
宛妃見孩子像黑珍珠似的眼睛望着自己,笑了笑,“孩子,雖然娘陪不了你了,可是還有舅舅,還有整個蘇國公府。你一定要健康長大,日後或許有很多艱難困苦,可是你一定會走下去。因爲你是我蘇宛的女兒,再不要被這旁騖困住了。凡是自己覺得快樂的事,就去做,娘雖然被困在這深宮,可是卻不悔。可以陪着你爹,就是娘覺得最快樂的事,現在娘要去找你爹了。你要聽你夢姑姑的話,好好的……。好好的”漸漸的宛妃的聲音聽不見了,抱着孩子的手也垂了下來,荷夢壓抑的哭着,生怕外面的人聽見。
“娘娘,娘娘”荷夢輕搖着宛妃垂下的手臂,喊着,希望這不是真的。可是她也知道,宛妃那麼愛着皇上,在皇上去後,也是因爲傷心過度,纔會早產。現在宛妃隨着皇上去了,怕也是隨了自己的心願。
任步媛感覺到宛妃的逝世,想到是自己這一世一心疼愛自己的孃親,心中也有些悲痛,竟然也哭了起來。
荷夢一驚,趕緊抱起任步媛,一邊輕輕拍打襁褓,一邊出聲哄着,“小主子,別哭啊。娘娘去了,孟皇后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守在外面,我們要等國公來,留着命好好活下去。”
任步媛現在對這個宮女倒有些刮目相看,遇事冷靜又有魄力,那個菏澤想來也是個玲瓏人物。孟皇后知道宛妃今日生產,這宮中肯定是嚴密把守的。在孟皇后的重重包圍下竟然能逃出去報信,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個母親身邊看來還有些能人,那身份也一定不會簡單,自己這次怕是剛從一個坑跳出來又跳進另一個坑了。
不過也沒什麼懊惱,母親不是說了,在這世上得活的開心。她任步媛這次再也不要做作繭自縛,她要隨風一樣的自由。在這皇宮之中,想要自由或許有人認爲難於登天,可是隻要用絕對的權利掌控命運,她的自由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
現在首先的事,就是那個孟皇后。現在她還太小,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荷夢、菏澤聽起來有幾分本事,可畢竟只是宮女,身份就是問題。門外好像有些聲響,怕是孟皇后的人已經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