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宣紙可是惹惱了皇上?”聲音一貫清朗卻帶着幾分不容忽視的笑意,軒轅初轉身垂眼看着階下之人,看不慣他那副我早已知曉的樣子,霸道的伸出右手“還給我”
誰知道那人非但不聽反而將宣紙細細展開,似評鑑般點頭“唔,原來是皇上御筆,不過這般畫作……。”特地回頭看着軒轅初,星眸帶笑“着實要好生收着纔是。”
她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如何平衡朝堂打擊孟氏上面了,學習這些東西的時候向來不甚用心,只棋藝還算不錯罷了。反觀寧華風,他無慾無求又最是靜得下來,所以他們幾人中寧華風的畫是最好的。就連他得公子如玉的稱讚也與之不無關係,一個人心性如何往往能從其中窺得一二,她不愛做畫怕也是有其中的原因。
“你在嘲笑我”她素來也不是這般情緒外露的,只是在親近之人面前難免任性。
寧華風只是搖搖頭走上前,他一身素色錦袍在夜明珠沉謐的光輝下有種溫和的味道,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安撫暗地裡潛藏暴虐嗜血的軒轅初。他將已經展開的宣紙細細鋪展在案牘上,眼睛看着軒轅初像看着一個普通的發脾氣的少女,包容而寵溺。“臣並無此意,只是鳳棲畫作怎能這般被丟棄。”
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眼前的人一切都被放大,清目耀耀帶着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難以拒絕的情意。軒轅初只愣愣的看着他,看着薄脣張合,覺得這話似在耳朵邊說得,又鑽進心裡去密密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
寧華風眼底的笑意愈深,他喜歡鳳棲每一次沉迷的模樣,讓他覺得不是隻有自己越陷越深。“鳳棲以爲如何?”
軒轅初慌張退後一步,看着桌上那張皺巴巴的宣紙似要瞧出個洞才罷休,囁嚅道“這樣的東西難不成還要好生藏起來不成?”
這次寧華風沒有說話,只是就着殘墨在紙上塗抹,原本的隨手塗鴉只略加點綴就成了一幅粗獷山水,濃淡有致妙趣橫生。
軒轅初見罷嗤笑“這怕是寧公子最難看的畫作”
寧華風卻不甚在意,將宣紙拿起來細細鑑賞“好與不好都在於作畫者個人,價值如何在自在收藏之人心中。”
所以這幅畫在我心中獨一無二,只因爲它讓你得笑開顏。
“那寧公子以爲收藏這畫的人是將它棄如敝履還是視若珍寶?”她叫他寧公子叫上癮,這個稱呼好像一下子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們不過是世間最平凡普通的情侶,不受約束毫無芥蒂的說着小兒女之間的情話。
世間在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事了,他們二人就這樣在一起然後老去似乎也不錯。不過……要想這般她首先要有個好身體纔是。身上夢千年的餘毒未清不提,還有那一魄着實惱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着解決之法。
“鳳棲爲何嘆氣?”
軒轅初不自覺嘆了口氣,寧華風奇怪如今局勢大有利於她還有什麼事情讓她心煩。伸手想抹去她額間褶皺,卻不料因爲細膩的手感捨不得放手。只能把人安置在懷裡,以免自己把持不住做了那登徒子。
她躊躇着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只閉着眼睛不答話。整個人又開始昏昏欲睡,這次是真聽不清他說的什麼了。她一定要快點回到那個世界,想辦法讓阿蓮娜解開禁制。
寧華風覺得肩頭越來越重,懷裡的人呼吸趨向平穩,也是微微皺眉,他想他明白鳳棲嘆氣的原因了,解夢千年之毒刻不容緩。既然這毒是從海外傳過來的,達奚逝水應該有辦法。
第二日朝堂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小皇帝賜了登基以來的第一場婚。婚禮主角是仕途一片光明的武狀元和正摧拉枯朽般衰敗的孟氏一族遠房小姐。孟茹雪只是在太后身邊受寵,若單論家世實在在這晉城算不得什麼。
當然,肅親王一派一開始就有人站出來反對,不過孟氏僅剩的孟遠東可不是省油的燈,再者他如今有心投靠軒轅初自然得拿出誠意,幾句話就四兩撥千斤把那些個反對的人都堵得說不出話來。
爲了安撫肅親王一派,軒轅初給肅王世子一個軍中職位,讓他先在城外駐軍中鍛鍊,半月後出征。軒轅煜對此十分滿意,他再老謀深算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和臣子一起背叛了自己。
反倒是寧橖遠察覺出幾分不對勁,只是他沒有料到軒轅初的手段那麼厲害,會耍得軒轅煜團團轉。
自從蘇氏一族的家主易主,軒轅初在朝堂之上越發的如魚得水。裁減冗員輕徭役賦稅,家有男子從軍者更是賦稅全免還有津貼,實行新政大批提拔以宣雲城、宋樹元爲首的無派別士子,一批新的只忠心於皇上的年輕大臣悄然站穩腳跟。
因半月後就要出征,所以鄧陵拓和孟茹雪的婚禮定在十日後,婚禮有些倉促,但因爲是皇上賜婚,大體上也不會太委屈。孟茹雪在安熙宮出閣,也算是擡了身份,只是孟嫣然一直瘋瘋癲癲的樣子,清顏走後只靈心一個大宮女在身邊,侍候得愈發不上心。孟茹雪大婚的時候,所有人都去慶賀倒似都忘了這一宮正主。
大婚那日,軒轅初亦是給足了面子,親自到鄧陵拓的新府邸做主婚人。只是後來菏澤的密報讓人有幾分不愉快,讓蓮嫵去處理了也算沒掀起什麼風浪。寧華風如今是有了官職在身的,寧橖遠的身份立場都不方便前來,他也只是以同僚的身份前來道賀。
軒轅初年少不善於飲酒,以前荷夢在的時候都會悄悄給她換成茶水,今日卻是忘了。蓮嫵一向心細,見軒轅初盯着酒盞才恍然大悟,忙將酒換成茶水。終究被影響了心情,後面雖說看起來一片和樂,但到底心中難受。那件事之後便一直沒人敢提起,做事情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碰到什麼,只是這般小心更像一根刺深深紮在軒轅初的心裡。她想起荷夢第一次捱打第一次受辱,這都是她弱小不能自保的曾經,這根刺紮在那裡不動聲色,可每次只要想起就會不斷的提醒她曾經的無能爲力。
酒宴到一半軒轅初便藉口乏了擺駕回宮,寧華風和軒轅明赫護送離席。他們能來已是給了鄧陵拓天大的面子,現下離席倒也無不妥。他們三人的功夫在晉城裡還沒有敵手,軒轅初便譴了一衆護衛遠遠跟着,自己和寧華風軒轅明赫二人步行回宮。
月色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時間好像回到過去他們還在羣英齋的時候。身邊二人,一個公子如玉,如山巔清雪;一個尊貴霸道,似地獄烈火。不過不可置否都是晉城女子心儀的對象。只是肅王世子性格使然,讓人望而卻步罷了。
軒轅初想到此,心情也有些好轉,微微翹起嘴角。軒轅明赫個子略高,正瞧見她抿嘴偷笑鳳目彎彎嘴角微翹如那畫中神女,眉目間少有的調皮在這月色遮掩下更是美得動人心魄。軒轅明赫隱隱知道自己的心思忙轉過頭,只盼着不看她便能止住這越來越管不住的心思。
“皇上想到什麼趣事,竟自己一個人偷着樂?”問出口的卻是寧華風,他不是沒看見軒轅明赫的失態,還好鳳棲對感情方面向來遲鈍。
“朕只是在想,世子這般脾氣有那個姑娘受得了?難不成日後也要朕來操心。”軒轅初打趣着軒轅明赫,鳳眼微挑端得是少女天真。只是軒轅明赫不知她真實身份,見她這幅模樣只以爲是少年時權謀算計壓抑了天性,心中倒是不曾生疑。
聽他這般說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了般“好男兒何患無妻,你年紀輕輕怎的這般多事?”竟有些惱羞成怒。
軒轅明赫怕被身邊兩個人精看出什麼,只轉開臉去,倒是錯過了軒轅初朝着寧華風暗自吐舌的俏皮。才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般說有些不妥,但道歉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未免更加尷尬又端起世子架子目不斜視。
軒轅初和寧華風與他都是相交多年,雖說三人表面上看起來不甚和睦,但在危難時刻都是可以託付的。寧華風知道鄧陵拓見過軒轅初,又見她與軒轅明赫這般說笑,也只以爲軒轅明赫也與她暗中有些什麼協議。
“世子此言差矣,古人語成家立業,世子再過半個月就要出征立業,可這成家還無音訊,莫不如趁此機會讓皇上賜了婚一併辦了。”寧華風言笑晏晏,他樂得和軒轅初一起取笑軒轅明赫,這是隻有他們三人時屢見不鮮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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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明赫惱恨他多事,反脣相譏道“你我二人年歲相當,你勸我成家,你又如何?”十分滿意寧華風一瞬間不自然的臉色,“成家立業?我沒有記錯的話,寧公子如今可是中郎將了呢,算是立業,可爲何成家久久未有音訊?”
軒轅初聞言也是和軒轅明赫一起看着他,一個挑釁看戲,一個純粹是好奇他會如何回答。這回輪到寧華風不自在了,目不斜視道“世子謬讚,華風心中已有意中人,只想着再有大功業前去迎娶佳人。”軒轅初聽完掩飾的咳了咳,摸摸秀氣的鼻子,心中暗道:這迎娶一國之君需要多大的功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