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站起身了,才知道醉酒後走一步路是多麼的艱難,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拖着殘影,連蜷縮在沙發裡的王靜也是如此。那麼好的身材,卻沒有一飽眼福的能力。
印象中兩個沙發相距的只有一步之遙,現在搖搖欲墜,好像身處不斷搖晃的軟橋之上。向前邁了一步,用盡全力了還是站不穩,不小心被四哥的身體絆了一跤。或是四哥拖住了他的腿。
還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後腦勺被重重的一擊,科羅娜的酒瓶子,還是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
轟隆!
眼前一片漆黑,再回頭,看不清是什麼人對他施加的傷害。
失去了知覺,不知道昏迷了多長時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睡了一覺,可能嗎?好像不可能,頭疼欲裂。
……
“六哥!就是他,樣版就在他的手裡,當時我不小心給了他的!”
啪!
扇耳光的聲音。
林洋感覺眼前好像有光了,睜開眼睛,像正對着太陽那般刺眼,屋頂上亮了好多的燈。旋轉,快速的旋轉,穿越蟲洞般無邊無際。腦袋上好像罩着個蜂巢,嗡嗡響!亂糟糟的一片。
“六哥他醒了!”
譁!
臉上被潑了一盆涼水,一股冰涼,像蛆蟲一樣走遍全身,一下子被從另一個世界拉了回來,心臟瘋狂的跳,窒息,無比壓抑的窒息。
一片昏黃,像隔着佈滿水汽的玻璃看東西,漸漸的清晰,一張怪異的臉離得太近,只看見頭上一團黑色的絨球。
他大口的喘着氣,發出野豬交媾一樣的呼哧聲。他想用手擦一下眼睛,是不是眼睛裡進了什麼東西。
可是,手被緊緊的綁在身後,雖然麻木,但是他還能感覺到手腕處勒得緊緊的,骨頭摩擦傳來的疼痛。
啪!
啪啪!
有人在摑他的嘴巴,臉上木木的感覺不到疼,只知道有人在動他的臉。
“醒醒!你他媽的醒醒!”
他總算看清了眼前的這張臉,這是一張受盡摧殘的臉,滿臉都是可怕的燒燙傷疤,沒有一處看起來正常的皮膚,血一般的暗紅。
鼻子的位置只有兩個細細的孔,沒有眉毛,兩隻圓圓的眼睛深陷在突出的眉骨之中,詭異得像兩隻深不見底的黑洞,看不見耳朵,像用橡皮泥捏出來的一個不完整的頭像,看不出性別,只能從聲音判斷他是個男的。
亂糟糟的頭髮,披在一隻被剝了皮的豬頭上,不知道爲了掩飾什麼,這下好了如願了,像一隻皮開肉綻的豬頭了。
他的身後,站着頭上抱着紗布的光頭四哥,表情很痛苦,卻又不得不死撐着。還有幾個戴墨鏡穿西服的傢伙,燈泡的紫外線難道也會曬到眼睛?是不是有點兒裝大發啦!
他能認識的,只有站在這頭怪物一旁的胖律師,看起來開始的嘴巴是摑在他的臉上的,暗紅的手印,他只捂住了一半,剩下四根粗粗的手指,印在他肥胖嫩白的大臉上,厚重的連鬢鬍子都掩蓋不住。神情憔悴,大概剛從號子裡出來吧!
這羣人裡,沒有看見王靜的影子,他期盼能在沙發上尋到蜷縮在那裡的她,可是他失望了,用眼睛搜遍了整間屋子的任何角落,甚至是茶几下面。都沒有她的影子。
“小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滿臉傷疤的傢伙看着他說道,如果不是衝着他微笑的那張怪異的嘴,林洋很難相信他是在跟他說話。
“你是誰!麗姐在哪兒!”
啪!
胖律師毫不隱晦他的憤怒,擠過他的手狠狠的給了他一個嘴巴。
“你不認識我了嗎?”
哈哈哈!
一陣怪異的笑,本來林洋已經噁心到家了,他又做了更噁心的事情,林洋真的差一點兒吐出來。
他掙扎了幾下,手腕摩擦時帶來的疼痛,讓他大概知道了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還記得孤島嗎?還記得爛尾樓嗎?還記得你放過一把火嗎?”
他好像越說越激動,這些話讓他回憶起了特別痛苦的往事,可能是因爲破損的眼皮出現了不完整的溝槽,像馬路邊泄洪的排水溝那樣,眼睛裡含不住半點眼淚,毫不掩飾的填滿了臉上縱向的疤痕。
結果,一巴掌摑在他的耳朵上。
嗡!
一百萬只蜜蜂同時鑽進他的腦袋裡,棲息在每一條細細的神經樹上,眼睛產生了連鎖反應,比剛開始的時候旋轉的更迅速了,他的頭好像化作了五線譜上一個無關緊要的黑點,接着其他人的頭也是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才漸變成大尾巴的蝌蚪,青蛙,然後纔是玻璃後面的人臉,不,其他的是人,他是個怪物。
“今天我不尋仇,只問你母版去那裡了?你是不是把它藏起來了?”
林洋一頭霧水,清醒之後馬上在腦袋裡搜尋着有關他的記憶,順着他說的那些細節,可是沒有找到和這張臉吻合的人。
“什麼母版,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沒有太多的提示他確實想不起來,在學校門口,胖律師給他的那一沓毛爺爺,其實是他在接頭人哪裡,拿來的假幣母版。
他的臉雖然破壞得很殘破,仍能體現出人類的喜怒哀樂,漸漸的陰沉下來。
“你不可能不知道,咱們的老賬以後再算,你只要告訴我母版在那裡,你不是要找王靜嗎!我肯定把她交給你,還給你們足夠的錢,你看怎麼樣。”
胖律師,一臉有屁不放忍着難受的表情,幾次想說話,都被醜八怪給制止了。他絕對是這裡的權威人物,沒人敢反對他的言行。
林洋毫無畏懼的晃了晃腦袋。
“我都不知道母版是什麼,你先告訴我那是什麼好嗎?”
他顯然被林洋的不肖激怒了,嘩啦一聲從腰上拔出一把手槍,惡狠狠的頂在林洋的腦門上。
“你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老老實實的把它交出來,你還能活到明天。”
胖律師終於忍不住了,有屁不放憋着是很難受的,“在學校門口碰瓷的時候,我給你的那一沓毛爺爺,那就是母版……。”
他的話顯然沒有說完,怪物一腳蹬在他的大腿根上,“你他媽的還有臉嗶嗶!”
沒有他的提醒,林洋還真想不起來,可是就算有了他的提醒,林洋真的不知道當時手裡撰着的錢跑到哪裡去了。
當時圍觀的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手裡的錢就在那個時候不見的。
面對他的槍口,林洋真的很坦然,是不是被打暈了之後,就不知道害怕了,還是被嚇傻了,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哦!開始的時候是在我的手裡撰着的,後來不知道哪裡去了!我說的都是真話,你不信可以去問學校門口的保安,當時他們抓我的時候我的手裡已經沒錢了。”
話剛說完,林洋已經覺得後悔了,顯然他們是一羣危險的人物,幹嘛要連累到兩個小保安,儘管他不太喜歡他們,可總算還是老鄉吧!
胖律師又想起了什麼,興奮的無法抑制的冒着捱打的風險說道:“還有兩個孩子,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孩子!”
這一次他的話總算碰到了怪物的心坎上,他沒有再捱打。
“什麼孩子?”
他的槍口仍然在林洋的腦袋上頂着。
“和他在一起的兩個孩子,肯定是他的同夥。”
“還他媽不去給我找!你個廢物,害得老子受了那麼多的苦才逃出來!”
衝着胖律師發完火,面對着林洋吼道,“孩子在哪兒,母版是不是在他們那兒?”
林洋這時候清醒多了,問道小文和小五,他比較擔心,畢竟他們還是個孩子。
“這件事兒和孩子沒有關係,你們的錢……母版是我弄丟的,不要去爲難兩個孩子,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怪物發着狠的用槍點着他的頭,“你害死我好幾個兄弟,我不會輕易的放過你!”
他說話的聲音林洋這時候才覺得耳熟,他突然想起在咖啡廳的時候秦璐和小朱的那一通電話,他隱約聽見,他們議論過六哥,那個他以爲被燒死在悍馬車裡的六哥。
腦袋裡嗡的一聲,這一次不是蜜蜂,是真真正正的被眼前的這個怪物震撼到了。
難道真的是他,一個惡貫滿盈,雙手沾滿鮮血的劫匪,而且他們是個有組織,有根據地的海盜,他只不過是團伙中的一個頭目。
面對他的這張臉真的有點兒害怕了。倒不是因爲怕死,領略過他們的恐怖,怕的是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安寧的日子可過,他們會對他的親人和朋友想盡辦法的破壞。
他正不知道怎麼對付他的時候,怪物,突然收起了他的手槍,滿臉怪笑。
“你好像想起我是誰了!”
“是的,我想起來了!”
嗖——!
他用手做了個在天上翱翔的姿勢。
轟——!
又做了個爆炸的手勢。
“你是不是特別希望我死?可是,六哥我還活着!”
“我想被你殺的人沒人希望你活着,包括你那個死在船上的同夥,或是他的母親!”
“讓他們失望了,我的命很大,我還要享受這樣的生活,殺更多的人,搶更多的銀行!”
“我相信你能幹得出來!可是!你不要把殺你同夥的罪名嫁禍給別人!”
呵呵呵!
“跟你說過了我是壞人,我這樣做很正常啊!”
“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死的很慘!”
哈哈!
“你居然相信這種東西,你他媽的真是個白癡!”
“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會收了你的!”
他把槍上上保險,原原本本的插回到腰上,“好好享受你剩下的人生吧!說不定那一會兒六哥心血來潮就把你殺了。”
胖律師還在身邊站着沒有走,六哥一巴掌又煽過來,“他媽的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去找孩子。”
他像一隻哈巴狗一樣低着頭,彎着腰,“到哪兒去找,他沒說孩子在那裡呀?”
律師被打一點都不冤,大概是六哥打煩了,“孩子不在學校還能去那裡,你個白癡!”
“老四必須跟我一起去!”
這句話連林洋都知道他的用心,六哥看了一眼光頭四哥,同樣賞了他一個耳光,“沒人性的畜生,自己人你也敢動!”
啪!
林洋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他說什麼都不能阻止他們去找兩個孩子,他心急如焚,一時間頭腦很亂,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