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女子赤足坐在對面樹上,正好將他們這邊一覽無餘。見他們都望向這邊也覺得無趣,蓮足輕點移步到院中。
他們本以爲伍桐的夫人便已經是傾國絕色,哪裡想到還會有這樣一位美人。伍桐夫人的美是清新的,像一股風帶來的仙女,純淨柔弱;而這位卻是嫵媚妖嬈卻又讓人不敢褻瀆,尤看她立在那兒豔光四射似將滿園光輝都比擬下去,只是一雙深藍的眼睛讓人不敢多瞧。江湖早有傳言,藍眸之人不祥。
“不知姑娘是何人?”公孫智一時猜不出她的年紀,只是未盤上婦人頭便以爲是姑娘。
“哈哈哈哈……。小子,夫人我都年近不惑了。你這聲姑娘我聽着開心,可我夫君說不得要在地府吃醋了。”達奚逝水當年離開蘇府後就再沒有音訊,軒轅初沒有想到她再次出現的時候竟比當初豁達了許多,竟然也能如此坦然的談起蘇逍。
公孫智聽她這般話卻是一驚,沒成想面前的絕色美人竟然是六十歲的老嫗,難道真是異族之人有妖術不成。想到這又有些害怕,心裡想着這麼全身而退,臉上卻不漏分毫。
只是達奚逝水是什麼樣的人物,她早些年出來混的時候,這小子的娘都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反而轉頭看向軒轅初和寧華風,也不說話就等他們自己站出來。
寧華風是個乖覺的,他雖然不知道達奚逝水和軒轅初的關係,但也知道這個人在鳳棲心中的地位不低。人家都明顯看過來了,自己也要擺出小輩的姿態。軒轅初腿上還受着傷,身子靠在寧華風身上,平日兩人比這更親密的動作都有,只是此刻卻臉上有些紅,摸了摸臉才落落大方的喚了達奚逝水一聲“舅母。”
她既然自己承認是舅舅的人,那她喚一聲舅母也是理所應當。達奚逝水滿意的點點頭,看軒轅初吃癟已經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樂事了,更何況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害羞。
澹臺明月早在達奚逝水出來的時候就聰明的站在旁邊,看她懲治完軒轅初才討好的叫了聲“師傅”。諂媚的模樣和方纔拒絕楊之纓的時候截然不同,就差在後面裝小狗搖尾巴了。
達奚逝水對她就沒有那麼多好臉色了,伸手便揭了她臉上的面紗“又不是什麼美人,用得着這樣裝神弄鬼的。”
澹臺明月模樣生得雖然不如達奚逝水和軒轅初那般,但怎麼着也算個清秀佳人,只是達奚逝水恣意慣了哪會注意別人心裡怎麼想。
只有公孫盈在暗中把手帕都快絞破了,她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就是在嘲諷她。
公孫智不是公孫盈,哪裡會想女孩子家家那些事,只是聽她們幾人對話才知道幾人竟然是認識的。楊之纓若想強搶大食杯,怕是不那麼容易。卻不想楊之纓也是認識達奚逝水的,“敢問閣下可是魅妖?”
達奚逝水也不謙虛,旁人喚她‘魅妖’,她還覺得是誇她似的,“沒想到江湖上還有人記得我魅妖的名號”
“前輩謙虛了”楊之纓虛虛行了一禮,賀小樓擡了擡眼皮,似乎對‘魅妖’並無興趣,還是自在的喝他的酒。
達奚逝水側了下身子,並不受他這禮,“你無須這樣,我知道你打我徒弟手上杯子的主意,勸你還是歇了心思吧。”
“前輩也不肯相助?”楊之纓擡眼看着達奚逝水,當年他初入江湖,魅妖卻已成名已久。有人說這江湖第一美人被人退了婚得了失心瘋,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見她卻是被她所救。對於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容貌亦只是驚鴻一瞥,記得清楚的不過是她說了句‘第一公子也不過如此’。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惱怒,也不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他只是愣在那裡想,她沒有瘋。
基於這段淵源,楊之纓對達奚逝水總是比旁人多了幾分敬重,此時她反對,自己更不好上前強搶了人家徒弟的東西。
“我知道你想要把這東西送給什麼人,只是他現在安全得很,齊歌大王這時候仰仗他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給他下毒。”達奚逝水把玩着自己那雙保養得宜的手,在燈光下十指纖纖很是美麗,果然不負‘魅妖’之名。
楊之纓本來是想尋了這件寶物給易容許送去,他倆早年相交,情誼不同旁人。“前輩所言屬實?”
“我騙你做什麼”達奚逝水嗤笑一聲,只是那對易容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的表情着實難讓楊之纓放下心來。“五日前大宇齊歌正式開戰,並肩王易容許本來就在巡視軍營,人都沒回來直接上了戰場。齊歌王上此刻怕是更怕易容許回來些,不過要是易容許知道齊歌大王在他後院放了把火會怎麼樣?”達奚逝水眼皮子往上一挑媚態天成,眼睛裡卻是純粹的幸災樂禍,易容許和落川的事情她大概也知道些,所以前些日子王城全城戒嚴她就順手幫了幾個人一把。誰讓羲和的弟弟不好受,她就讓他全家都不好受。
公孫智和公孫盈也是到前兩日才收到開戰的消息,豐城離得遠,消息一會半會傳不到這邊來。軒轅初和寧華風就更不用說了,他倆兒閉不見客多日,寧華風書房裡那些呈上來的消息也好幾天不曾查閱過了。
達奚逝水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睨了軒轅初一眼道“也不知是怎麼的,大宇突然就開戰了。像是有備而來不管不顧的,打得齊歌措手不及,就是並肩王手下的溫文爾雅齊上才勉強撐住了場面。”
軒轅初心裡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她本來就留下詔書說是要傳位給軒轅辰,又說若她不歸就攻打齊歌。算算這時間護送舅舅的戰神也應該回去了,軒轅明赫他們大概是以爲自己死了才怒而攻打齊歌。這樣的效果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平心靜氣和一鼓作氣差別不言而論,只是有些坑了明赫。
楊之纓本來就是江湖中人,兩國開戰也只能嘆一句百姓何辜,他一介武夫又能做些什麼呢。聽達奚逝水的意思,這大食杯是沒有必要送了,轉頭問身邊的賀小樓:“賀賢侄,再下去我二人並不同路,不如就此分別。”
賀小樓點了點頭,接下來他也沒準備再跟着楊之纓了。本來是想讓楊之纓找到包打聽找個人的下落,但此時他分明找見一個比包打聽還要靠譜的人。
楊之纓走後,軒轅初這邊也沒什麼意思了。但這幾個女人都不是個說場面話的,軒轅初說那是對着大宇的文武羣臣,澹臺明月是個什麼都不管的,達奚逝水更不用說,哪裡有長輩開口的道理。“如此我們也不便多留,公孫兄,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公孫智也笑了笑,今日晚宴的結局雖在意料之外但效果卻也不錯,他並不是太失望。
寧華風不想和公孫家再有什麼糾葛,今日他們也知道太多了,怕暴漏身份下意識的舉動就是用披風將軒轅初從頭裹到腳。公孫盈心中難過他走時竟然瞧也不瞧自己,更對他摟在懷裡的人怨恨幾分。
幾人前腳出院門,卻不想有人後腳就跟了上來。反正不關自己的事,軒轅初坐在馬車裡,靠着人肉靠墊好不愜意,馬車晃晃悠悠暈暈乎乎都快睡着了。寧華風知道她骨子裡的憊懶毛病又犯了,只縱容的隨着她去,至於馬車外的人,還不至於成爲威脅。
澹臺明月和達奚逝水懶得見他們二人膩膩歪歪的模樣,自己先回了寧華風的小院子,寧華風竟然不知道他這院子早就被達奚逝水盯上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小院四處都有暗衛護衛,這些盯人的事哪裡輪得到他來,達奚逝水武功高強,躲開這些眼線也不是什麼難事。
寧華風抱着軒轅初進院子的時候,澹臺明月好像正和達奚逝水爭執什麼,只是看見他們便停了下來軒轅初功夫還沒恢復,這會兒早就睡過去了,寧華風抱着她的時候也沒醒只會自己找了個舒服位置又睡了。
達奚逝水和澹臺明月看着兩人這樣自然的走進一間屋子,都有些目瞪口呆,他們這是成親了?以她們倆的耳朵應該不會聽錯,方纔伺候的丫頭是喚的‘夫人’?
安頓好鳳棲後,寧華風才換了身衣裳出來。見達奚逝水二人還站在原來的地方,滿臉都是等着他解釋的表情,微不可見的紅了下臉,鳳棲叫達奚逝水舅母,他怎麼也有種見家長的不安感。
鳳棲的舅舅除了蘇落川就只要當初‘文采風流蘇家子,一杆銀槍動京華’的蘇家大公子蘇逍,爺爺曾經說過要真論晉城那個時候的豪傑兒郎,蘇逍算得上一個,他父親甚至都要略遜一籌,再者也只有蘇逍的年紀和經歷能和達奚逝水對得上。
“前輩”寧華風對達奚逝水還是尊敬有加的,不爲別的,就是當初她在宮裡護着軒轅初也是值得這份尊敬的。
“別,你家下人夫人都叫上了,你還叫什麼前輩啊。”達奚逝水擺擺手,嘴上不饒人,卻也不曾真的迴避。
寧華風俊臉微紅,卻還是大方有禮“前輩見笑了,華風爲了避免不惹來麻煩的權宜之計,還未曾與鳳棲真正行禮。”
達奚逝水多少也猜到了,見寧華風毫不避諱,心裡也就沒了膈應。對這個孩子她還是滿意的,笑着點點頭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你不能平白這樣佔姑娘的便宜。”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催促兩人成親的意思,她自己錯過的總不想在後輩身上上演。
“華風醒得,只等事情辦完了,便馬上辦婚事。”,臉雖然還紅着,但話裡的堅定不容置疑。
澹臺明月本來想說些什麼卻被達奚逝水一眼瞪回去,如此俊逸清貴的年少公子不知是天下多少好女兒的夢中情人,怎的就和那妖孽糾纏在一起呢,偏偏還是解不開的死結,剪不斷的孽緣。
寧華風自然沒有錯過澹臺明月糾結的表情,但也不曾過多理會,或者說他不會聽任何讓他和鳳棲不在一起的理由。
天理輪迴本來就是命中註定,他既然選擇了,便不在意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