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洋偷偷的觀察他一會兒,這傢伙的氣質還是可以的,用虎頭虎腦形容他,可能和他的年齡不相襯,畢竟二十多歲的人了。
人樣子看上去不錯。這身黑馬甲雖然沒有爲他增添多少風度,但是,他已經脫離了農村人的那種俗套,說話和動作都顯得很沉穩,像個城裡人,倒不如說,像個時刻想讓別人以爲他是城裡人的農村人。
說了這麼多,聽起來都是爲自己好的忠告,感覺和他從心情上親近了很多,林洋拿起茶壺主動給他也倒了一杯水,欠着身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既然我們都是農村的,以後就麻煩春哥多多照顧了。”
春哥把杯子端起來,象徵性的抿了一口。
“話可不能這樣說,小兄弟,以後可得在秦姐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幾句,哥哥終歸沒有你這樣的福氣。”
林洋稀裡糊塗的,既然大家都不把事情挑明,那就瘸拐李把眼兒擠,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反正他的目的是爲了快一點見到秦璐,把鬼哥要找小箱子的事情說明。告訴他小箱子就在公園的古城裡面,是不是將計就計這得她拿主意。
她的身後有強大的後盾給他撐腰,相信他會爲自己做出個兩全其美的決定的。
“你太客氣了,既然我們是老鄉,一定會相互照顧的。”
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含着笑的看着林洋說。
“嗯,對,我們這些背井離鄉的人就應該團結,團結就是力量嗎!呵呵!”
他說完笑着站起身,林洋也跟着站起來。
他忙說。
“你坐吧!估計秦姐快回來了,讓她看見我和你在一起會引起她的懷疑的。這個女人……。”
他瞟了一眼林洋,會心的笑了一下。
“我有點兒是非不分了,或許,你應該比我更瞭解她,我先走了,如果你已經洗過澡了,你就在這裡慢慢的等她吧!”
林洋不自在的點了點頭,目送他出了房間。
春哥走後他又坐回到沙發上,反覆的回憶着他剛纔說過的話。
這傢伙含糊其辭的,他倒底想說什麼呢!他和秦璐早就認識了?他是臥底還是警察?好像都不是,他身上缺少那股子警察的正氣,相反,和氣的表情下面藏着邪裡邪氣,給人一種他很裝的感覺。
難道他是故意掩蓋他的真實身份才那樣的?怕別人看出他是臥底?
總之對這個人林洋的印象不是太好,太假,又邪氣外漏。從他說的話裡也能聽出來,這傢伙的野心不小。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一茶壺的水很快被他喝完了。秦璐還沒有來,他有點兒煩躁,站起身走到窗戶前向外看了看。
正好看見對面的金夜酒吧,酒吧的玻璃門緊緊地關着,陽光射不透門上的玻璃,反射着強烈的光,他好奇的在路邊尋找芸姐和蓉蓉的影子。
只到轉到兩邊的視線之外,也沒看到他們,他來的時候明明她們在馬路邊閒逛的,難道他們現在已經回去了嗎?
想一想,他進這個茶樓前後也有一些時間了,外面的溫度不是很暖和,也許他們溜達了一會兒等不到他出來找她們,所以,他們已經回了酒吧了。
這樣想林洋反而更擔心起來,對於鬼哥這個人他時刻不放心,他就是隻殘忍的狼,時刻都有攻擊人的危險。
而蓉蓉他們倆充其量就是兩隻小兔子,他們回酒吧和他在一起,就像把兩隻溫順的兔子放在狼的籠子裡,時刻都有可能被吃掉。
特別是現在,這隻狼好像已經被自己逼得飢餓難耐了,他遲遲的不拿回箱子給他,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把兩個女孩當做人質來威脅他。
他越想越害怕,焦急的看了一會兒酒吧的門,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哪怕現在看見鬼哥從門口裡出來也好,這隻動物在自己的視線裡,他也能確定芸姐她們是安全的。
他急切的撲到房門這裡,他覺得在這裡等秦璐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度日如年,他又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他不應該來這兒,也不應該胡亂的猜測秦璐的用意。他就應該好好的守候在酒吧裡,那隻狼的身邊,保護着兩個毫無自衛能力的女孩。
自己愚蠢到了極點,全是自作聰明,秦璐想要找到她是何等的簡單,用得着這麼神神秘秘的嗎?
他壓了壓門的把手,呃!門居然被鎖上了。他看着這個先進的門鎖,他以爲是自己不會用呢。
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儘管是個先進的密碼鎖,開門的方式還應該是一樣的呀?爲什麼打不開呢!
他心裡不確定,所以他沒敢聲張,小心翼翼的鼓搗了一會兒,不管怎麼弄,門還是打不開。
他怎麼都想不到這個門被春哥鎖上,他甚至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弄它,生怕不小心把門鎖弄壞掉。他已經弄壞人家的一個顯示器了,對自己當時的莽撞已經很慚愧了,現在還後悔不已。
怎麼都打不開,他從門旁邊挪開,想去找其他的門。可這偌大的房間只有這一個門。他又想到從窗戶跳出去,二樓離着地面也就三米多高,跳下去也不是很難,老家的梯田石牆都比這個高得多。
他奔到窗前檢查了所有的窗戶,他失望了,窗戶都是整塊的大玻璃做成的,連一個小小的開扇兒都沒有,並且外面還有密密實實的防盜窗。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屋子裡又熱,他只弄得滿頭大汗,渾身都被溼透似的,臉上的汗水一個勁兒的往眼睛裡流。
他只好用手去擦流進眼睛裡的汗,可每擦一下,眼前就好像被蒙上一層紗,越擦越模糊。
這是什麼情況?眼睛裡辣辣的,是不是自己的手上沾了什麼東西,辣椒油?擡手去看,居然連自己有幾根手指都看不清了。
他心裡越着急,越搞不清眼前的狀況,頭昏腦漲的,他想坐到沙發上去,卻怎麼都看不清沙發在哪兒,眼前灰濛濛的向像把所有顏料都攪和在一起的調色盤。
他像瞎子一樣貓着腰向前摸,試圖摸到牆,再沿着牆壁摸到門或是沙發,他記得沙發就在靠門邊的位置。
可他已經注意不到腳下,不小心被茶几絆了個趔趄,順勢用手一杵,他的手正好按在玻璃茶壺上,茶壺承受不起他這樣的突然襲擊。
嘩啦一聲!
茶壺在他的手掌下碎掉,痛感儘管延遲了幾秒,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受了傷。
他用另一隻手扶着茶几,似乎想看清這隻手傷得有多重,可他卻看不到自己的手在那兒。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木木的像被什麼東西刺到。
我這是怎麼了,他心裡翻漿倒海般鬧騰,有嘔吐的慾望又吐不出來,就像剛剛喝醉了似的。
我喝的是茶水不是酒啊!難道喝茶真的可以喝醉嗎?
他勉強沿着茶几摸到沙發上,現在的他身體已經軟的不行,連爬上沙發都很艱難,胳膊和腿都不太聽他的使喚。
不知道從沙發的邊上滑下多少回,一次比一次無力,最後他只好放棄。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
只是直覺覺得他看着天花板,眼前只是一片灰濛濛的,連調色板都失去了顏色。
他的思維變得遲鈍,他後悔剛纔沒有大喊大叫,也許他那樣做了春哥會聽見來給他開門吧?
可是,現在再想喊,已經喊不出來。嗓子已經喪失了顫動的能力,更別說發出聲音了。
他暗暗的覺得,自己可能突發腦出血或是腦血栓了,他想到了隔壁的吳叔,他斷斷續續的還能看到他走路的樣子,端着胳膊一搖一晃的。當時被他攔路的時候真想狠狠的給他一腳,都這個樣子了還出來溜達什麼,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對誰都有好處。
現在想,那一腳沒踢出來是對的,自己會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如果真是那樣,什麼這兒那兒的,鬼哥呀!芸姐呀!蓉蓉啊!都跟自己沒多大關係了。
他還能做的了什麼?就算鬼哥的狼性發作,他也只能留着哈喇子看着。
好睏!但是我不能睡,也許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即使醒過來還會記得鬼哥找的小箱子放在那裡嗎?不,不能忘,一定要記得,希望把它說出來鬼哥能言而有信,放過蓉蓉和芸姐。
不,不,不能睡,睡了就再也想不起佳佳的樣子了,那麼那麼多的美好回憶都將在醒來後消失,不甘心,如果他此時就在面前多好,最後看一眼她,也許來世還能回憶起那段美好時光。
可是,如果沒有來世呢?一瘸一拐留着哈喇子殘留在這個世上,痛苦的看着她和她的表哥親親我我。那時她還會想起曾經與我的那一抹初戀的記憶嗎?
呵呵!她現在都已經忘了,還奢望她以後會想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幹嘛還自欺欺人。和她之間註定了是個悲劇,沒有未來。
現實社會中像他這種生活在底層裡的螻蟻,只能遠遠的仰望那些高高在上的紅顏,對着屏幕噴灑意淫的產物,儘管擦肩而過的幸運火花偶爾會出現,可那絢爛的美好瞬間,只屬於上天施捨給衆多螻蟻的心裡慰藉,和美麗的玩笑,呵呵。
他最後勉強擠出一絲苦笑,用帶着滿是玻璃碎渣的手,撓了撓頭,希望這個習慣的動作能再讓他保持清醒的時間久一點兒,他剛纔恍惚忘記了更重要的事。
他希望把所有他見過的臉都深深的刻進自己的腦神經裡,希望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它們會成爲他身體的一部分,絕不允許每一段重要的回憶隨着哈喇子慢慢的流逝。
在他十八年的歲月激流中,他無時無刻不渴望那張只出現在他夢裡的臉,突然有一天和他面對面,可在此時的記憶中卻很難爲它在自己的腦海中找到一個可以容納的空間。它終歸沒有被他帶到現實中來,它似乎也未曾渴望出現在他的現實中。
他不捨的看着它慢慢的消失,他也沒想到,在他的記憶中第一個消失的居然是它,就連村頭的大黃狗還清晰的看着他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