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輕寒要做最後一步的時候。
突然,那原本死去的狼王不知何時醒來,攜着呼呼風聲,奔襲而來,速度跟之前毫不遜色。
顧輕寒止住原來的動作,血色的眸子噴涌出滔天的殺意。
扔下衛青陽,旋腿連環劈出,將狼王踹向遠處,掌風一卷,無數的碎石,斷木洶涌澎湃,氣勢滔滔的往狼王身上襲去。
可憐那狼王被打的連狼身都看不出來。
鮮血冉冉直流,死得不能再死。
衛青陽,在顧輕寒起身的時候,連忙抓起身下的衣服,擋住重要部分,身體蜷縮一團。
看到顧輕寒將狼王打死,又帶着嗜血的笑容,陰惻惻的朝着他走來。
蜷縮的身意無意識的往後直退。
他完全可以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只是他真的不願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地上顧輕寒的影子,離他一步步接近。
一股股陰影籠照在他心底。
眼看着那張放大的臉,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噝”
頭髮被揪了起來。
劇烈的疼痛,迫使衛青陽不得不踉蹌的站了起來。
裹在身上的衣服,也被一扯,給滑掉了。
露出一大片肌膚。
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被人一掐。
呼吸瞬間一緊,喘不過氣。
掐住脖子上的手,一圈圈的握緊,疼得他發顫,空氣越來越薄弱。
那大手掐在脖子裡,讓他根本無法吸呼。
眼前,是一張嗜血陰狠的笑容,無聲的對着他陰笑。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就在衛青陽以爲自己要斷氣的時候,手上力道一鬆。
“咳咳咳……”
跌在地上,重重的咳了起來。
等他緩過神來。
擡頭看向顧輕寒,那個凶神惡煞般的女皇,早已躺在地上。
身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衛青陽看向天邊。
晨曦,一縷淡金色的黃暈噴灑而出,折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輝。
朦朧的薄露淡淡散去,東方魚肚子越來越亮。
衛青陽看着倒在地上的顧輕寒,再看向自己身上的破衣。
忍着手臂跟肩胛骨的巨痛。
將身上被撕得粉碎的衣服慢慢的套在身上。
即便套上了,還是露出了一大片的肌膚。
撐着地面爬了起來。
剛一站起來,腦子一片暈旋,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過了好半晌,那股昏旋與黑暗才散去。
往古樹邊上爬行了幾步。
背靠着古樹粗喘幾聲。
眸子,忍不住再次投向顧輕寒。
眼神閃了閃,不知在想些什麼,思緒飄到了遠方。
等到顧輕寒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天了。
迷迷糊糊的睜開那雙烏黑的眼睛。
顧輕寒只覺得自己身上被捻過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
微微動了一下,“嗷嗷,疼死我了。”顧輕寒忍不住咒罵一聲,身上疼得她呲牙咧嘴,凌遲也沒有這麼疼。
身上一陣粘呼呼的。
眨了眨眼,迫使自己慢慢適應那橙亮的光線。
鼻尖,血腥味撲面而來。
敏感的,扭頭往旁邊一看。
這一看,嚇得她身體一抖。
天啊,這周邊密密麻麻全是狼屍,地上,全是腥紅的血跡。
紅色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面。
旁邊,不少花樹木都倒地不起。
殘腳斷臂佈滿整個大荒。
這股刺鼻的味道,聞得想讓人吐。
“嘔”
將頭扭另一邊,吐得她連膽汁都快出來了。
這一轉身,扯動身上的傷口,疼得她不顧形象的狼嚎大叫。
“疼死老孃了,嗷嗷……”
後背冷汗冉冉冒出。
嘔吐的同時,眸光看到了,在她的身邊不遠處,還有一隻巨大的豺狼,閃了閃眼,這是狼王嗎?
是誰那麼厲害,將這滿地的豺狼都殺光了,還是以這般殘忍的手段。
經不意的擡頭,看到衛青陽靠着一顆大樹蜷縮着身體,將頭抵在膝蓋彎處,雙手死死抱住他的雙膝。
身上,衣服東一塊,西一塊,破爛成一團,那衣服是被撕毀的,地上,還有零碎的衣服碎片。
而他的手上,流了一大片鮮血,那鮮血緩緩留下,染紅了他的手臂,染紅了他的衣襬,染紅了地面……
不知道爲什麼,她感覺這個男子現在很憂傷,很難過。
火熱的陽光,根本無法驅散他心底的黑暗。
心頭一個不忍,那血,到現在都還沒有止住的趨勢,這得流多少血,完全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想起身,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雙手撐了撐地面。
“噝”
疼死了,嗷嗷……
低頭一看,把她嚇得魂都快飛了,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
身上,她的身上,也沒有多少衣服,甚至連遮羞的地方都不夠。
而且她的手上,腿上,身上,幾乎處處都是咬痕。
露出幾個深淺不一的牙印。
牙印上,絲絲血跡冉冉而來,完全沒有止住的趨勢。
她的身上,血紅一片,甚至,連頭髮都是血紅的,她絕對敢保證,只要她一擰,就可以擰出一堆血來。
噁心得她想再吐一次。
靠,全是牙印,全是咬痕。
她要不要去打個狂犬疫苗針啊,會不會得狂犬病啊。
即便身上的疼痛,直想將她再度湮滅在黑暗中。
顧輕寒咬破嘴脣,強迫自己站起來。
試了幾次,都頹然的跌倒在地。
看向衛青陽,眼神閃過一抹擔憂。
他怎麼了,會不會有事。還有她身上怎麼衣衫不整,滿身是血。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縱身跳下古樹,將狼羣引到另一邊。
而且忍着支離破碎的身體跟着狼羣大戰。
當時,她體力不支,身上又被咬了幾口,直接被一頭豺狼撲倒在地。
接下來的事情,她完全都想不起來了。
身上的衣服應該是被豺狼撕掉的吧,咬痕也是那個時候咬的吧。
昨天是誰救了她們嗎?
丫的,昨天救她們的到底是誰,送佛送到西,怎麼那麼小氣,就不肯再搭一把手。
身上一陣無力,撐着身體,忍着巨痛,踉踉蹌蹌的地跑到衛青陽身邊。
蹲下身,伸出右手想拍拍衛青陽。
待看到自己滿手是血,訕訕的抽了回來。
嘶啞無力的輕輕開口。
“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沒有迴應,連動也不動。
顧輕寒急了,難道他受了重傷。
這般一想,連忙伸出血肉模糊的雙手,搖了搖衛青陽。
手剛碰到衛青陽的身體。
衛青陽就被嚇得一抖,身體往古樹上縮了縮。
擡眸,有些害怕的看着顧輕寒。
眼底是一陣陣的排斥。
顧輕寒一怔,難道他是被嚇到了嗎。
柔柔的一笑,寬慰道,“別怕,你看,那些豺狼都死了,不會有事了。”
衛青陽的眼神閃了閃。
顧輕的眼神很柔和,很溫暖,眼中滿滿地都是擔憂,安慰。
而昨天晚上,她是那麼的嗜血,陰狠,殘暴。
明明是同樣的一個人,爲什麼會有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呢。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顧輕寒看着衛青陽的眼神有些不解。
這個男子,他的眼神無喜無憂,風平浪靜,就想一潭深泉,不起波動,深邃幽深。
可他卻感覺到,今天這個衛青陽在排斥她,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裡招惹到他了。
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嗎,他的微笑也慢慢多了一起來,人也開朗了。
怎麼這才一個晚上,他又回到了過去。
甚至比過去還要封閉自己。
胡思亂想的時候,眼神不經意間瞄到了衛青陽胸膛上的咬痕。
那傷口,剛好傷在肩胛骨。她不知道咬痕到底有多深。
但她卻眼尖的看到了,那傷口的範圍很大,血肉模糊一片。
“你除了手上與胸口上受上了傷,還有哪裡受傷了?”
“很疼吧,我幫你包紮傷口好不好。”
顧輕寒,看着衛青陽那木然的眼睛,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身上都是血,如何幫她處理傷口。
她上哪找水去。上哪找布料幫包紮傷品。
身上的疼痛不斷襲擊着她。
疼得她很想破口大罵。
什麼鬼地方啊,她要手術啊,她這傷,放在現代,起碼得進重症監護士了。
無聲的哀嚎一聲。
她真夠命苦的,真夠倒黴的。
莫名奇妙穿越成女皇。
以爲可以享受一下女皇的待遇。
沒想到這個國家,饑荒,旱災,洪澇,貪官,還有一堆麻煩的男人。
出個宮還要被刺殺,雙雙墜崖了後,明明她傷得比較重,還要照顧另一個人。
這什麼天理了,她也疼啊,疼得她想立刻死去。
雖然心裡抱怨,手上動作卻不停。
撐着身體爬到不遠處,撿了衛青陽落下的碎布。
托起他的手臂,“你身上還有藥嗎?”
“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沒有了,之前我倆傷得那麼嚴重,那一瓶小藥都不夠我們兩個人用的,怎麼可能留到現在。”
“你忍着,都這麼多天過去了,相信她們也快找來了,只要出了這些,就可以找大夫好好的看看了。”
衛青陽低頭,木然的看着顧輕寒溫柔又仔細的幫她包紮着傷口。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垂了垂首,就算這個是她又怎樣。
他很累了,無力了,曾經留給他的傷痛也挽不回來了。
“好了,你這手,不要碰水了,不然會發炎的,這裡也沒辦法打狂犬疫苗針,隨時有可能惡化,還是要小心點兒。”
顧輕寒看着從頭到底,幾乎都木然着睜着一雙眼睛,空洞的看向遠方。
嘴抿抿得緊緊,風一吹,吹起他額前的些許碎髮。
這山谷,兩個人都不語,只有羣山萬壑間野獸的嘶吼聲。
許是被衛青陽感染了吧,她竟也覺得有些憂傷。
伸手,想幫衛青陽包紮肩胛骨頭上的傷口。
衛青陽身上一閃,躲過顧輕寒的手爪。
將頭再次埋在膝蓋彎處。
訕訕的收回手。
既然他不喜歡她碰他,她不碰就是了。
現在沒有藥,說處理傷口什麼的,都是白搭。
轉頭再看向自己的身上。
通身上血,她想找個地方清洗啊。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咬痕。
顧輕寒往後一躺,雙手無力的垂下。
上帝啊,趕緊派個人來救她們吧。
不然,真的要掛在這裡了。
擡頭望着天空的浮雲。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靜靜的坐着,一坐就到傍晚。
野獸的轟鳴聲又開始此起彼伏的嘶叫着。
顧輕寒微微動了身體。
“走,這裡血腥味太重了,白天還好一些,夜晚,肯定要來大批野獸的,如果我們再不走,我們也要被當作盤中餐了。”
“走呀,怎麼不聽話。”
一把拽起衛青陽,拖着他踉蹌前行,腳下留下一道道血跡。顧輕寒感覺像是在沙漠中,一路尋着綠地,尋着水源,卻始終尋不到,只能邁着虛晃的腳步前行。即使爲了衛青陽極力忍耐仍是“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力氣再也不足以支撐着她前行。
衛青陽冷冷的看着顧輕寒。
袖中,一把鋒利的利刃滑了下來。
一步步的靠進顧輕寒身邊。
過往的好與不好,一一的在他腦海裡迴旋。
“你別管我了,趕緊走,離開這裡,這大荒,應該每一個地盤都有一個獸王的,如今狼王死了,保不齊其它野獸會越界搶食。”顧輕寒睫毛眨了眨,虛弱無力的對着衛青陽緩緩道。
衛青陽將手中的利刃藏在身後。
眼裡,閃過一抹糾結。
殺?還是不殺?
“想殺我,就殺吧,死在你手裡,總比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野獸撕裂入腹吧,呵呵……”
顧輕寒無聲的笑了出來,雙眸有些憂鬱的看着天空。
“你知道我要殺你?”
“在這裡,有幾個人真心想要我活的,我雖然平凡了些,但也不至於那麼笨吧,懸崖上,是你拉的還是那個二當家拽的,我想,我還是能夠分得出來的。”
“那你爲什麼又要救我,覺得這樣好玩嗎?”
面對衛青陽的置問,顧輕寒突然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難道能說,她不是女皇,她只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靈魂嗎?
就算她說了,他又會相信嗎。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對不起他們的是前任的女皇,跟她有半毛錢關係嗎?
將頭扭向一邊,應了一句,便閉上眼睛,任由他宰殺,“你想殺便殺吧。”
衛青陽一步步的靠近,眼看着就在他近前了。
現在,是殺她的最好時機,錯了這次,也許就沒有下次了。
錯過了這次,等她出去了,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不,她必需得死,一定得死。
這麼想了後,抽出手中的利刃,對着顧輕寒的心口就是一刀刺了過去。
這一刀,衛青陽完全沒有留手的餘地。
顧輕寒心裡一寒,原來,不論她怎麼做,在他心裡也只是一個暴君,一個奪了他清白的暴君。
原來,這些日子的相處,都是浮雲罷了。
頹然的閉上眼睛,罷了,既然他開心,就由她吧,她也好累,好痛……
想像中的巨痛沒有襲來,而是聽到“嘭”的一聲,利刃刺中樹木的聲音。
顧輕寒睜開眼睛,就看到衛青陽睜睜的站在那裡,眸中,盯着樹上的一把利刃。
顧輕寒看了那把利刃,除了刀柄,整個刀身都沒入古樹裡面。
第一個反應就是,衛青陽不可能有那麼深的功力刺進去。
擡頭,就看到一襲白衣飄飄,面帶微笑的路逸軒。
夕陽,將路逸軒的影子拉得很高,很瘦,黃昏下,還有一縷縷的餘輝,折射在他身上,整個人,好似度了一層金光。
心裡一鬆。
看着路逸軒,自遠方,左腳輕踏右腳,身形飄閃起來。
腳尖藉着古樹,身形一閃。
只幾個飛躍間,就到了顧輕寒面前。
顧輕寒緊崩的心裡頓時一鬆。
這個天人之姿的路逸軒,連施展輕功都是那麼的帥氣。
但她這辦事速度,也太不牢靠了,都過去了多少天了,才找到她們。
不過,看她臉上洋溢着笑容與關心,又在緊要關頭跑來,這個賬以後再慢慢跟她算。
“陛下,您怎麼了?怎麼傷得這麼重。”
搖搖頭,一句也沒有吐出來,就徹底昏迷過去。
剛剛她一直撐着,是怕手無縛雞之力的衛青陽會出事。
如今路逸軒來了,她就不必再去擔心這些了。
等到顧輕寒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都被清理乾淨,包紮起來,甚至連頭髮都活清洗過了。
身上還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着,只是沒有上次醒來那般撕心裂肺。
“陛下,您醒了?”
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溫潤笑臉。
看着這張笑臉,心情突然大好,這個路逸軒,長得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啊,要是放在現代,國際影后非她莫屬。
她很溫潤,嘴角總是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明明是一個女的,卻長得這麼變態。
跟段鴻羽簡直有得一拼了,一個比一個妖孽。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醒。”
路逸軒有一時的怔愣,而後笑了一笑,將手上的水端給顧輕寒,服侍着她喝下。
這纔拿起食物,“陛下多天未進食了,先填一下肚子吧。”
顧輕寒接過她手上的食物,視線掃了一掃,看到衛青陽,靠着一顆大樹,面無表情的看着天空。
“他吃了嗎?”
“衛貴君,不肯吃……”
“你去,把這個拿給他吃,要是不吃,就給我強行喂進去。”一把將剛接過來的食物扔給他路逸軒。
給衛貴君強行喂進去?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他還是陛下的貴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如何敢對他動粗。
陛下這不是成心爲難她嗎。
將手中的食物遞還給顧輕寒,“臣那裡還有一份給衛貴君準備的,臣這就拿過去給貴君,陛下先吃點吧。”
起身,走到衛青陽身邊。
“臣,左相路逸軒見過衛貴君,貴君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輕寒看得氣結,這荒山野嶺的,哪來這麼多規距。還貴君,還臣呢。
拿起路逸軒準備的乾糧,泄憤般,用力的咬下去。
“貴君,您幾天沒吃東西了,先填一點兒吧。”
顧輕寒狠狠的再咬一口乾糧,這個路逸軒怎麼辦事的,不是叫她直接喂進去嗎,衛青陽那個性子,他要不吃,誰勸得動。
路逸軒看了看顧輕寒,再看看木然望着天空的衛青陽。
白衣一揮,也跟着坐了一下。
一同仰望天上的浮雲。
衛青陽有些排斥的,往旁邊靠了靠,跟路逸軒拉遠距離。
身體傳來一聲聲溫潤的聲音。
“你知道,天,爲什麼要分白天跟晚上,月亮要分圓月與彎月嗎?
衛青陽心底一動,靜靜聆聽下去。
“我們人類啊,碰到棘手的事情,第一個想的就是祈求上天,可是我們人類很愚蠢,以爲上天就是萬能的,殊不知,老天爺也有無奈的時候。”
“它想給我們光明,但總會碰到這個或那個事情,這些事情,連它都解決不了,所以老天哭了,心情不美麗了,於是就黑暗了。”
“每個人都有悲歡離合,酸甜苦辣,連老天都奈何不得的。跨過這個坎,陽光,總會出現在風雨後的。而你所想要的,總有一天也都會實現的,前提是現在必需得要活下去。”
衛青陽聽到最後一句,身體重重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路逸軒的眼睛,那眸子,除了溫潤還有鼓勵,可最後一句,彷彿意有所指,又彷彿,只是純粹的鼓勵。
“不爲別的,只爲你所在乎的人,也要堅強的活下去,不是嗎。”
衛青陽身體再度一震,眼神閃了閃。
那雙清冷的眸子就這麼看向路逸軒那含笑溫潤的眸子。
只是衛青陽的眸子沒有了以往的死灰,木然,那雙眼睛在顧輕寒看不到的地方,幽深深邃,甚至……有些凜冽……
伸手接過路逸軒手上的乾糧,輕輕啃了起來。
顧輕寒直直的看着兩人。
就這樣?就這樣……把他勸好了?
路逸軒剛剛說說的最在乎的人,指的是誰?
衛青陽的父後不是去世了嗎?
在流國十幾年,也沒有任何人親人來探望過他,更不可能認識些什麼人。
腦海裡閃過一抹沉思。
“陛下,臣不負使命,任務已完成。”
“行了,深山野嶺的,把陛下,貴衛,臣,這三個字都去掉。”
“是……”
“其它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這個路逸軒不會告訴你她,就他一個人過來的吧?
路逸軒苦笑了一下,他能夠找到這裡,已經是萬幸了。
這裡也不知是何地方,派了數千侍衛都尋不到人,她又不敢調動軍隊來這裡尋找,要是真調動軍隊,來此尋找陛下,只怕流國也要亂了。
堂堂一國陛下,生死不知,這是個多大的誘惑力,各大番王能放過這個機會嗎?
那些士兵,日夜不休,差點將整座清風寨下的玉陽山都翻遍了,依然沒有任何蹤影。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數十天不見影子,差點連帝師都要放棄了。
清風寨下的懸崖,只要是流國的人都知道,那是流國四大險崖之一。
掉下去,別說屍骨找不到,恐怕連渣都不會剩下的吧。
好在,她一直堅持,以陛下的身手,即便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去,依然可以在空中借力,將殺傷力達到最小。
所以她一直堅持着尋找。
找着找着,越走越遠,最後直接在林中迷了路,尋了三天,都尋不到出路。
那天半夜裡,隱隱聽到狼吼聲。
她本想前去一看的,但是這荒山中,野獸太多,她在當天晚上也遭到獸潮的襲擊了。
九死一生中,才從獸潮中殺出來。等趕到那裡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鮮血,殘肢斷臂,狼屍遍地,那場面,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有些驚悚。
“陛下太擡舉臣了,這座大荒太大,臣實在無能爲力。”
“所以,只有你一個人進來了?”
“是的,只有臣一個人找到你們。”
“也就是說,如果我要出去的話,還得靠我的雙腿走出去。”
“唔,可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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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她全身是傷,走出這大荒,不要了她的命。
看着路逸軒笑得有些訕訕的,不禁再問了最後一句,“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路吧。”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臣是無意間找到這裡,走的路太多,確實不知道怎麼出去了。”
仰天栽倒,天啊,劈了她吧。
她不認識這個二貨左相。
絕對不認爲。
“你,把衣服脫了。”
“啊……”
“啊什麼,說的就是你,趕緊的,把衣服脫了。”
路逸軒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顧輕寒,一把捂住胸部。
“陛下,臣沒有短袖之癖。”
“想什麼呢,我叫你把衣服脫了,給衛青陽披上。”
誰再跟她說,她家左相大人多麼智謀無雙,她就跟誰急,這明顯就是一個二貨加愣子,不是一般的笨。
路逸軒苦笑一下,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衣服了,那天晚上,跟野獸羣戰,染了一身的血衣,向來潔癖的她,自然不可能再穿在身上,於是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就把那套扔了。
轉身,將自己的白衣外衫脫下,恭敬的遞到衛青陽面前。
衛青陽只是看了看這衣服,也不多說,直接披在身上。
“路逸軒,再把衣服脫了。”
“啊……”還脫,她只剩下一件了呀,再脫下去,連褻衣都沒了。
“啊什麼,沒看到朕現在也衣衫不整嗎,你就當作貢獻了。”
苦笑一下,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千辛萬苦,拔山涉水跑到大荒中來找她們。
一來,衣服都要被剝走。
搖了搖頭,“臣做不到。”
“混賬,你想抗旨不成。”
“是陛下說,在這深山野嶺的,就把陛下,貴君,臣這些規距去掉,臣現在只是領旨罷了。”
顧輕寒氣結,將頭扭向別處,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路逸軒只是淡淡一笑,而後,瀟灑的一個轉身,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中拉了一件東西。
顧輕寒看到這個東西,頭皮有些發麻。
這,這不是遠古時代,獸人用的獸衣嗎?
不對,也不是獸衣,這些,只是用樹葉一片片的串起來的罷了。
難道叫她堂堂一國之君,穿這個樹衣?
“陛下,你別瞪我,能找到這件樹衣就不錯了,晚點,我看看有沒有其它的野獸,到時候再做一件獸衣給您。”
“如今,您就,咳咳,將就一下……吧……”
看着顧輕寒噴火的眼神,路逸軒連忙將手上的樹衣放下,一個閃身,烤吃的去了。
顧輕寒將樹衣拿到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皺眉。
真的要穿這件樹衣嗎,又髒,又醜,又掉面子。
往身上一看,幾乎連重點部位都快遮不住了。
難道,真的要穿嗎?
她怎麼就這麼倒黴啊……
仰天哀呼一聲。
撐着身子,將手中的樹衣,套在自己身上。
穿樹衣,總比裸露得好的吧。
一旁,一襲白衣似雪的女子餘光偷偷斜瞄着顧輕寒吃憋的樣子。
嘴角噙着一抹愉悅的笑容。
想笑,又不敢笑,憋着氣,假裝輕咳幾聲。
冷峻如衛青陽,嘴角也不禁勾了起來。
丫的,最好別讓她活着出去,不然非得將清風寨那些傢伙凌遲處死。
害得她受得了這麼多的痛苦委屈。
哼。 不得不說,路逸軒來了之後,顧輕寒瞬間輕鬆不少,什麼重活累活,吃的喝的,全都她一個人包了。
晚上也不用再擔心野獸襲擊。
野獸來了,誰吃誰還不知道呢。
別看着路逸軒一幅笑意盈盈,溫和有禮,殺起野獸來,眼都不眨一下,可不是一般的心狠。
衛青陽這三天來,雖然不說話,但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不愛說話,經常一個人靠着樹木,對着天空發呆。
或許是她自作多情了,以爲,只要她對他們好一點兒,總有一天能夠感動他們,讓他們放下心中的仇恨。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連初見時的應付都懶得應付了。
在這裡養了幾天的傷,三人就開始尋路出去。
路逸軒看了看方向,往他來時那個方向拔起腰間的軟劍,當先開路。
三人走得很慢,因爲有一個重傷者,還有一個弱男子。
走着走着,也走了好幾天,依然找不到一個頭緒。
不由抱怨,“你到底有沒有找對路,這裡越來越偏僻了。”
“方向沒錯,應該是這個大荒太大了,所以一時半會出不去。”
撇了撇嘴,不語。扭着看着衛青陽發白的臉色。
“你怎麼樣,要緊嗎?”
“沒事。”
“走了這麼久,也累了,我們先休息一下吧。”
拉着衛青陽,當先找了一個地方休息。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擡頭望去,一望無跡,連綿萬里,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還是樹,還要時時與野獸搏擊幾下,憑着這兩條腿,真不知該走到什麼時候。
她的兩條腿現在走得都有些發抖了。
側頭看向衛青陽,卻見他,冷汗直冒,臉色蒼白無力。
她都這麼累了,衛青陽想必更累吧,只是強忍着不吭聲罷了。
“我們在這裡休息二天吧。”
路逸軒看着衛青陽,微微點了點頭。
“前方好像有一個洞,要不,我們去裡面歇息吧,也可以擋擋太陽霜露。”
“嗯,好。”
三人接着起身,往那洞穴而進。
這個洞的洞口並不大,卻有些隱蔽。
剛一靠進洞口,一陣陣的陰風就洞口襲來。
走在最前的路逸軒眉頭有些微皺,“陛下,這個洞,給我的感覺很神秘,或者,我們再找找看,有沒有其它地方。”
顧輕寒的表情也有一些嚴肅,蹙眉,“走吧,這個洞,不簡單。”
拉着臉色蒼白的衛青陽,當先退了出去。
剛要退出去的時候,天空,突然狂風暴雨,雷鳴電閃。
這個雨鋪天蓋地,洶涌澎湃,只眨眼間,地就是泥濘一片。
連忙將衛青陽洞山處再一拉。
躲避這場大雨。
“陛下,這場雨,估計不會那麼容易停的。”
點點頭,贊同路逸軒的話。
身上,一個重物靠過來,顧輕寒本能扶住那個柔軟的身體。
往衛青陽額頭一摸,燙得顧輕寒差點鬆手。
神色一凜,衛青陽居然病得這般嚴重,他居然一聲不吭。
看看外面的大雨,再看看衛青陽。
他的身子太虛,如果再淋雨的話,只怕……
“要不,我先進去探探裡面有什麼情況,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再喊你們進去。”
“嗯,也行,你小心一點,別太深入了。”
“逸軒曉得的。”
將長劍留給顧輕寒,撩起周邊的雜草,當先邁了進去。
足足一盞茶時間,裡面都沒有一絲動靜,急得顧輕寒忍不住想擡步進去一探。
再看向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沉沉的衛青陽,強忍着將那股念頭壓下。
雖然下雨,也是大白天的,可這洞裡面,卻是陰風怒嚎。
在顧輕寒的擔憂中,路逸軒拍了拍身上的粉塵,走了出來。
“陛下,洞裡好像是一座遠古宮殿,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殘留的神殿,應該是以前某個勢力的根據點吧,我們可以去避避雨的。”
即便聽到路逸軒的回答,顧輕寒還是有些猶豫,但看着衛青陽的臉色,忍了忍,直接一把將他抱起,尾隨路逸軒而下。衛青陽,被顧輕寒一把抱起的時候,手掌不小心擦到洞口的曼藤上。
那曼藤,被衛青陽這一碰,露出一個小角,用正楷字刻着,‘荒古禁地,生人勿入。’
可惜,兩個女人已經邁步進去,剩下的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誰也沒有看到那八個小字。
洞口很小,走進去後就一步步的寬敞起來。
這個洞深不見底,一望無跡。走了許久,都走不到盡頭,心裡不由有些煩悶。
路逸軒溫和一笑,安慰道,“陛下別急,就快到了。”
摸黑,繼續深入。
突然,眼前一亮,一個巨大的神殿出現在洞中。
這個洞,也不知多少年了,但周圍卻用碩大的夜明珠密密麻麻地鑲嵌着,將整個大殿照得亮如白晝。
顧輕寒震驚,這神殿的主人,也太土豪了。
隨便一顆夜明珠拿到外面,一輩子都不用愁了,足夠平常百姓揮霍三輩子了。
那神殿上面,隱約還能看得清楚是供着一座神像,只是這座神像,應該是在多年之前被人用大力震碎。
周圍的石碑,神臺,還有大殿上的柱子皆被人以無上法力震碎。
大殿是以八根巨大的柱子撐起,每一個柱子足有三人合抱大小。
可現在柱子只剩下三個,其它兩個,石柱上,還有坑坑窪窪的坑印,隨時有坍塌下來的可能。
仔細一看,這神殿,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即便過去多年,即便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依然能夠看得出來,這在多年之前必定有一場滔天大戰。
看着到處都是灰塵,顧輕寒都不忍心將衛青陽放下。
路逸軒,連忙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在神臺角上,擦拭了一下,準備暫時先給衛青陽靠一下。
手上剛一碰到神臺底端,底下一個石門完全沒有任何徵兆的劃出。
腳下一空,直接跌倒進去,路逸軒一驚,急中生智,將自己的一隻單手,死死的抓住地面。
幾乎同一時間,神殿的頂上,一根根鋼針鋪天蓋地地對着路逸軒迅速落下。
顧輕寒眸孔一縮,連忙閃身過去,想趁最短的時間內,將路逸軒拉起來。
可憐,除了那鋪天蓋地的鋼針,在顧輕寒看不到的地下洞底,還有無數機關橫向對着路逸軒發射。
迫使路逸軒不得不放棄撐着地面的手。
再不放棄,他就要變成刺蝟了。
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往下墜去。
顧輕寒解決了那些鋼針之後,一把蹲在洞旁,往下一探,裡面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盡頭。
但是,靠着這個洞口後,她的靈魂一陣陣的顫慄。
即便當時對着那個不知名的白衣女子,這種感覺也沒有那麼深刻。
這是刻入靈魂的顫慄,這是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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