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乾坤宮前那一抹跪着的人影,軒轅初明白孟嫣然是怕她殺人。
“蓮嫵,你這是做什麼,荷夢呢?”率先出聲的是一向風風火火的菏澤,只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一片死寂的乾坤宮,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蓮嫵眼裡佈滿血絲,擡起頭來臉上神色蒼白脆弱,絲毫沒有平日淡定聰慧模樣。軒轅初心裡有了隱約的預感,只是不敢相信,任由菏澤問着等蓮嫵回答。
“皇上,奴婢有罪。”自她們跟了軒轅初之後,已經很少這樣私下稱呼自己爲奴婢了。“皇上走後,孟茹雪和明月姑娘在乾坤宮相繼中毒,太后娘娘大發雷霆。怪罪下來,說是夢姑姑治下不嚴抓了去,今兒個早晨送回來已經……已經……。”蓮嫵哭得梨花帶雨,只是又怎比得過心中傷痛十分之一二。
“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呀。”蓮香是個心急的,上前一步靠近蓮嫵問道。只菏澤不再出聲,蓮嫵這般早明白了不是,她與荷夢相交多年親如姐妹,初聞噩耗怎一個心痛了得。不過這個時候怕最傷心的不是她,菏澤下意識的看向軒轅初,皇上怕是比她更心痛。
只是更讓菏澤心裡一驚,皇上面無表情,不再等蓮嫵說完便大步進殿,看着與平日無異,只是菏澤與她相伴多年怎會不瞭解,依然纖細挺直的背脊分明多了幾分倉皇無助。
菏澤不放心也緊跟着進去,蓮香則在後面扶着蓮嫵,剩下一堆侍衛不知何去何從。還是疏竹從隊伍裡站出來讓人回到自己的崗位,沒有人發現到一名身着龍虎衛侍衛服的侍衛悄然跟了進去。
荷夢被停放在偏殿,只不過一介女官,是沒有資格在皇宮設靈的。軒轅初越是靠近,步調越放得輕,像是怕驚醒了躺在那兒的人。平日溫婉嘴角總愛帶着一絲微笑的女子早已面目青白,看起來早已沒了生機。軒轅初殺過那麼多人怎會看不出來,只是突然想起,當初剛到這世間那女子驚喜的看着她,爾後多年巧計相護,宛妃過世得早,要不是荷夢處處照顧着,她一個小小孩童縱有翻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孟嫣然的手掌心的。
這些年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她才成了大宇新帝,到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的時候,她怎麼卻走了呢。都是那些人,孟嫣然,孟氏,既然敢算計她身邊的人,那她們還留在世上做什麼,統統下地獄去吧。眼中的暴虐瘋長,想殺人的慾望在血液裡翻騰叫囂。
“荷夢是怎麼死的?”軒轅初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方讓心中痛快。
蓮嫵看了眼軒轅初,不敢有所隱瞞,撲通一聲跪下,也不知是迫於皇帝天威還是心寒早去的亡魂。“荷夢姑姑是被人吊起來,施以木棍之刑,五臟皆碎而亡。”
蓮嫵帶着哭腔的話句句敲人心肺,菏澤聽完直接暈了過去,就是軒轅初也臉色煞白。寧華風本在一旁,聽到此處心中也極爲震撼,沒想到那個進退有度忠心護主的女子竟然死得如此慘烈。棍刑在宮中屬於極爲殘忍的一種,先將受刑人吊起來,雙腳卻不曾離地。執刑人手執木棍,不斷敲擊受刑人的腹部,看不見明顯傷痕,卻會讓人臟腑皆碎而亡。
什麼人都有底線,一旦這個底線被觸及,後果必然是從未爆發過的反撲。軒轅初本來就是冷心冷情之人,前世她也只放了個笑笑在心上,這世困境中掙扎生存,爾虞我詐更是常事,慢慢的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多了些,這些人就是軒轅初的底線。如今孟嫣然設計殺了荷夢,本來是想給軒轅初這個新皇帝一個下馬威,可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加速自身的滅亡。
還是寧華風最早發現軒轅初的不對勁,緊接着蓮香蓮嫵也感覺到了。這樣的皇上好可怕,像是快瘋魔了般。
蓮嫵上前就要爲軒轅初把脈,卻被一把推開跌坐在地。殺了她們,殺了她們,不,不行,眼前一片血色,似地獄惡鬼。可忽而又又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這是蓮嫵,似當頭棒喝。軒轅初趕緊閉上眼睛,不能再看,不能再想,平靜下來。
看見軒轅初推開蓮嫵,臉上瘋狂的神情,蓮香也是一慌,忙把蓮嫵帶到一邊。皇上從來沒有這般失控過,蓮香害怕得直冒冷汗,以皇上現在的功力,整個乾坤宮怕是沒有人可以制住,事情萬一鬧到……。不行,萬不可這個時候給了孟氏她們可乘之機。
“你們先出去,這裡有我。”卻是不知道從哪兒站出來的龍虎衛,壓住皇上雙肩,觸手可及處都是周身大穴,蓮嫵神經立刻繃緊,這是什麼人。龍虎衛雖然一直是皇城近衛中的精銳,可也不是輕易能乾坤宮的。但是萬一這人是奸細怎麼辦,正在猶豫不決,到是蓮香聽出了寧華風的聲音,扯了扯蓮嫵,輕聲道:“是寧公子”
蓮嫵這才從慌亂之中反應過來,是寧華風的聲音,和蓮香一起扶着暈厥過去的菏澤出去。皇上素日和寧公子最是要好,這時候國公大人不在,怕也只有寧公子能勸住她。
軒轅初眼前早已是一片血紅,分不出誰是誰,只看見面前的人要出去就要去追。卻被身後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熟悉的嗓音如清泉般流如耳中,安撫了體內快要困不住的獸。“冷靜點,小初。荷夢屍骨未寒,還在等着你給她報仇呢。你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到最後親者痛仇者快。”
寧華風也快瘋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些話只會讓軒轅初暫時安靜下來,等到再次爆發只怕會更加恐怖。可他管不了了,這個時候小初沒有經過任何佈置去找孟嫣然算賬只會讓自己身陷險境。孟嫣然殺了荷夢,未必不會想到小初的反應,他肯定前面有陷阱就等着軒轅初跳進去。
理智漸漸回籠,原本瘋狂的表情迴歸平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寧華風手上一鬆,怔怔的看着懷裡的人轉過來面對着自己,這樣的軒轅初讓他太陌生。臉上表情不變,可那雙眼睛卻不再是他熟悉的,沒有方纔的瘋狂,冷靜得可怕,裡面翻滾着肆虐的殺意,像一團黑色漩渦要將人席捲。這雙眼睛他曾經見到過,在那夜出人意料的屠殺中,她也是這樣的眼神,徒手殺了三十三個頂尖殺手。
“寧華風,我會殺了他們,一個一個,誰都逃不掉。”所以你看清楚現在這個真實的我,趁早離開吧。
接下來的話軒轅初沒有說出來,以她對寧華風的瞭解,濯濯如玉的君子怎麼會與這樣的豺狼爲伍。
果然,寧華風鬆開了手,軒轅初看着眼前的人,嘴裡雖然說着趕人的話,心裡卻還是存了幾分奢望的,直到那雙修長的手鬆開,原本的那一點點奢望也漸漸歸爲絕望。
傳進耳朵的聲音十分平靜,可寧華風看着這雙眼睛一點也不懷疑軒轅初話裡的真實性,照平日來看這個時候他應該離開的。他最喜歡瀟灑肆意的生活,在師傅的教誨下更不喜殺戮,可是面前這雙眼睛分明告訴他,她要報復,並且不惜一切代價,即便是永墜阿鼻地獄。
就在軒轅初在許久寂靜無聲中慢慢絕望,準備錯身離開。寧華風第一次有種再也走不進她世界的慌亂,他明白這一次要是放開手,就永遠失去把她擁入懷中的資格,不,這怎麼可以。等那比自己略低的體溫再次迴歸懷中,寧華風終於明白,不論這個人怎樣他都是捨不得放手的。
少年溫暖的手再次抱住她,讓軒轅初措手不及,傳入耳中的聲音更讓她以爲自己產生的幻聽。
“讓我幫你,讓我幫你把這些人一個一個殺掉。”罷了,歷代帝王的寶座下本就是累累白骨,如果這樣能減少小初身上的殺戮,就讓他成爲那把刀吧,那些罪孽他替她分擔。
或許是溫暖來得太猝不及防,讓軒轅初愣在那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傻傻的靠在這人懷裡。他真的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嗎?不不,他說得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那麼這次自己是不是可以試着相信,相信這個人真的在慢慢接納真實的自己,不論結果如何,最起碼他在努力做着不是。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或許是太過疲憊,又或許是汲取好不容易尋來的溫暖。寧華風聞着鼻尖傳來少女的馨香,心中苦笑,當年南山圍場一時戲言竟成了真,不過以身相許對象是小初似乎也不錯。哪怕未來血雨腥風,他,甘之如飴。
初春的陽光本來不太烈,到這個時辰更沒什麼溫度,只餘最後一點光,從寬大的窗棱照進來,照進人心最後一點暖。
等兩人進正殿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菏澤蓮香都恭敬的候着,菏澤因着方纔心神大創,被特許坐在一旁。
蘇落川也進了宮,留着疏竹和神一守在外殿。軒轅初進來的時候並未讓人發覺,看他們都神思不寧的望着另一邊偏殿,正奇怪着,就看見蓮嫵領着另一人進來,卻是達奚逝水。
他們未曾見過達奚逝水,蓮嫵卻是知道的。她對這個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只是在看見那張如妖如仙的臉也就釋然,怕也只有這樣的絕色姿容才配得上那般妖孽的聲音。
皇上曾給她說過,若達奚逝水來找她還是如以往那般將她當做師傅對待。所以在達奚逝水不聲不響出現在芙蕖閣的時候並沒有太驚訝,也隱瞞了驚訝的蓮香。畢竟她們在皇上手下所要處理的事情不同,蓮香也並未多問。當知道這個人會醫術,就忙把她帶到乾坤宮,看看還在昏迷中的澹臺明月和孟茹雪。
還是達奚逝水最先發現軒轅初,上前行禮。還是前幾日的裝扮,只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遮住眼睛的顏色。即使在見過佳麗無數的大宇皇宮,除了軒轅初和寧華風,其他人都有一瞬間迷失於這般惑人的美。
到底是皇帝身邊的人,不過片刻也都回過神,紛紛行禮。只有蘇落川還愣愣的看着達奚逝水,隔了好一會兒,直到達奚逝水忍不住也看向他的時候,才收回目光開口道:“你是不是……。”想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知曉她的名字,一時也尷尬在那兒。
達奚逝水有些奇怪,軒轅初並不知道自己,按理說蘇落川也應該不認識自己纔是。她與蘇逍在一起時,記得他曾近提過家中還有弟妹,只是年歲不大未曾記事。
就是這微微側首低頭,那雙嫵媚的眼睛專注的看着他,蘇落川卻像被所看見的一驚退後一步。
“是你……。”又似覺得自己此舉不妥,斂了斂心神,道:“或許說您不介意我應該稱您一聲嫂子”這個人,這樣的神態,分明就是哥哥出征前還寫了奏摺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人,他記得哥哥的書房裡那一幅又一幅精美的仕女圖,畫中人與面前的女人交疊,心中更是驚訝,她竟還是少女模樣不曾老去。
達奚逝水聽了這話也是一怔,沒有回答,只是朝友好的蘇落川點了點頭算是承認,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柔軟了那股子驚天動地的美,多了幾分平和溫柔,終歸沒失了儀態。
要是不久前聽到有關那人的消息,她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不可,可是在知道他的死訊後從他弟弟嘴裡聽到這聲嫂子,她的心中竟然無比平靜。羲和,生前不能與你長相守,死後獨抱長相思也讓她如此快樂。
“朕還以爲,你不會回來了。”看着面前只是憔悴幾分的人,軒轅初慢慢道,聲音清亮沒有方纔絲毫瘋態。
“若負了你的約,我怎麼有顏面去見他,倒是你看起來並不怎麼好。”兩人像許久未見的朋友般交談,達奚逝水說完面上更是輕鬆自在,好像她口中的那個他未曾遠去。
軒轅初才發了瘋症,在蘇落川幾人面前裝一裝還成,卻是瞞不過達奚逝水這樣的老狐狸的。也不隱瞞,點了點頭,復而又想起達奚逝水來的目的,微不可見的將本來就只露了蔥白指尖的手完全藏在袖子裡。“那兩個人怎麼樣了,中的什麼毒。”
達奚逝水瞧見也不說話,軒轅初這樣的通透精明的人百年難得一見,她對羲和的這個侄女還是有幾分喜愛的,有什麼癖好也不足爲奇。“不是毒,只是迷香而已,這香也是來自海外,在那邊倒是極爲尋常。”
聽這話的意思,蓮嫵難不成是這個怪女人的徒弟,蓮香有些驚訝。她記得蓮嫵一直是跟着太醫林朝生學的醫術,怎麼一會兒師傅成了這個女人。好像有什麼事情被連在一塊兒,可方纔還沉浸在荷夢身死的噩耗裡,又看國公大人對這女人的態度,一下子沒想明白。
蓮香聽到這話面上也是一熱,微垂下頭,她的見識終歸淺薄了些,就算只跟着達奚逝水學習醫術,也資質有限。
“不過嫵兒年紀尚幼,又沒出過宮,不知道這些東西倒也情有可原。”這是在爲她解釋,蓮嫵擡起頭卻只能看見女人美麗的側臉,好像只是隨口一提。
“她們多久能醒?”軒轅初點了點頭,本來她也無意怪罪蓮嫵沒有查出病症。只是孟嫣然就是以這個理由殺了荷夢,她必定要讓孟嫣然付出慘痛的代價。不是不知道孟嫣然的真正目的是那半塊兵符,所以軒轅初此刻也不知道究竟是恨孟嫣然多一點還是恨自己多一點。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唔,現在應該就差不多了。”微微努了努嘴,反而有幾分俏皮模樣。
軒轅初聽罷,徑直去了偏殿。其他幾人自然是跟上,只有蘇落川往另一邊去,他一屆外臣不可在宮中隨意走動,此次來本來也就是見荷夢最後一面的。
果不其然,才一進去看見孟茹雪彷彿什麼事都不知道似的,茫然坐起來摸着頭,身邊還躺着昏迷不醒的澹臺明月。
見軒轅初幾人進來,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忙又鎮定下來,落落大方的整理衣裙伏跪在地,恭迎聖安。
只是直到軒轅初坐下也沒有要孟茹雪起身的意思,孟茹雪也不鬧騰只安安靜靜跪着,她畢竟是太后侄女,想罰她也不可能沒理由的亂來。
寧華風一直跟在軒轅初身後,孟茹雪的一些小動作正好落進他眼裡,心中冷笑,這女子心眼子到多,區區一個孟氏遠親世家沒落的小姐也敢這般仗勢欺人。
最後還是孟茹雪先熬不住,自小都是錦衣玉食哪受過這般罪,只帶着幾萬分的委屈朝向軒轅初,道:“臣女不知所犯何罪,讓皇上煩心責罰臣女。”說完微擡起的頭帶着幾分孱弱的美,那雙眼睛裡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眼淚要墜不墜,讓人看着好不憐愛。
可她不知道越是如此越讓軒轅初憤怒,只是多年的習慣早已讓她練就不動聲色,看着在笑其實心中早已想過如何千刀萬剮。
素手託着青花骨瓷杯,掀開茶蓋撩了撩浮動的茶葉,遞到脣邊卻不喝只聞聞茶香,才睜開眼半眯着道:“你並無過錯,只是朕心情不太好,既然你醒了明月爲何不醒,難道說太后娘娘的人就是比朕的人要厲害一些。所以你還是先跪着吧,等明月醒了你再去給太后娘娘請安。”
似乎是這幾天有些勞累,軒轅初每個字都說得很慢,而且沒說一句話都會漫不經心的的停頓一會兒。只是每一句話都會讓孟茹雪膽戰心驚,等軒轅初說完孟茹雪早已不如先前鎮定,只是強裝着。
皇上的話好像只是在解釋爲什麼沒讓自己起來,可孟茹雪這幾日經歷的變故也有些多,心思更是敏感。她猜出了皇上並不重視明月,所以對她下手陷害乾坤宮裡的荷夢和蓮嫵,送給姑姑做順手人情。可是卻忘了皇上再不喜歡這個明月,也不會讓人動她,否則豈不是在打皇上的臉。皇上明着看只是無理的要求,爲什麼自己醒了明月卻沒醒,其實卻在暗示她,誰要是動了皇上身邊的人,不論過錯都好好陪着。
孟茹雪暗自打量了一眼,尋常跟在皇上身邊的人獨獨少了荷夢,心裡知道姑姑怕是動了這位照顧皇上十四年的女官,額上冷汗更是悄然沁出,再沒有方纔出聲的膽子。
見孟茹雪這般,跟在旁邊的達奚逝水暗呼了聲漂亮,軒轅初不會真的動孟茹雪,最起碼不是現在。但這招敲山震虎乾脆利落,讓孟嫣然不得不心生忌憚。
直到軒轅初換了第二壺茶水,澹臺明月才睜開眼睛,沒看守在周圍的一羣人更未起身,好像在想些什麼。軒轅初見她醒了,才傳了候在殿外的小宮女進殿攙起跪在地上的孟茹雪回安熙宮。
澹臺明月聽見聲音,像才發覺周圍有人在,轉過頭神色莫名。向在看軒轅初,又好似透過她在看別人。眼神不若以往的或挑釁或無奈,反而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醒了就說說究竟怎麼回事”軒轅初捏着手裡的杯蓋問,卻不看她。話裡多了股平日沒有的涼意,聽得澹臺明月耳裡一驚。
要是以往軒轅初和她這樣說話,兩人必是夾槍帶棍,好一會兒也不一定說到點子上,可今日澹臺明月竟難得的順從,只是略一想,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那天孟茹雪說得了套琺琅彩器皿,到宮裡找我玩賞,也是臨時起意,讓小廚房做了些糕點呈上來。才入口我就覺得糕點有問題,還沒等叫人,孟茹雪就暈倒了,後來的事我也不知”
‘叮’軒轅初手裡的杯蓋一鬆,掉到手下的杯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蓮嫵?”
蓮嫵聽到喚她,趕緊上前跪下回話。“回皇上話,明月姑娘所言句句屬實,那套琺琅彩奴婢已經讓人收起來了,皇上是否要查驗?”
一向和軒轅初親近的蓮嫵,此刻竟然需要跪下回話,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夢裡發生的真的會變成現實麼?澹臺明月無意識的撫了撫頭。
“不必了,事情已經過去兩天,以孟氏的手段,現在又豈會讓你查出什麼。”既然她能順利回宮,就說明自己暗中的棋子起到作用,讓孟嫣然的計劃不得不暫時擱淺。這個時候更不可能讓她抓住小辮子,藉機發作。
哼,孟氏還真沒有省油的燈,她曾經暗示過孟茹雪,澹臺明月的地位並不如表面上所見到的與衆不同,能在安熙宮憑藉孤女身份就活得風生水起的人豈會是簡單角色。當有一個人的出現威脅到她以後的位子,必然是要處之而後快的,要是能借機像孟太后賣個好,更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菏澤聽完早已怒不可遏,她與荷夢自幼相交,如今竟然落得這般下場,本來對孟嫣然恨得厲害,要不是顧忌着小主子的計劃,她早就豁出這條命了。現下更是恨不得衝進安熙宮裡,解決了那個老女人。
軒轅初何嘗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現在時機未到,她還在等最關鍵的一步棋。
“皇上,安熙宮的清顏姑姑帶來太后口諭。”外室的小宮娥進來低聲通傳,是沒見過的生面孔。軒轅初看了她一眼,才揚了揚手,示意宣。
寧華風雖然可以隨意進出乾坤宮,可對這些倒也不甚在意,蓮香蓮嫵更像沒有看見般。澹臺明月在宮中住了大半月,乾坤宮的防衛遠沒有看上去的簡單。別說安插人進來,就是一隻麻雀飛進來也會馬上送到神一手中。那這個面生的小宮娥,是在她昏迷的時間換進來的,這段時間乾坤宮裡怕是不太平。
今日的清顏穿得更爲素淨,頭上的髮飾也只餘一支銀簪,到不太引人厭惡。軒轅初對這個人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好幾次孟太后派來的人幾乎就要得手,總會在最後化險爲夷。她也曾猜測過有人從中作梗,後來發現這個人沒有危險便不在調查。如今想來,菏澤荷夢對她也並不如對其它安熙宮宮人那般,一個對手身邊的心腹能讓荷夢這般對待,要麼是心機深沉能騙過荷夢,要麼就只能是友非敵。看她今日作態,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奴婢請皇上金安”清顏半彎下腰,輕聲細語,低眉順目。她倒是比丹顏知情識趣的多,什麼時候都不曾得意忘形。身後跟着她來的四個小宮女也都恭恭敬敬的行跪禮,少了幾分平日安熙宮裡的張揚跋扈。
“免禮,太后娘娘有什麼旨意。”她倒要看看孟嫣然如今還有什麼招數,不管如何,她會讓她此生都不忘今晚這場別開生面的宴席。
“皇上勿怪,太后娘娘傳得是口諭,只讓清雅來看看茹雪小姐醒了沒有。若醒了,就隨清顏回去。”這話說的倒是不客氣,軒轅初不認爲在後宮八面玲瓏的清顏會沒有看見剛剛出去的孟茹雪,她的目的應該更傾向進來和她說這番話。這個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宮女,究竟抱着什麼心思,她一時間竟然也猜不透。
“她倒是沒什麼大事,方纔已經自己回去了。倒是太后娘娘就因爲這事,發落了朕身邊的女官,朕自然是要去安熙宮討個說法的。”倒不是要爲難清顏,只是讓她給孟嫣然傳個話。他們之間的一切,早該擺在明面上來,想以清顏在安熙宮的身份還不至於因爲這些個小事而發落了她。
“皇上息怒,奴婢素日甚是佩服荷夢姑娘爲人,昨日荷夢姑娘最後都念着皇上,說皇上爲天上日月,必能爲衆生帶來光明。”清顏又是半蹲行禮低聲回話,越發謹小慎微。不正面迴應軒轅初的話,反而模棱兩可的說出這番話。
沒想到軒轅初聽了這話,手中的茶盞怒而摔向清顏,嚇得安熙宮的幾人都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只有清顏依然那副謹小慎微卻又不卑不亢的慢慢下跪,沒有亂絲毫神色。
“滾出去”菏澤沒有想到皇上會發這麼大的火,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那些跟進來膽小的宮娥都嚇得跪倒在地,安熙宮的幾人更是跪行出宮,沒有給清顏絲毫面子。
“她本無惡意,你又何必這般?”沒想到最先開口的是還坐在牀上的澹臺明月,看她的神情,一覺醒來倒似不像以前般怕軒轅初。
衆人都是一驚,明月姑娘不知皇上經歷了怎樣的變故,問話自然少了些顧忌,蓮香還是很喜歡這位來宮中給皇上帶了許多生氣的明月姑娘的,心裡不由得有些擔心。
沒想到軒轅初只是看着澹臺明月,似萬分疲憊,道:“立場不同罷了。”
旁人不瞭解,深諳權謀之術的寧華風卻是明白的,清顏怎麼說都是太后那邊的人,要是在皇上這邊得了好臉那纔是大大的不妙。皇宮之中就是這樣,寵幸未必就是真的好,挨罰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得聖心。
“既然你已無事,就好好休息吧。”軒轅初並未停留多久,問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就離開了。
“你……”澹臺明月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軒轅初早已出了宮門。倒是一名她從未見過的美麗女子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一覺醒來,澹臺明月本來還覺得自己如脫胎換骨般,卻最終在那人的目光下惱羞成怒。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人。”澹臺明月橫了那人一眼道,話纔出口就已經後悔。
“美人嘛,我見過不少,不過你這樣的,實在稱不上美人。”果然,她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話。在一個絕世大美女面前自稱美人會落到什麼下場,結果可想而知。
達奚逝水看着眼前惱羞成怒的小女孩,心裡有種久違的輕鬆感,這纔是這個年紀孩子應該有的樣子。哪像那個孩子,年紀輕輕身上就揹着整個國家的擔子。
“是你?”澹臺明月恍然大悟,眼前這個人爲什麼覺得熟悉,不就是她進宮當晚的那個假太醫麼?
哦,達奚逝水讚賞的點點頭,小丫頭還有幾分眼力,竟然能認出她來。“看來隱世第一密宗的本事,不止能佔會算,識人斷命也不錯。”
“你知道我?”這回輪到澹臺明月驚訝,什麼時候這些秘辛人盡皆知了。“那你可要我來給你算一算?”澹臺明月有些嘲諷的問道,世間人不都想知道自己生前生後事麼?
“那倒不必,我自己的命自己還是明白的,就不勞駕了。”達奚逝水的毫不在意出乎澹臺明月意料之外,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灑脫之人。
“那你究竟要什麼”她不明白,此時纔看清面前的女人雖美,卻像已經如枯槁樹木,透露出股死寂。
“我要什麼”面前的女人笑了笑,“我要的都已不在這世上”。明明美若春曉秋月,卻讓人覺得萬事滄桑毫無眷戀,讓澹臺明月莫名的覺得有些不祥。
“要不,你做我徒弟吧”達奚逝水忍不住想,一身功夫總不能連個傳人都沒有。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暗自搖了搖頭,這樣的怕是不願意學的。罷了,或許命該如此,自己又何必強求。
才準備出去,沒想到聽到身後清脆的回答,“好”想了想又接着道“不過你要教我很厲害的功夫,最好……最好能打過軒轅初那個怪物。”
達奚逝水沒有回頭,只是話裡已經帶上笑意,“打過軒轅初怕是有些困難,不過你要用心學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打敗軒轅初,以這丫頭對自己的狠勁,怕是不太可能。
說完人已經出去了,就這輕功已經讓澹臺明月暗自咂舌,不過那個怪物真的有那麼厲害嗎?澹臺明月想起夢中的場景,心裡對軒轅初的感覺又奇怪幾分,好像對那個人也不像當初討厭,偶爾還忍不住心疼,她真是越來越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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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更新了,對不住大家,阿木會快快的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