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寒精神恍惚了,腦子裡面轟隆作響,一直沉浸在過去。
挽容出的上聯,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是巧合,還是他就是挽容……?
顧輕寒震驚得已聽不清別人在講什麼,更不知道別人的表情,她的眸子有些飄忽,似乎沉浸在過去的美好回憶中。
夜冰翊轉動着手上的緋色玉扳板,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咔嚓一聲,靜止下來。一雙閃着耀眼瑩光的眸子,緊盯着顧輕寒恍惚的表情。
爲什麼……爲什麼他感覺她有心事?爲什麼他感覺她在想着某一個人?難道又是剛剛那個戴着面具的男子?
“皇兄,清歌皇兄出的是什麼上聯啊?是不是很難回答啊?你看底下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夠回答得出來的。”小王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那句上聯是什麼意思。
“這上聯確實挺難的,但也不是無解。”
“啊,真的嗎?那皇兄你能對得上嗎?要不,你對出來,然後我來參加選妃,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你?你是女人嗎?”夜冰翊邪睨了一眼興奮的小王爺。實在想不出來,他的腦子裡,怎麼整天都是想着玩。
“我……好像也對,我不是女人,參加什麼選妃大賽,再說了,我是他弟弟,哪有哥哥選自己的弟弟當正妃的。不過,皇兄,我真的很想出去大放光彩,讓他們看看,夜國的四皇子不是一個草包。”
“誰敢說你是草包,朕廢了他。”這句話夜冰翊講得有些冷了。他什麼都可以忍受,就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負。
“嘿嘿,皇兄最好了,趕明兒,我請你鬥蟋蟀去。”
夜冰翊深呼一口氣,沒去理會夜冰冰的小兒思想,而是繼續看着恍惚中的顧輕寒。隱隱覺得,此事有異。
場中,進行最後一輪參賽的女子急得熱汗淋漓。
秋風趕云云追月月隱雲中中秋月兒何時明。
這是什麼上聯?這也太難了吧。
早就聽說清歌王爺才華無雙,學識淵博,冠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般深奧的對聯,一時半會,她們怎麼能夠對得出來呢?
越急,越想不到下聯,讓她們心情越加煩燥。
不止她們,就加圍攔外的看客們都急出了一身汗。裡面不乏有真材實料的才子才女,可碰到這幅上聯,一時半會,也只能夠凝思默唸着上聯,絞盡腦汁想着下聯。
有些不能文墨的,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裡都在懷疑,有那麼難嗎?不就是一個對聯嗎?已經第三關了,連清歌王爺的面都沒露一個,難道這些人,又被咔嚓了嗎?
要是這二十個女人,都回答不出來的話,那正妃還選不選?
顧輕寒不知不覺的往前走去,嘴裡喃喃自語道,“春雷伴雨雨化虹虹出雨後暮春虹霓此刻美。”
她的聲音雖然輕,但桃花林裡,寂靜得花瓣飄落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出來,自然也能夠聽到得顧輕寒的話。
春雷伴雨雨化虹虹出雨後暮春虹霓此刻美。好聯好聯啊。
上聯秋風趕云云追月月隱雲中中秋月兒何時明,配下聯,春雷伴雨雨化虹虹出雨後暮春虹霓此刻美。妙妙妙,太妙了,無論平仄押韻意境都對得天衣無縫啊。
許多才子才女,夫子文官,以及有一點點知識的人,都默默唸着上聯與下聯,越想越覺得此聯對得妙。
就加參賽的那二十名女子,都不由自主的念默起來。這些人裡,有真憑實學的才女,也有文墨不通的。但即便是文墨不通的,念起來都順暢得很。
場面頓時鴉雀無聲,彷彿靜止了一般。
這些人裡,看着還在恍惚中的顧輕寒多了一抹敬佩。他們看不到顧輕寒的臉蛋,只知道人,她一雙剪水般的眸子,光華耀眼。一身氣質清華如水,冷冽奪目,看着溫和,卻又隱隱透着一股王者的霸氣,讓人不敢小看了她。
“皇兄,她是不是答出來了啊?爲什麼大家都看着她啊?”小王爺扯了扯夜冰翊的衣裳。
夜冰翊惱火的將他甩開,咆哮道,“你沒讀過書嗎?自己不會看啊。”
“你跟我兇什麼兇啊,我不過就是問問罷了,你再兇我,我就告訴母后去,我跟母后說你欺負我,嗚嗚……”小王爺被嚇得倒在地上,紅着眼,哽咽的哭着。
夜冰翊壓下心裡的慌亂,有些愧疚的看着小王爺。
他這是怎麼了?她答出來就答出來了,以她的才華,能答得出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生什麼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夜冰翊平靜的內心,彷彿被拋下一塊巨石,波濤翻滾。
清歌原本無力的挨着靠着椅背,對於她們比賽絲毫不感興趣,更沒指望她們能夠對得出下聯,即便對得出下聯,也不是他以前聽到的那個下聯,更不是他心中的那個顧輕寒。
清歌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有他,有顧輕寒,還有青陽哥哥。他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也僅僅只是見過幾次面,可從第一次,顧輕寒將他錯認衛青陽,對他溫柔備至,細心呵護到最後爲她而死,他都深深的記在心裡。這些年裡,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與他的回憶中。
他已經能夠將他們從相處到離別時,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深深烙印在心裡。
此時,清歌比夜冰翊還要震驚,聽到顧輕寒的呢喃自語後,“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面色大變,上前幾步,從竹窗上,低頭看向二十個參選的女子。
是誰……是誰說的這句下聯,到底是誰?是不是顧小姐?是不是顧小姐來找他了?爲什麼她的聲音跟顧小姐那麼像?爲什麼……
僅僅只是掃視了一眼,清歌那雙佈滿塵埃的眸子就鎖定在恍惚的顧輕寒身上。
這一眼凝眸,清歌彷彿穿越千山萬水,宇宙時空,桑海滄田……
眼前,印射出顧輕寒那一張精緻絕美的臉蛋,以及她身上溫和的氣息,這張臉與顧輕寒融合在一起。
呼吸驟疼,清歌捂着心口,淚水不聽使喚的滾落下來,洶涌澎湃,止也止不住,生生嚇壞了身邊的小侍墜子。
輕寒……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從未放棄……
你可知道,這些年,我有多麼痛苦……
竹屋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而外面卻看不到竹屋,可顧輕寒鬼使神差的,就是擡頭,往竹屋看去。
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口好疼……好疼……捂住心口,窒息得她無法喘氣。
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若隱若現,似有似無……淚水滾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淚水爲何會滾落……
她能感覺得到,竹屋裡,有一雙同樣瀲灩,同樣淚雨磅礴的眸子在看着她。
他的眸子與她一樣,飽含思戀,痛苦黯然,夾雜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穿過簾子,穿過屏障,穿過時空,四目相對,讓兩人的心裡風急浪涌,似乎知道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砰……”兩個人幾乎同時腿腳一軟,倒了下去,任由淚水層層滾落,用袖子擦了擦,想將眼中的淚水擦掉,卻越擦越多……
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巴,嚶嚶哭泣起來。
他是她的挽容嗎?六七年了,他們分開六七年了,他真的是她的挽容嗎?
她是他的顧小姐嗎?六七年了,他們分開六七年了,她真的是他的顧小姐嗎?
如果是,爲什麼她沒有武功,如果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不是,爲什麼她能對出那句上聯?如果不是,爲什麼她跟她那麼像………全身上下,從眼神,到氣質……
她到底是不是他的顧小姐?
挽容靠着爪屋,失聲哭了起來,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上。
直覺告訴他,她就是顧輕寒,可是他不敢去認,他怕到時候又是空歡喜一場。
這些年裡,也碰到幾個跟顧輕寒長得很像的女子,可是她不是她……
“王爺,王爺,您怎麼了?王爺您別嚇我。”墜子慌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看過王爺哭得這麼傷心,這麼委屈。
“王爺,我去找太醫,您等一下奴才。”
“別去,別去,不要去。”清歌拽住墜子的手,哭得無助,乞求的看着墜子。
“王爺,地上涼,墜子扶您起來,王爺要是心裡難受的話,就大聲的哭出來吧,您這樣,墜子看着心裡難受。”墜子紅了臉,語氣哽咽,十分心疼清歌。王爺本就善良得讓人心疼,今天更加讓人心疼。
“我想她,好想好想……真的好想………”清歌拉住墜子的胳膊,將頭埋在他的胳膊上,悶聲哭泣。
六年多了,他對她的思念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他撐不下去了,再也撐不下去,生不如死的滋味太難受了……
“王爺,您振作一點兒,要是……要是她知道您這麼痛苦,她也會心疼的。”
“你知道嗎?門口的那個人,她對出的下聯,跟她對出的一模一樣,她們兩個人長得好像好像……就連呼吸都一模一樣,她很可能就是我的輕寒……”淚水滾落,將清歌的衣裳浸溼,也將他的心割爲兩瓣,讓他徹底失控。
“王爺,您冷靜一點兒,您不是說,她已經不在了嗎?這個女人,只是長得像她而已,她並不是她,這一切都是您的幻境。”
“幻境……?”
“是啊,您之前不是經常說看到她了嗎?結果都是幻境。”
可這次,他是真實的感覺到了她的呼吸……已不再是幻境,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清歌的心亂了。因爲太怕失去,太怕這一切又是一場泡沫,清歌不敢去見她,更不敢去認她。他很怕,他真的很怕。
如果她不是顧輕寒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王爺,您要是懷疑的話,不如選她,來日方長,總有時間慢慢相處,慢慢調查。”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墜子還想再說些什麼,看到清歌無助彷徨的模樣,化爲一聲嘆息,退了出去。
輕寒……是你嗎?你知道我很痛苦,所以來找我了嗎?
還是,我對你的思念太深,深得墜入魔境,但凡有一點與你相似的,便用拼盡一切,去尋找你的影子,最後弄得遍體鱗傷。
你是女皇,擁有絕世的容貌,出神入化的武功,尊貴的身份權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邊更有男妃無數,怎麼可能會是她。
他見過她,在醉仙樓……她不知道鹽的味道,也不知道茶的味道,她飢餓的得就像落難的流民。
她跟你很像……從第一眼看到,他就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他更清楚的明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清歌痛若的抱着腦袋,無助的低低抽泣。
顧輕寒同樣不敢去認他。
有些事,不去捅破還好,一旦捅破,只會讓人更加失望。她該接受現實的。可她不懂,自從來了這個國家後,心裡就越發想念挽容。想念那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溫和男子,想念那個三番兩次爲她擋刀的男子。
一眼千年,過去的往往仿如昨日夢。
她的無能,造就了無數男人的痛苦。挽容……楚逸,若離,或許,還有段鴻羽吧。她現在如此心痛,是不是跟他們跟她一樣,也這麼心痛?
旁邊的衆人莫名奇妙,不知道顧輕寒爲何會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哀慟,連他們都被感染了,忍不住眼眶溼潤。
或許她會入選了,她應該開心的,爲什麼要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如此委屈呢?爲什麼她讓人那麼心疼呢?
“王爺早已寫好了下聯,這位姑娘答得一點沒錯,恭喜這位姑娘,您就是我們清歌王府的王妃了,也是王爺唯一的正妃。”王管家不知該喜還是該愁。
這些年裡,王爺的痛苦與思戀,他全部都看在眼裡,經常一個看着天上的星星,默默流淚,默默思念,憂傷得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
這些年裡,王爺拒絕來往,每天呆在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與女子交談。皇上着急他的親事,他也着急啊。現在終於找到了一個,他該高興的。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居然是一個柺子……這樣的人,如何當他們的正王妃,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從剛大山裡出來的貧賤村民……哎……真是讓人愁死了。
轟……
所有人都驚嚇了。
這個瘸子當正王妃,有沒有搞錯?憑她也配?正王妃就算身份低下了些也可以,但是你一個瘸子……如果配得上溫文爾雅,才華無雙的清歌王爺。
這不是……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嗎?當然清歌就是那朵鮮花。
小王爺嚇到了,夜冰翊更加驚到了。
他今天只是帶她來看看清歌選妃,沒想到……沒想到……竟選了她……
夜冰翊直覺陣陣難受,捏緊椅背,差點將椅背都攥出一個洞來,拼命忍住想要去阻止王管家的宣佈。
他不能去……他絕對不能去,她是清歌親自選的,她是清歌的女人。兄弟妻,不可欺。皇弟一生悽苦,他不能奪他所愛。
夜冰翊面色難看,精神恍惚,總覺得心裡遺失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墜子跑到管家面前,附近低語幾句。管家連連點頭。這才繼續宣佈道,“王爺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出來了,王妃就是這位姑娘。現在王府裡,嫁衣喜堂已全部準備好,只等拜天地。”
轟……
饒是知道選中王妃後,馬上成親,衆人也不禁嚇了一跳。
顧輕寒驚了,清歌驚了,小王爺驚了,夜冰翊也驚了,齊齊看向王管家。
現在真的就成親了?
“皇兄,清歌皇兄不會真的娶她吧?雖然她也挺好的,但是,但是她是瘸了一條腿啊,而且……而且她那麼醜,我纔不要她做我的皇嫂,萬一生下來的孩子也那麼醜,那不是把我們皇家的臉都丟光了嗎?”
夜冰翊哪裡聽得進小王爺的話,他的腦子一直迴響着王管家那句,嫁衣喜堂已全部準備好,只等拜天地。
“皇兄,你是皇帝,要不,你去阻止一下,別讓她們成親。我不想有一個那麼醜的皇嫂啊,我被嚇到的。”
“皇兄,皇兄,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啊,你怎麼都不理我。”
小王爺拉着夜冰翊的衣裳,焦急的撒着嬌,冷不防的夜冰翊突然站了起來,衝着他暴吼道,“君無戲言,朕都已經下令舉行選妃大典,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得回來嗎?”
突然一聲暴吼,將小王爺嚇得愣在那裡,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竹屋裡哪還有夜冰翊的身影。
小王爺頓時委屈起來。以前就算他再怎麼胡鬧,皇兄最多就是訓斥幾句,什麼時候如此大聲責備過她了?
走到窗邊,居高臨下的尋找夜冰翊的身影,卻怎麼也尋找不到。
“這……這個女人,是殘廢啊,王爺不會真的選她吧?王管家,能不能麻煩您跟王爺說一下,就說這個女人,是一個殘廢,配不上王爺。”底下一個參選的女子不甘心的說着,立即有人迴應。
“對啊,你看她的腿一瘸一拐的,哪有皇家王爺娶一個廢人的正妃。”
“可不是嘛,你看看她,一直蒙着一張臉,也不知道長什麼樣,搞不好就是一個無鹽女。”
“她要是好看的話,又怎麼可能會蒙着一張臉,想都能夠想得出來。”
“真的假的,看她的身材不錯啊,臉蛋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吧。”
“這還不簡單,直接掀開她的面紗不就可以了。”
“對,撕開她的面紗。”
底下沸騰起來了,你一句我一句叫嚷起來。一個殘廢的下賤女人,也妄想爬上枝頭變鳳凰。
顧輕寒無視於衆人的辱罵,只是自顧自的嘲笑幾聲。
廢人,她現在可不正是廢人。忽然間,顧輕寒心裡升起濃濃的無奈。
回家的路一片渺茫,自己又是半死不殘的樣子。呵……
夜冰翊骨結握得嘎吱嘎吱作響,正想挺身而出,將那羣人全部轟出去的時候,竹屋的竹簾被打開,一個白衣飄飄,溫潤爾雅的男子走了過來。
男子與往常一樣,戴着面紗,看不清容貌,只能夠看到一個紅腫的眼睛,以及溫和有禮的氣質。
清歌一出來,桃花林裡,瞬間安靜下來,男人好奇的看着夜冰歌,女人花癡般沉醉下去。
“本王,選的就是她,無論她的身份背景如何,無論她相貌美醜,無論是否殘廢,本王這一生,只有她一個正王妃。”
溫潤清脆的聲音如同三月拂柳,絲絲沁人心脾,又如同夏日裡的清泉叮咚,讓衆人煩悶的心情歸於平靜。
全場靜悄悄的,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大驚道,“清歌王爺當真選了她正妃?清歌王爺真是平易近人,言而有信,更不會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苦百姓,那個女人,可真是幸福,讓人羨慕啊。”
“踏踏踏”清歌自竹屋裡走到高臺,扶起倒在地上的顧輕寒,溫和一笑。
肌膚兩碰,兩人身子同時重重一震,閃流閃過。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是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他們卻感覺早已相識千萬年,甚至連靈魂都融入對方。
四目相對,眼瞳裡,是對方的身影,是對方濃濃的疑惑光解………
心,跳得飛快,彷彿在跳出他們的身體。
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一朵朵嬌豔欲滴的桃花,隨風飄舞,看起來壯觀迷人。朵朵花瓣落在他們的髮絲,也落在他們的肩頭。
時間彷彿就定格在這裡。
顧小姐……
挽容……
對他(她)嗎?
爲什麼……爲什麼心跳得這麼快。
夜冰翊身子踉蹌了幾下,失魂落魄的離開桃花林。
苦笑一聲,皇兄,恭喜你,終於找到你一輩子的伴侶。她很好……會很適合你的。
身後發生什麼事,夜冰翊早已不知,更不知身邊的侍衛,緊張的跟隨着他。
他的心迷失了,迷失在哪,連他都說不出來。漫無目地的走着,走着……走到哪兒便是哪兒……
桃花林裡,所有人都羨慕的看着他們。
要是他們也能有一個像清歌王爺這麼好的夫君,那該多好。一生一世一雙人,聽着就羨慕。這個女人,能擁有清歌王爺,實在太幸福了。
“皇兄,你不能娶她。”小王爺冷不防的將兩個還在恍惚的人霸道的分開。
顧輕寒與清歌這才驚醒過來。這是做什麼?怎麼沉迷了?
“皇兄,雖然我不討厭這個女人,但是她長得那麼醜,你要是娶她的話,那我以後出去玩耍,多沒面子。不行,娶誰都不能娶她。”
咻……
所有人都看向小王爺。她真的長得很醜?
清歌心裡一痛。她是因爲長得醜,所以才一直帶着面紗的嗎?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疼她,爲什麼會護着她。
“外貌只是一張皮,或好或差,都無所謂,只要她的內心好,便是最好。”
清歌的這句話,讓顧輕寒對他刮目相看。外貌只是一張皮……這個形容詞倒是挺好的,呵……
“什麼皮不皮的,皇兄,我聽不懂你說的話,總之你不可以娶她。”
清歌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有侍衛很是瞭然的上前,將小王爺強行拉了下去。
“下賤的奴才,本王讓你碰我了嗎?鬆手鬆手,讓你鬆手你沒有聽到嗎?再不鬆手,本王讓皇兄抄你滿門。”小王爺踹着在侍衛,掙扎着想下來,衝着清歌大聲喊道,“你不能娶她,聽到沒有,一定不可以娶她,不然我以後再也不叫你皇兄了。”“讓她們都散了吧。”清歌擡手,示意道。
侍衛立即將所有人都請出桃花林,諾大桃花林裡,只有顧輕寒與清歌。
她們兩個站在那裡不動,怔怔的望着對方,想要詢問對方是不是挽容(顧輕寒)時,躊躇許久,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心跳得異常快速。
問一句話簡單,怕就怕到時候如果不是的話,又該失落一場了。
“那句上聯,是你想的?”顧輕寒當先道,不管失不失望,她都要問清楚。
她跟藍玉棠從斷腸崖掉下來後,能來到這個世界。那挽容會不會也有可能沒死,來到了這裡?
“嗯,是的,那句下聯,你怎麼想到的?”清歌的心撲通得很快,緊張的看着顧輕寒,手心沁汗。
“因爲我以前一個朋友,也曾……”
“王爺,大事不好了。”
顧輕寒話未說完,就被急忙趕來的侍衛打斷。
“我們將小王爺請到竹屋後,小王爺太過氣憤,踹向侍衛,一腳踹空,從……從樓梯裡,摔了下來。”
什麼……清歌面色大變,“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大夫正在包紮,腿……腿好像……骨折了……”
清歌面色又是一變,急忙往竹屋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姑娘,可以等我下嗎?我馬上回來,我……有些話想問你。”
“你去吧,我等你便是,我也有話想要問你。”顧輕寒回以一笑。
清歌點點頭,急忙走到到竹屋,一進竹屋,就聽到小王爺在那裡殺豬般的大喊,而太醫剛好將他包紮好。
“你會不會包紮啊,疼死我了,趕明兒,我讓我皇兄抄你滿門。”
“你們幾個侍衛,一會我看到皇兄,我就放他把你九族都給抄了,讓你敢轟我出扶持,本王長這麼大,就沒這麼丟人過。”
“王爺……”幾個侍衛看到清歌,齊聲行禮。
“起身吧,小王爺的傷怎麼樣了?”
“回王爺,小王爺的腳骨折了,得修養一陣子才能走路,最近幾天,還是躺在牀上比較好。”
“嗯,下去吧,務必儘快把小王爺的傷治好。”
“是,王爺。”太醫以及侍衛們依次而退。
清歌好笑的走到小王身邊,幫他看了看腳。小王爺賭氣般的甩過頭,不理清歌。
清歌也不介意,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還好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聽太醫的話,最近就在家歇息,知道不?”
小王爺甩開他的手,嘴角氣得鼓鼓的。
“還在生氣呀?要不,你罵我一頓,或是打我一頓,我不還手。”
“你還手你也打不過我,兄弟四人,就你最差勁了,像個娘們。”
清歌嘴角的笑容慢慢僵住。
像個娘們……?他本來就是女尊國家的男人,如何像這裡的男人一樣。
“你怎麼啦?要是你不喜歡別人說你像娘們,我以後不說就是了。”小王爺扯着身上的暖玉,不習慣清歌黯然的樣子。
“沒事兒,皇兄不介意,你的腳還疼不疼?”
“不疼了,我是男子漢嘛,這點疼痛算什麼呢,不過皇兄你不要娶她啦,她長得真的好醜,你沒有看到她的臉,她的臉上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刀疤,滲人得很。”
清歌心裡一動, “刀疤?”
“對啊,估計是她以前得罪過什麼人,所以別人才把她的臉給毀了的,哦對了,她的手筋腳筋也被人挑斷了,太醫看過了,沒有一點恢復的可能,現在能夠行走,也能夠料理一身,已經是奇蹟了。 ”
她的臉被人毀容了……坑坑窪窪,滲人得很。腿也瘸了一條,就連手筋腳筋也被人挑斷……
他不知道爲什麼聽到皇弟的話,心裡陣陣難受,心疼惋惜擔憂,恨不得跑過去安慰他一頓。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那她是不是叫顧輕寒,是不是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她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她的身邊是不是很多暗衛? ”挽容緊張的拉住他的手,手心冒汗,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皇兄你幹嘛?什麼顧輕寒?沒聽說過,她姓韓,叫韓清。她也沒有武功,一丁點兒都沒有,她只是一個下賤的平民,沒有任何勢力,更沒有暗衛。你跟二皇兄是怎麼啦?今天都不對勁,莫名奇妙的,二皇兄剛剛還吼了我呢。”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沒有武功,又怎麼可能沒有暗衛保護呢。”
“她當然不可能有暗衛保護啦,這世上,有幾個人能養得起暗衛的,除了我們皇家之外,沒了嘛,就連大臣們也不可以養暗衛的。”二皇兄三皇兄難道今天都中邪了?個個莫名奇妙的。
清歌頹然的鬆開手,跌坐在凳子上。
是啊,她怎麼可能會是她。
她們兩個只是長得像而已,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她的身邊有那麼多侍衛,又怎麼可能會掉下斷腸崖呢。
他又在自欺欺人了。虧他剛剛還想問她,是不是從流國來的顧輕寒。是不是來找他的顧輕寒。
“皇兄,你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你別嚇我啊。”
“沒事,你歇着吧。”清歌強顏一笑。
“王爺,吉時到了,該拜堂成親了。”王管家不知何時已經進來。
“拜堂?”
“對啊,王爺,早前您不是跟皇上說好了嗎?只要選出王妃,您馬上就跟她拜堂成親,迎娶她爲正王妃。”
對啊,他是說過這句話。皇兄母后一直逼迫,他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六年,再也拖不下去了,原想,隨便找個人娶了,從此以後,王府裡,多一個王妃,多一張口吃飯,他可以給她一切的榮華富貴,唯獨不會碰她。因爲,他只屬於她。
“皇兄,都跟說了,你別娶她了,她長得真的很醜的。”小王爺氣得將桌上的東西,全部一股腦摔掉,恨恨的道。
清歌斜睨了他一眼,淡淡丟下一句話,便離開竹屋,“你火氣太大,一會皇兄讓人熬一碗降火的過來。”
不顧小王爺的咆哮,轉頭看着王管家,“管家,你去跟她說,本王可以給她一切榮華富貴,但本王一輩子都不可能碰她,讓她想好了再嫁。”
王管家身子僵硬,疑惑的看着清歌。
怎麼王爺又不想娶了?不對,應許說,娶她難道只是做做樣子?
“王爺……這……”
“讓你去便去。”看着遠處的桃花,清歌心裡一陣無奈。
王管家嘆了一口氣,失望的離開。
哎,王爺什麼時候才能夠想通呢??
走了幾步,王管家又倒了回來,“對了,王爺,太后娘娘原是要來參加婚禮的,但是太后最近身子虛,出不了門,所以太后娘娘讓人備了一份大禮,今天就不過來了。”
“嗯。”
“還有皇上,皇上也沒有過來,但是下了一道聖旨,以及賞賜,恭賀王爺。”
“還有事嗎?沒事就去辦吧。”
“是,王爺。”哎,這像個什麼樣啊,太后身子不舒服,不來就算了。皇上也沒有來,就連大皇子墨王也沒有來。畢竟這是娶正妃的大事啊。
王管家一路唉聲嘆氣的走到桃花林,看着顧輕寒在那裡自斟自飲,好不悠閒,沒來由火氣就上來了。
這是什麼女人啊,一點家教都沒有。王爺都沒讓她坐呢,她就坐在那裡又吃又喝的,上輩子是餓死鬼投胎的嗎?
一個廢人,當了正王妃都該燒香拜佛了,居然還敢如此放肆。要不是因爲王爺選了她,他肯定直接將她攆出去。
“唷呵,你倒是吃得挺香的啊。”王管家的語氣裡,有一絲嘲諷。
顧輕寒擡頭看他,將嘴裡最後一口氣吞下,“上等的蘭芝醉,起碼藏在地底三十年以上了,酒香四溢,聞着都讓人毛孔舒張,自然得好好的飲一下。”
管家蹙眉。
她一個奴隸出身的女子,怎麼知道蘭芝醉的?難道她以前喝過,還是故作樣子,不想讓人瞧不起他。
“吉時快到了,姑娘請吧,拜了天地後,您就是我們王府的王妃了。”
“拜天地?不急,我有事想問他。”
“問王爺?王爺現在沒空,姑娘有什麼事想問王爺,等拜了天地之後,有的是時間。”王管家沒有把清歌王爺的那句話轉交給她。在他看來,能夠嫁給他們王爺,那是她幾世修來的福份,又怎麼可能會拒絕呢。就算王爺不碰她,她也不可能放棄這榮華富貴的。
顧輕寒秀眉一皺。等拜了天地?那成夫妻了,還能來及急嗎?如果他不是挽容,即便他再好,她也不想娶。她好美色,可她有原則。
不行,這件事,她非得問清楚不可,若是不問清楚,這親,她便不結了。
“王爺既然在忙,那我問你也是一樣的。我想請問一下,你家王爺當真叫清歌?也是夜國的三皇子嗎?”
“那還用說,如假包換,我們家王爺自打出生起,就只有一個名字,那是先皇御賜的。王爺要不是皇子,還能住在這清歌王府裡。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家王爺是不是夜皇認的御弟?”顧輕寒的心驟然緊張起來。
“姑娘,你這是懷疑我家王爺的身份嗎?整個夜國,乃至整個天下都知道,夜國只有四個皇子,三皇子也就是清歌皇子,自小身子贏弱,不喜熱鬧,但也容不得別人污陷他,你知不知道今天你這話,要是傳到外面,你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老奴今天可以鄭重的告訴你,清歌王爺,如假包換,他乃是先皇的真正血脈,從他出生起,老奴就看着他長大,還能有假不成?”王管家越來越氣憤,對這個王妃,他是千萬個不喜歡,只可能他只是一個奴才,沒有權力選擇王妃,只能接受。
王爺都還沒嫌棄殘廢,她倒先懷疑起王爺的身份了。
顧輕寒滿腔的熱血都被打散。
他不是挽容……
她早該明白的,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他只是跟挽容長得很像而已。
不知爲何,顧輕寒的心彷彿失去了一半。
她聽不到管家跟她說了什麼,只是看着管家離開的背影,忽然又不死心的一拐一拐的追上去,“等等,等等,管家,我再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吉時都快到了,就等你了。”
“我想問,他以前是不是叫挽容?”
“誰叫挽容?”
“還能有誰,當然是王爺啊。”
“我說姑娘,你是不是故意來找茬的啊,王爺怎麼可能會叫挽容,什麼挽容,老奴聽都沒聽過。”王管家火了。這姑娘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顧輕寒這次是徹底死心了。看王管家那憤恨的模樣,根本不是裝的。
這裡,只有一個與挽容長得很像的清歌,而不是挽容。……
“姑娘,走吧。”
“走去哪?”顧輕寒愣愣的道。
“不是,我說,我說了那麼多,趕情你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啊。”
“什麼?”
王管家被她氣得肺疼,胃疼,心疼,牙疼,頭疼,到處都疼。腿腳瘸了就算了,怎麼腦子都不正常了。
“還能去哪,當然是梳妝打扮一下,馬上拜堂成親啊,這一大衆的人都等着你呢。”
“不,你可能搞錯了,我不是來參加選妃的,我只是不經意間拿到那個花環,然後我在這裡等你家王爺,也只是想問他一些事,現在問清楚了,我該走了。”
“啪啪……”
王管家直接點住她的穴道,無視她的震驚。很是不耐煩的道,“你說不嫁就不嫁,那王府的尊嚴擱哪?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王爺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人,豈能空手而返,那不是給皇家,給夜國鬧了一荒唐的笑話嗎?”選妃大典,全天下都知道,選了半天沒選出一個妃子出來,皇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帶走。”
顧輕寒想開口說話,嘴角動了一下,就不出話來,身子更是動彈不得,只能夠任人把她帶下去,梳妝打扮,披上鳳冠霞衣。又被扶着拜堂成親。
折騰整整一天,折騰得顧輕寒差點累跨,一路上,任由她們折騰,喜慶的喜樂響得她耳朵隆隆作響。
頭上的鳳冠壓得她脖子都擡不起來。從沒想到,皇親成親,竟然如此麻煩,尤其是女人還要受那麼多罪。
靠,她們流國就不需要那麼麻煩,更不用戴這麼重的鳳冠。
終於,顧輕寒入了洞房,被人扶着坐在牀上。那些嘈雜的聲音才慢慢的停止。也終於可以鬆下一口氣了。
鬆口氣的同時,顧輕寒更是生氣,越想越生氣。
她堂堂一個女皇,居然被強逼着成親了。
靠,那一會,是不是又要強迫她跟他洞房了?
妹的,她死也不幹。她只跟自己的喜歡的男人幹那種事。
靠,天下女人那麼多,你長得有那麼醜嗎?偏要選她這個廢人。
靠。
“哐啷。”殿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一個穿着大紅錦靴的鞋子出現在她的眼下。
顧輕寒呼吸一緊。大紅的紅蓋頭下面,她可以看到那雙鞋子的主人,正在朝着她慢慢走近。
孃的,還過來,不會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靠,你再過來,老孃就用這張猙獰的臉蛋,嚇死你。
清歌沒有戴面紗,一張清麗絕俗的臉上,帶着幾分醉意,幾分迷離,又有幾分無奈,伸手,就欲拿開她臉上的紅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