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彥與綠柳並沒有深交,只是曾在京中見過一面,連話也不曾說過。
只記得那是一個比女孩子還要靦腆的男孩,也可能因爲當時他身邊站着的女孩子是自帶殺氣的金璜與天生居於高位的瑤光、鳳歌。
尋常的男子在這三個女性面前都要輸一截,何況綠柳。
現在看,綠柳只是生的陰柔些,沒有先前的印象那麼嬌弱可憐。
“你在流血。”綠柳皺着眉頭的樣子,好像受傷的人是他。
石長老以爲綠柳是在嘲笑他的藥不好,急忙出聲:“沒看見藥剛敷上去嗎!哪有這麼快的!”
綠柳被粗聲粗氣的石長老嚇了一跳,很快,就恢復了杜書彥記憶裡的那個樣子。
杜書彥笑道:“別怕,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逃出來的。”
杜書彥:“你又被人抓去做試藥?”
綠柳搖頭:“是抓去種草藥,他們聽說我曾經跟在綠柳道人身邊,就逼我。”
“噬心草?”杜書彥問道。
綠柳驚訝的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杜書彥:“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看起來,不是本地人。說話還帶着點口音。”
接着,頗有語言天賦的綠柳,就唯妙唯肖的學了幾句。
祀星族的人。
按理說,祀星族的族長與祭司,都已經知道天星災變之事,不應該再與恆國爲敵,所以,這些人,又是什麼身份?
石長老一臉無辜:“我可不知道這事。”
入夜後,綠柳帶着石長老與杜書彥悄悄往祀星族人居住的地方摸去,
燈火明亮,
石長老目瞪口呆,
來種藥的人,全都是他的門徒。
石長老忍不住現身,大聲呵斥:“誰讓你們來的!你們全來了,我的藥圃怎麼辦!”
門徒們看見石長老,圍上來訴苦:“我們也不想來啊,是族長非要逼着我們來的。”
族長的話是祀星族的最高命令,沒有人敢違抗,石長老也只得抽了抽嘴角:“種這麼多噬心草,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將做好的草粉,送到京城,有人會接收的。”
杜書彥的身形也慢慢從黑暗中走出:“誰接收?”
門徒們沒有說話,石長老咆哮一聲:“問你們話呢,都聾啦!”
“是一個大宅子,聽說以前是一個殺手組織的地盤,後來被封了。”門徒小聲的說。
事關重大,
杜書彥擡頭看看月色:“又要趕夜路了。”
月黑堂,曾經的金院,
有人悄悄潛入,將藥壇一個個的搬進來,藏在草叢深處,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人之後,又悄悄離去。
渾然不覺在屋頂上已經蹲着一個與五脊六獸混在一處的黑影,正冷冷的注視着這一切,
他們正要離開,金璜翩然落下,堵在門口:“收錢收錢,倉庫保管費。”
搬東西的人齊唰唰的亮出武器,向金璜衝來。
金璜還沒動手,他們就已經被身後的高玄武,以及隨之而來的五城兵馬司包圍,
這些人只不過是搬東西的粗使僕役,武功着實低微,沒一會兒,就結束了戰鬥。
“動作真快。”金璜不滿的小聲叨叨。
高玄武低聲在她耳旁說:“殺了他們又沒有人給你錢,虧本的生意,咱們不能做。”
“哦,也對。”金璜想了想,忽然又瞪了他一眼:“誰跟你是‘咱們’!閃一邊去。”
連夜審訊,這羣人異口同聲說主謀是端王爺。
不過,再多問幾個問題,比如他們是如何接到端王爺指令的,他們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
栽贓而已,而且還是經不起推敲的最低級栽贓,
如果鳳歌拿着這份口供去質問端王,很容易被反制。
令鳳歌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有人在京城裡藏匿令人發瘋的毒草,
當初,先皇將五城兵馬司的一部分職權交給了端王,如今端王就要行使他的職責了。
在公堂上,端王坐在正中,將抓到的人犯全部押上來,
照例詢問他們爲何要做這等傷天害事之事,人犯們再次異口同聲是端王,
堂下衙役大聲呵斥:“放肆,堂上坐着的正是端王爺!”
人犯們紛紛稱奇,表示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委託他們的端王爺,另有其人。
其中一名犯人稱自己可以將人畫出來,
很快,堂上便擺齊了文房四寶,那犯人不假思索,揮毫潑墨,一揮而就,
紙上的人赫然是——關林森。
審訊的結果送到鳳歌面前,這讓她不禁又皺起了眉頭,現在起碼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若是不能給出一個解決,那是絕對不可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
審訊記錄上還有“端王”是什麼時候與他們見面的,說了什麼。
那個時候,關林森剛好在集市上遇到流落在恆國的北燕人,並說了幾句話,有人出來作證,但是並沒有人聽見他們說了什麼。
內皇城侍衛首領與北燕人勾結的消息不脛而走,鳳歌只能讓關林森暫時解職,等待調查,
各種小道消息越傳越遠,變成了女皇寵愛關林森,因此明知他在做有害大恆百姓的事情,卻只是讓他停職而已,並不打算懲罰他。
關長宏被重新葬入關家祖墳的事情,也被人翻出來,被解讀爲不同的版本,最終都指向女皇偏心關林森,讓他肆意妄爲。
“女人就是沒用,想一出是一出。”
“爲了情郎,連國都不要了。”
一時間,羣情激憤。
在經歷了多次改朝換代之後的恆國人,對皇權並沒有十分的尊敬,當他們覺得坐在皇位上的人不稱他們意的時候,就會直接的表達出自己的不滿。
好在鳳歌曾在豐縣保衛戰時,在軍中留下聲望,她開拓海路,帶來的遠洋貿易,也讓商人們對她頗有好感,
現在關林森被鳳歌秘密派出去,也無法出來自證清白,
唯一的線索,是曾經去明月臺碰過所有瓶子的那個女人,由於夥計嫌棄她事兒多,又不買,於是用心的看了她幾眼,只是那相貌着實太普通,
被夥計描述之後,只能領悟到那是個女人,一個鼻子兩隻眼。
“能在那麼短時間之內,往瓶子裡下藥的,手上功夫一定不錯。我正好認識幾個,去問問。”金璜得知此事後,饒有興趣的表示積極參與。
白瑩想不通:“你什麼時候跟皇帝的關係變這麼好了,還替她做事?”
“纔不是替她做事,我最討厭樑上君子那撥人了,只會偷雞摸狗,把江湖人的面子都丟光了,還敢嘲我們殺手組織沒有技術含量,終於有機會收拾他們,我當然要公報私仇。”
金璜說着就出門去了。
“嘴硬心軟。”白瑩搖搖頭,繼續看自己手上的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