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寒幫夜冰翊運功療傷的同時,也忍不住望了過去。看到納蘭清雪態度堅定,直視白若離,分毫不退。而白若離踉蹌的往後倒退,如畫的眸中,盡是不可置信,蒼白的臉色,看得顧輕寒陣陣心疼。
清雪,她竟然那麼幫着衛青陽,若離跟衛青陽仇深似海,看到女兒如此幫着,他該多傷心。
冷汗一滴一滴的滑下。
她本就被自己的功力反彈,重傷累累,又要幫夜冰翊療傷,根本分心不得,也無法離開夜冰翊。要是她把掌力撤了,夜冰翊必死無疑。
沒有辦法,只能靜候事情的結果。
“父後,你就放了他一次吧,女兒欠他一條命,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衛青陽,他的琴聲音裡,沒有邪惡,他應該不是一個罪行累累的殺人魔頭,父後……”納蘭清雪小小的身子就是不肯讓開,拼死相護,乞求的看着震驚中的白若離,心頭在淌着血。
父後……她來到這個世上,第一個感受到溫暖的人,她全力想要保護他的人,盡最大努力想要他開心的人,她怎麼忍心看到他失望,難過。
可衛青陽……她以前一直以爲,他是一個大魔頭,可這幾天的相處,她可以肯定,他不是一個邪惡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如果他一個壞人,就不會對素不相識的她,不惜搭上性命相救,更不會把一身的功力都傳給她,只爲保住她的性命。更不會有那麼多難堪的過去。
“誤會?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嗎?你知道待我如師如父的長老,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嗎?你知道你母皇,被他害得有多慘嗎?你知道當初我懷着你的時候,被他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嗎?你知道他在藍族殺了多少人嗎?就因爲他救了你,你就不顧生命的護着他?你知道他要是沒死的話,會帶領多少千軍萬馬,踏平我們流國嗎?到時候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白若離幾乎是咬着牙齒怒吼道。向來謫仙的臉上,出現一絲猙獰,可見他對衛青陽仇恨有多深。
納蘭清雪身子一軟,無力倒下。
他若不死,必定會帶着鐵騎踏平他們流國。今天他是身負重傷,纔會輸給他們,要是他內傷痊癒,還有誰會是他的對手?就算那個黃衣女子,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治得住他的吧?何況他們對那個女人又不熟悉,人家也沒有理由幫他們。
琴國的鐵騎有多厲害,她比誰都清楚,要是放了他,只怕天下,不知又要多添多少人命。可是……
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壞人……這當中一定有誤會的。他的琴聲裡,有那麼多的自責跟痛苦,當年在藍族殺那麼多人,只怕在他心裡,也是一個無法痊癒的心病吧。
納蘭清雪痛苦的劃下眼淚。
“你若能殺得了我,便殺吧,就怕你沒那個本事。”衛青陽推開納蘭清雪,不領會納蘭清雪的好意。一看到納蘭清雪,他就想起去,想起他恨之入骨的女人,想起他可憐的孩子。
“我衛青陽雖然身負重傷,卻也不是隨便人都可以拿捏的,想殺我,放馬過來,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幾乎是有魔琴撐着,衛青陽才能爬得起來。明明站立不穩的身子,卻如青松勁竹般扶着魔琴挺立着。
清冷的眸子,沒有恐懼,沒有妥協,只有一往如常的冷漠。
白若離洞簫一橫,就想解決他,偏偏納蘭清雪拔出頭的髮釵,抵在喉嚨,威脅道,“父後,要要是你殺了他,女兒馬上死在你面前,女兒說到做到。不管以前你們發生過什麼,女兒相信,這件事,絕對有誤會,如果父後相信女兒的話,請給女兒一點時間,女兒會去把當年的誤會找出來,如果當真像父後說的那樣,女兒拼死也會跟殺了他。”
納蘭清雪將髮釵抵在喉嚨,護在衛青陽身邊,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跟白若離對着幹。
白若離捂着劇痛的心,他感覺他的心,被納半清雪一瓣一瓣的撕碎。從來都沒想過,他的女兒,有一天,會站在他最痛恨的仇人身邊。
衛青陽殺了藍族千千萬萬的百姓,那是他親眼所見。藍玉棠的父親藍族主,還有兩個疼愛他的護法爺爺,都是被他所殺。
還有春長老,爲了保護他,生生被衛青陽給打殺,人頭都給砍了下來,掛在村頭。
春長老,他最敬重的長老,如母如師的長老,含辛茹苦把他養到大的長老,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嗎?
白若離不敢說話,他怕一說話,眼淚就止不住的流淌。
顧輕寒的腦子轟的一下,似乎知道了什麼,又似乎不知道。
誤會……這有可能是誤會嗎?
當年的事情來得太緊急,事情一樁接着一樁的發生,衛青陽殺了一個又一個,可他並沒有與他正面碰過面。
等到碰面的時候,就看到衛青陽大殺四方,弄得血流成河,到處屍橫遍野,他的便宜爺爺,藍族族主,一個個的死去,讓她徹底瘋狂,這個仇,便跟他結下了。
隨後,他把若離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清雪更是差點滑胎,她如何能夠不氣。
加上當時國難當頭,時間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奪國,奪到政權後,被段鴻羽一刀穿心,險些橫死,她更沒時間去想當初具體發生意外,再接着便是她親眼看着他殺了她的生父,生姐。
仇深似海,即便當初有什麼誤會,她不可能去想着他的好了。
何況,就算是誤會,他殺了那麼多人,卻是真的。這個仇,他們也已經結事了。
當初她明明跟他說過,那是魔胎,爲什麼他遲遲不肯相信?還做出那麼瘋狂的事?難道其中真有誤會嗎?
顧輕寒一時恍惚了。
衛青陽更加恍惚。
當年的事情,一樣樣的在他心裡還原。
顧輕寒多次想打掉他的孩子是真。他也親耳聽到顧輕寒跟小魚兒密謀着要打掉他的孩子,更知道,她對他只是玩弄罷了。生死關頭,她選擇的永遠都是白若離,而不是他。
他的孩子也是她親手灌下的墮胎藥,明明沒有錯,一切都是她親手所爲。難道中間還有他不知道的什麼事嗎?
她言而無信,欺人太甚,因爲喜歡白若離,便說白若離的孩子是仙胎,而他的是魔胎……她自麼能說出那樣的話……
他都說了,只要肯放過他的孩子,他跟他的孩子,不會跟白若離爭權勢財富,他什麼都不要。他還會帶着他的孩子去深山野林,一輩子相依爲命,永不出山,可她還是不肯放過。
當時那麼多人在場,總不可能做假。
他實在想不到誤會到底在哪。
屠殺藍族,非他本意。他當時也不知道他爲什麼發了瘋似的,見人就殺,恨不得將全天下的人都殺光。
他只是想殺當日看着顧輕寒灌下墮胎藥,而他苦苦哀求卻不肯救他的人。
他沒想過要殺那些百姓的,雖然他也恨藍族的人,嘲笑他毀容,雖然他也放話,要屠盡藍族千千萬萬人,可他只是說的氣話,他只殺當初欺辱他,只殺顧輕寒最在乎的人,他真的沒想過,要殺藍族的千千萬萬百姓……
那天,他的雙眼都蒙上死紅上,理智早已沒了,他做了什麼事,連他都不知道。他懷疑過,是當初爲了撿虎符,在山崖下,被毒蛇咬到。可是五年了,五年都沒有發作過了,他已經不知道是不是那蛇毒在作祟,還是他的恨太濃烈了,以至於讓他失了理智。
這五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在自責後悔。
可是沒用……那些人,全部都死在他手上了。他的雙手,全是鮮血,全是鮮血……
不管有沒有誤會,他都回不到過去了。
他不後悔殺了古公公,不後悔殺了白若離的長老,更不後悔追殺白若離,打顧輕寒打入斷腸崖。他只後悔,爲什麼要把藍族無辜的人,都滿族皆滅。
誤會……他不知道當中有沒有,就算有,那又如何。是顧輕寒處心積慮想要害死他的孩子,口口聲聲誣衊他的孩子是魔胎,還說白若離的是仙胎,還沒出世,就想着把太女的位置給白若離的孩子,把墮胎藥給他的孩子。
這是不可置否認的事實。
衛青陽痛苦的閉上眼睛。
過去是痛苦的,可現在,他確實震驚的。
知道他是衛青陽,他最討厭的那個仙胎,竟然會以性命相阻來保護他。
這個孩子,他當初多少次,差點就殺了她,即便五年過去了,他依然想殺。可現在,這個孩子卻如此護他。
在這個世上,除了凌緋夜,他已經不知道,還有誰會以性命相護了。“你爲了他,當真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白若離的聲音很是顫抖。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得出,他的身子也在顫抖着。
“孩兒不孝。”短短四個字,卻帶着前所有未有的堅定。白若離敢發誓,要是他現在殺了衛青陽,納蘭清雪肯定會先一步死在他的面前。
殺或是不殺……
殺,他的女兒也活不成了,將來他如何跟輕寒交待。
不殺,難道讓天下再次大亂嗎?
就在白若離猶豫的時候,陌寒衣早已吞下數顆丹藥,調整了氣血絮亂的內力。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人也虛弱至極。手上的白綾卻是突然一橫。
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捲住衛青陽的腰,往上一翻,虎口奪食,卷出孕果。
“啪。”陌寒衣準備無誤的接住,身子一閃,拼着重傷的身體,逃出雪山。
這一切,只在眨眼間完成,速度快到不可思議。誰也沒有想到,毫無招架之力,奄奄一息的陌寒衣還會使出這麼一招。
衛青陽面色大變。
他雖然不稀罕這枚孕果。
可是這枚孕果,卻是清雪冒着生命危險替他尋來的,豈容她這麼奪走。
聚集僅存的內力,足尖一擡,追着陌寒衣而去,眨眼又消失在雪山。
白若離想追上去殺了衛青陽,腳步纔剛一動,納蘭清雪就抱着他的大腿,死也不肯鬆手,“父後,父後別殺他,女兒求求您,給他一次機會吧,女兒一定會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的。”
“走開,再不走開,別怪不客氣了。”白若離腳步動了動,想越過納蘭清雪,卻發現,納蘭清雪拽得非常緊,要是強行掙開,必定會傷了她,故而不敢用力,只能大吼。
“不,父後,求求你了,這是女兒第一次求您……”
白若離已然氣瘋。
擡腳就想用力掙開納蘭清雪,卻沒想到,還沒開始動作,納蘭清雪小小的身子就倒了下去,臉色慘白如紙。
白若離一嚇,哪裡顧得上追衛青陽,只能擔心的抱起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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