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隱秘的,那些不能公之於衆的心事都只能在黑暗裡發酵,最後或許可以釀成甘醇的美酒吧。
馬車裡一時寂靜無聲,像要把這黑暗定格成永遠,有些人苦苦掙扎,而有些人渾然未覺。
到了丞相府的時候外面趕車的人自覺停下來,寧華風小心的把懷裡的人放平在軟墊上,又在抽手那一瞬猶豫。眼神代替雙手拂過那人的額頭、雙眼、鼻樑、嘴脣,自己心甘情願的不是麼?別開臉抱起躺在一旁的幼妹下了馬車,他沒發現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身旁的人就已經醒了,睜開的眼睛如暗夜古潭平靜無波。
馬車帶着單調的軲轆聲向前,那些繾綣深情都拋在身後。軒轅初並不知道寧華風的心思,卻能感覺到他方纔的掙扎與無奈,難道是他已經厭倦了這種宮廷中的爾虞我詐。她一直都知道寧華風很聰明,甚至這些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兩人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瞭。正是這種已經到了不分彼此的瞭解,才讓自己變得猶豫不決。
命運總是愛作弄人,有時候越聰明的人陷入迷局中越走不出來,是太爲對方着想反而失了局外人的冷靜。
“主人,國公府到了”夜五見馬車裡沒動靜有些詫異,他並不擔心主人會有危險,別說自己就在外面就是主人自己的武功也是來一個死一個的下場,只是驚訝那個私下比他見過的人都要狠絕的主人會有失神的時候。
軒轅初像被驚擾了般,還是方纔寧華風放下她的姿勢,身下的軟墊被無意識的擰得不成樣子。應了聲讓夜五別擔心,半坐起來。緊鎖的眉透露出此時糾結的心情,在有人的時候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或許她可以讓他快活些,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內讓他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記得那年他聽見她說要讓大宇的鐵蹄踏遍萬里山河是眼睛裡的光亮,他應該是嚮往那樣的日子的罷。
進了國公府,前來牽引的下人默不作聲只恭順的行完禮後輕車熟路的將人帶到朧月湖邊。軒轅初示意夜五守在岸邊,足尖輕點躍上那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的朧月亭。
單足立在亭子上方那標誌性的琉璃瓦上,如一隻翩然欲飛的蝶。凝神聽了聽屋裡動靜,這麼安靜不會是偉大的並肩王已經離開了罷。那狐狸舅舅約自己來此又是有何用意,難道是被煩得習慣了,一時安靜下來反而不適應,在睹物思人。
哎!一向聰明冷靜的皇帝陛下,在遇見那隻狡猾狐狸的時候,思維就變得跳脫。
自從六年前明瞭易容許的心思,她不曾推波助瀾也不橫加阻撓,只覺得狐狸舅舅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解決的好。再者大宇與大鄢開戰,易容許作爲齊歌主帥怎麼也要回國的,這樁兒女私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哪裡知道易容許回是回了,可齊歌竟然發生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冰災,所有的作物都被凍死在地裡,萬里良田竟然顆粒無收,齊歌就是生存都要仰仗鄰居大宇,哪裡還有力氣去打仗。
於是乎易容許又成爲‘閒王’了,本來要留在齊歌國都的某人竟然恬不知恥的要求駐守邊關,把齊歌王上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廝自己轉眼就扮作商旅到大宇晉城的國公府上‘騙吃騙喝’。
這幾年軒轅初在國公府見到易容許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後來狐狸舅舅怕被人發現就讓人住到朧月亭上。只是這並肩王爺什麼招數都使了,什麼無賴都扮了,狐狸舅舅就是不理他這套。連軒轅初剛見他那樣子都瞠目結舌了好幾天,那廝真是爲了抱得美人歸無下限的噁心她這旁觀人,軒轅初也知道並肩王爺是故意的,誰讓她在一旁無動於衷樂得看戲呢。
這也真不能怪她,於公,才智兼備的蘇國公現在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於私,有誰把自己親舅舅往一個男人懷裡推的。
不過在她推開門看見眼前一切的時候,她知道某人怕是又要把自己恨上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