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貿易關係

陰雲密佈的傍晚,一隻傳信鐵鳥帶着“嗡嗡嗡”的聲音從天而降,落在林翔宇的面前,鐵鳥腹中帶來京師裡的消息,大意是不用客氣隨便打,只要守住海上油井,用什麼手段都是正義,如果東寧國派使者去哭鬧打滾,自然會有專人處理此事。

見了回信,關林森總算鬆了一口氣,在油井旁的第一次,算是他們先動得手,這在大恆的傳統理念中,屬於先動手發難,未宣戰先動手,失了禮儀。

若是給那些老學究知道,少不得說他們窮兵黷武,挑起兩國爭端。

鳳歌的回信中,卻透着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意味,反正沒人知道是誰先動手的,贏家說什麼話都是真理,油井茲事體大,不管是來文的還是來武的,都得把油井給守住了!

現在已經不能再從北線或是西線調兵了,再大的動靜,就會驚動北燕,那些聞着血腥味兒就會靠過來的狼族,趁鷸蚌相爭,一定是要撈一些好處走的。

如今正在全國召集新兵,到了之後,稍加訓練,便直接拉向前線。

“稍加訓練……”林翔宇覺得打仗這種要人命的事,怎麼可以不多訓練幾天,就這麼直接拉上來,那可不是送人頭嗎?

關林森耐心的解釋了一下:“你對人說一千遍,不要偷人東西。也不如抓着一個偷兒,直接在集市上斬首示衆來得效果好,對不對?”

“太血腥了,太暴力了……”林翔宇大搖其頭。

“周文王號稱聖主,還不是靠的執法必嚴,又不是靠得教化人心,不然哪來的畫地爲牢?”關林森舉出一個林翔宇無法反駁的例子。

第一批新兵已經在路上,他們將會到達永寧關,進行他們軍旅生活中的第二輪訓練,基於實戰的訓練。

東寧國的兵則來的容易許多,他們靠的是海外做生意的貿易伙伴提供的援軍,很快,便從海上集結,不日也將登岸。

“一幫烏合之衆,海盜漁夫。”前方軍報送來,林翔宇看着內容,不屑一顧。

關林森負手站在地圖前,他不像林翔宇這樣輕鬆,能在海上稱霸這麼多年,陸地戰也不會太差,否則他們無法上島進行劫掠。

鳳歌沒有接受西夏的武器專售費用要求,符太后便安安穩穩的等着東寧國的購買需求,做海外貿易的東寧,給錢都比大恆要大方許多。

但是等了一日又一日,卻沒有等到東寧的新訂單。

符太后有些着急了,整個西夏,都已經將國力投入到武器生產上,原有的幾家加大了生產規模不說,就算以前是種地的、紡織的,甚至開酒樓的,都將原來的生意擱下,將全部的資金都投給了鐵匠鋪。

生意人不傻,哪裡有錢他們就去哪裡,別的根本就不重要。

一批一批的武器生產出來,擺在倉庫裡,可是,卻沒有人來買,所有的錢都搭在裡面,等着回本。

整個西夏國,從皇帝到平民,每個人都翹首以盼,等待着東寧人來把東西買走。

又等了五天之後,依舊是音信全無,符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派人偷偷查看原因。

不看不知道,一打聽才知道,東寧國與西夏國之間已經生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原本西夏國到東寧國有三條路,一條是取中道,直接從大恆國走過來,現在既然與大恆開戰那麼這一條走不通了,第二條是走海路,如今大恆國在永寧關佈下重兵,使者幾次嘗試突破永寧關,最終都變成了箭雨之下的一縷亡魂。

令西夏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北燕那條路,這是三條路之中,需要繞遠路,但是卻絕對安全,不需要與大恆有任何接觸的路線,怎麼會也走不過來?

很快,符太后更加震驚的得知,大恆國送了一個公主到北燕。

但是並不是嫁給皇帝,也不是嫁給哪個王室,單純的,只是一個公主到了北燕,就這麼簡單。

那個公主之前的身份,也沒有人知道,前任大恆皇帝親生的有不少,前代王爺們生的郡主縣主也不少,和親公主只要是女的,就行。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關心和親公主的血統是否爲正宗皇室血統,只不過,這次東寧國的使臣竟然連北燕的王庭都沒有通過,這不得不令人生疑。

她派人去查探這位和親公主的身份,是否足夠尊貴,大不了,西夏也可以嫁一個公主過去,與她平起平坐,到時候,北燕人想必也不好意思全部都聽大恆公主的意見吧。

不求幫忙,只求別拖後腿。

使臣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爲符太后帶來一個令她更加困惑的消息。

和親公主是金璜,金璜此前曾經刺殺鳳歌。

還帶來了另一個消息,獨孤懷信現在也在大恆,倍受大恆皇室的禮遇。

“沒錯了!沒錯了!”符太后在大殿裡走來走去,一定是獨孤懷信給金璜配了一副毒藥,讓她不得不聽命於鳳歌。

如果能夠找到金璜,替她把身上的毒給解了,那麼,她一定願意反戈一擊,叛了大恆。

當然,藥師獨孤懷信的毒,凡人根本是解不了的,只要能哄得金璜相信可以解,把東寧使臣放過來,那就可以了。

西夏的使臣進入北燕王廷,北燕人也在爲要不要趁大恆與東寧開戰的時候撈一把而議論紛紛。

“如果我們兩國合力,那麼大恆的力量……”西夏使者提出了一個絕妙好主意。

北燕王高青龍陰惻惻一笑:“合力?你們能出多少兵?”

他太清楚這個奸商之國的本性了,他們只想着賺取利益,要他們真的出人出力,比要了他們的命還難。

“我國乃是邊陲小國,咳,一向人丁稀少,不比貴國……”西夏使臣果然開始兜圈子,說廢話。

高青龍一拍桌子:“打敗了你們一點損失也沒有,打贏了分一杯羹,你們李氏皇朝打的好算盤!滾,滾出去!”

使者見高青龍大怒,連忙縮着脖子退出去了。

“呀,使者大人,這麼快就出來了呢。”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身後響起,使者轉過頭,看見一個身着華貴皮襖的女子,頭上戴着華貴的金銀首飾,手腕上翠綠的鐲子襯得皮膚欺霜賽雪。

雖不知此女身份,看這一身富貴逼人的打扮,一定不是凡人,使臣趕緊躬身行禮:“是,王上另有要事,不知閣下是……”

那女子輕輕一笑:“你,不就是來找我的嗎?”

使者大驚,擡頭仔細地看着她,一張圓臉,眉毛微微上揚,五官的確不是北燕女子的模樣,倒是標準的大恆女人。

“你,你就是恆國的公主!金璜?”使者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璜輕笑:“使者不必如此客氣,快快請起。”

哪裡是客氣,根本就是被金璜的名頭給嚇的,不是恆國公主的名頭,而是她早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血手妖后”,看誰不順眼就殺,她心情不好也殺,僱主下訂單要她殺一個,她能買一送百,把目標人物的左鄰右舍全給殺了。

看着使者的模樣,金璜輕輕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也從一些不實的傳聞裡聽說過我的事蹟?”

“如果我真的是那樣的瘋狂,又怎麼會被大恆封爲公主呢?”

金璜的眼神含悲,滿是對命運的無奈和對謠言的控訴,盈盈就要滴下淚來,被厚厚皮草裹着的小臉,越發的可憐小又無助。

使者並不知道當初她曾經混進西夏皇宮的往事,竟然對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小白蓮般的女孩子產生了同情。

大恆果然是一個可怕的國家,他們竟然妖魔化這樣一個可憐的小女孩。

“聽說,前幾日有東寧國的使者過來,但是,不知爲什麼都沒有到我西夏境。”使者小心翼翼的試探着。

金璜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才小聲的對使者說:“這件事呀,你可千萬不要在大王面前提起呢,我是看你是個老實的好人才說的。”

“哦哦。”使者豎起了耳朵。

金璜的聲音壓得細細:“東寧的使者,是來過幾撥,第一次呀,是想借道過,但是沒給錢,北燕陛下說,你們兩國打仗,爲何要踩我草原上的嫩草?使者身上沒帶足夠的錢,於是回去了。

第二次倒是帶足了北燕陛下指定的錢數,但是,你也知道嘛,北燕分爲南院、北院、還有東路關卡、西路關卡,還有各位親王手下的私兵,都是各有一條道的……陛下收錢之後,就代表着陛下不會從國家的層面拒絕東寧使者過路,但是,其他家的孝敬嘛,也是少不了的……

最不幸的是,有幾位親王大人,不喜歡黃金白銀,就喜歡好馬與肥羊,有一位,一開口就是要十萬頭白羊吶!

東寧國又不產羊,你說是吧,這可不爲難死他們了嗎,所以啊,就一直沒湊夠過路費。

哎,你可別跟人說,這是我告訴你的啊。”

最後一句以標準的市井八卦傳消息的結束語爲終止。

西夏使者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東寧人再也沒有出現過,原來是被高額的過路費給擋在了門外。

“十萬頭白羊。”西夏使者搖搖頭,讓一個以漁業爲主的國家,交出十萬頭白羊來……真是……

“誰這麼缺德,出的這主意?”

一陣寒風起,金璜打了個噴嚏,她搓了搓手:“天晚了,會很冷,使者大人也早些回帳歇息吧。”

晚上,還有侍女送來炭盤,說這是公主怕使者冷着了,專門給他送來的。

可把使者給感動壞了,第二天一大早,便向金璜道謝,他這才發現,原來金璜並沒有與皇帝睡在一個房間,也沒有與任何一個王爺睡在一個房間,她有自己單獨的公主帳。

金璜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無聊的撩撥着暖爐裡氤氳飄搖的煙氣。

這般情景落在使者的眼裡,則代表着閨怨的無奈與悲涼:“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倚熏籠到天明。”

想那高青龍年富力強,身邊也從不缺女人,相比於立正妻這種無聊的事情,他更關心的是爭霸天下,加之北燕人也並不在乎恆國是怎麼想的,自然也不會善待於從大恆來的女人。

對,一定是這樣。

金璜並不知道這位內心戲過多的使者,內心是怎樣的波瀾起伏,要是知道的話,只怕她會叉着腰,衝着天空狂笑三聲:“看,終於有人說本姑娘是嬌弱的了!”

西夏使者腦補了大恆公主在北燕的悲慘遭遇之後,更加相信,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這位孤苦無依的和親公主吹的枕旁風,她連枕都沒沾着邊,又哪來的枕邊風。

一定是北燕人見錢眼開,故意爲難東寧人,纔會如此。

“公主殿下,遠道而來,是否有水土不服?”使者意有所指的問道。

金璜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裝嬌弱,是她最近很喜歡玩的遊戲,於是故作無力狀:“的確有些不適。”

“皇帝陛下可知此事?”

金璜:“源自大恆,北燕又如何治得?”

金璜以爲使者說的是思鄉病,

使者堅信她中了大恆皇帝給她下的毒藥。

兩邊說話都說不清楚,一岔便都向自己以爲的方向歪了過去。

不日,他便迴轉西夏,將他所見與所猜,一同稟告了符太后,只是隱去了他對和親公主的大大同情,免得符太后說他站錯了立場。

“竟是這樣?”符太后皺着眉,以北燕人一向的行徑,做出這種混水摸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也許真的是缺進貢?

她招來大兒子李雲清與皇帝李雲陽,商議應如何疏通關節,才能讓東寧的使臣過來。

現在兩邊的商道完全斷絕,就等着東寧送來的錢續命呢,否則,再多幾日,西夏的國庫將會完全被拖垮。

民衆的錢都變成了倉庫裡的兵器,無稅可收,同時也沒有人經營別的項目,原想着糧食不足去買就好,但是現在根本就沒有錢去買。

好好的生意,竟變成了要命的枷鎖,這是此前不曾想到的。

李雲陽沒有什麼經驗,覺得塞錢給北燕人是個好主意,沉吟半晌,李雲清否定了這個想法:“母后,只怕此事,沒這麼簡單。”

他對金璜相當瞭解,他不覺得在這件事上,金璜非常無辜,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個善碴。

“也許是因爲她中了毒。”符太后也被使者帶回的消息帶到溝裡去了。

中毒……

那個女人在西夏的圍城之戰中,表現的簡直就是悍不畏死,根本就沒有什麼能擋得住她,她會因爲中毒就認慫?簡直是見鬼。

但是,他也不敢十分肯定,在可能會死與真的會死之間,有的人態度會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巨大旋轉,金璜也許這樣的人。

“就算她中毒,我們也無能爲力,沒有人能比藥師一族更擅毒理。”李雲陽無意間說出一個大實話,符太后聽了臉色一沉,當初正是符太后逼走了獨孤懷信。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李雲清到底比弟弟靠譜,一眼就看見母后不開心了,趕緊轉移話題。

“北燕人獅子大開口,給得越多,他們胃口越大,難以滿足,只怕,會是一個無底洞。”

這也是符太后所擔心的,但是現在除了走北燕之外,也沒有另外的出路。

“清兒,那你說,怎麼辦。”

李雲清想了想,似下定決心般的說出來:“我們的目的只不過是把東西賣出去,收回錢,賣給誰都沒有關係。”

言下之意,竟是想把製造出來的武器賣給大恆。

“可是,我們剛剛纔向他們提出武器專售費,被他們拒絕了,現在再上趕着求着賣東西給他們,豈不是……”符太后說到一半,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西夏雖然不是什麼大國,但是這種前倨後恭的嘴臉,符太后也恥於做出。

她恥,有人並不。

“母后,國與國之間,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相信恆國也樂意我們不給它的西線找麻煩。”李雲清勸道。

“若是母后覺得放不下面子,由兒臣去說,到時候,就算被拒絕,也不過是一場沒談成的生意罷了。”

李雲清說的有道理,符太后想了想,終是點頭同意。

西夏特使碾轉通過鬼市採購員,與靈樓杜書彥取得聯繫,表達想要秘密會見大恆女皇的心願。

過了幾日,深夜,一輛低調的馬車從西夏秘密進入大恆國境,未入金亭驛館,直接進入皇宮,與鳳歌相見。

他們聊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只知道,戶部尚書杜大人又在跳腳了:“這麼貴!怎麼沒有多砍一點!”

東寧國與海外諸邦貿易的基礎,也來自於東方大陸上的產出,西夏的精美鐵器,北燕的牛馬羊,大恆的各色精美絲織品與好瓷器,說到底,它並不生產貨物,只不過是一個東方大陸的搬運工。

“東寧有港口,我大恆也有港口,難道大恆還會輸給一個二道販子!”鳳歌對杜大人是這樣說的。

杜大人心領神會,戶部最愛的是錢錢錢!

商人也最愛的是錢錢錢!

海外諸國白銀儲備頗多,黃金當黃銅,珍珠寶石滿地,對於他們來說,那些天生地長的東西不算什麼,人工巧力做的才叫本事。

一個普通工匠做的自走小馬車,能在海外換出一套房子的價來。

就算遠洋貿易有危險,就算語言不通,就算……

只要運出去有三成利,商人們就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去幹。

“真的能有這麼多嗎?”東南商會的衆位元老聚在一起,商會會長收到了來自朝廷的通知。

他們不怕風險,只怕擔負風險卻無法換回相應的利益。

但是,朝廷要求他們第一批貨物,做爲樣品,白送。

不賺錢的生意怎麼能做!

商人們猶豫着,好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似的,朝廷的第二封通令下來了。

爲了表示睦鄰友好,女皇陛下將與第一批貨物親自出海,與海外諸國國主見面。

誰的貨上了第一批出海的船,以後,相同的海外貨物,優先從他家採購,若是供應不上,纔會考慮去別處尋找填補。

賭不賭?!

賭!

海外諸國對大恆貨物的興趣人盡皆知,只不過這次變成大恆直銷,需要讓那些海外之人知道大恆是一個可信賴的合作伙伴罷了。

大家都是經商多年的,都懂。

“陛下,你真的要去?”杜書彥問道。

“嗯。”

“太危險了……”

“險中求勝。”鳳歌笑的高深莫測。

鳳歌大張旗鼓離京,前往永寧關,準備出海,送貨順便犒賞鎮守在東南的將士們。

到永寧關第一件事,她問的便是關林森在哪裡。

副將回答:“關將軍在鐵狼山。”

“好不容易來了,他卻跑了。”鳳歌心裡暗自嘀咕,悶悶不樂,忽的想起:“蕭關逢侯騎,都護在燕然。”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以前這兩句詩讀起來沒什麼,現在卻分外的讓人覺得難受。

鳳歌只在永寧關停留兩天,等貨物全部裝船之後,她也要隨之遠行,起碼得幾個月才能回來,希望到時候局勢能向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直到大船駛出的那一天,鳳歌也沒有等到關林森的消息,陽光在海面上灑下點點金光,海鳥在藍天白雲間飛舞,鳳歌的心裡卻是陰雲一片,強打精神與港口送行的人們微笑。

風平浪靜的一天結束了,入夜後,船上的領航員盡職盡責的站在桅杆最高處,查看大船周圍的危險。

平靜的海面上,只有一點點小小的亮點,那是月光落下的痕跡。

內艙的燈光還亮着,鳳歌還沒有休息。

忽然,一枝箭無聲無息的從海上射來,扎進領航員的胸口,他用手想要撐住身子,沒有撐住,從高高的瞭望臺上摔了下來,發出一聲悶響,船上的其他人,都沒有聽見。

無數條帶着飛爪的繩索飛搭上了船幫,口中叼着大刀的人,悄悄順着繩索,爬上了大船。

做海盜,我們是專業的。——東寧國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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