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十跟老依諾進了同一個房間。莊園的客房當然沒有這麼緊,只是老依諾除了操蠱外,並沒有其他自保的能力,而她隨身攜帶的蠱已贈予十一郎,情況不明,紀十自然不願大意。
“阿嬤,你幹嘛把蠱送給十一郎哥哥?大不了咱們不來這裡罷。”房中有牀,靠窗有榻,紀十倒在榻上,問。
“少年很強,大夥兒一起也打不過他。”再次重複着這一點,老依諾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頰畔的碎髮順到耳後,深陷的眼中浮起迷惑的神色,“不過,阿嬤想疼他……就像疼阿妮和阿鶴一樣。”
紀十覺得有些嫉妒了,起身抱住老依諾的腰,小嘴翹了起來,“阿嬤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呢。”
老依諾難得地露出一個勉強可稱爲笑的表情,揉了揉懷中少女的頭,眼中透出一抹深思,“只是覺得很親近,大約是少年長得跟阿妮有幾分像。”說到這,她頓了下,又笑:“兩隻幾個月的蠱蟲而已,並不稀罕。”
紀十不懂蠱,但覺得無論藥材還是毒蟲都是越年久的越有用,也就釋然了。她卻不知老依諾的煉蠱術與尋常不同,煉出來的蠱的珍貴程度不是由時間長短來決定的,否則以十一郎現在的級別又怎麼看得上眼。
“阿嬤,爲什麼答應跟他們來這裡?”梅六來是放不下十一郎,子萬大約是爲了帝皇蠱,那麼一向孤僻不喜生人的老依諾呢?“阿嬤還想要帝皇蠱嗎?”
這個問題老依諾卻沒有回答,只是又摸了摸紀十的頭,如鷹隼般的雙眸望着窗外一枝大紅的牡丹,若有所思。
******
晚宴是在酉時正開始,十一郎沒有出席,羅剎夫人依然蒙着面,但所展現出的熱情讓所有人都不會覺得她失禮。
大約是對蠱的畏懼與防備,晚宴是採取分席而坐的形式,豐美的菜餚一盤盤地呈上,又一盤盤地換下,燈火絢麗,美婢如雲,着實賞心悅目。畫屏後清樂悠揚,席間空地裙舞翩躚,脂粉香薰,雲鬟霧鬢,讓人幾疑身在仙境。
席間羅剎夫人妙語如珠,一時介紹新上的特色菜餚,一時又暢談偏地秘境異俗,間中還不忘勸菜敬酒感謝相助之情,竟使在場諸人無一人覺得被冷落。唯一略顯異常的是,她的目光每次滑過老依諾,都會有片刻的遲滯,美眸中有疑慮閃動。
“小丫頭耳朵上戴的是青雲螺吧。”閒談空間,一直沉默不言顯得有些陰鬱的老依諾突然開口,深眸灼灼地看着羅剎夫人,話意突兀而冒昧。
羅剎夫人目光微變,其他人都不由安靜下來。
“正是。前輩好眼力!”羅剎夫人身上的慵懶微斂,慢慢地坐直了身體,緊繃的背脊讓她看上去像是激動,又像是防備。頓了下,她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前輩如何得知此物?”儘管極力控制,語氣還是略顯急切。知道此物的存在並不稀奇,她介意的是老依諾喊出的這個名字,因爲它本身並不叫青雲螺。
老依諾青筋虯盤皮膚鬆馳的手微微顫抖,於是她輕輕放下筷子,以及還剩半杯酒液的杯子,回憶起往事,喑啞刺耳的聲音似乎柔和了許多。
“我家阿妮也有這麼一對螺貝。十三歲的阿妮在東山上的月人潭裡撿到兩個大螺,螺殼上有淺淺的青色卷花,阿妮說像……咳……”胸口突然一悶,老依諾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她顫巍巍地端起酒杯,想潤一下喉。
呯地一聲清響,老依諾的酒杯被掃落在地,原本悠然雍容的羅剎夫人抱住脣角流出鮮血,緩緩倒下的老依諾,渾身不可遏止地顫抖着,驚惶失措地從懷裡摸出一個玉瓶。
請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