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馬江滿臉羞愧,卻也帶着不甘和憤怒。
段衡山搖了搖頭道:“正如那位二皇子所說,你還有很大的空間。至於這裡,既然老夫趕上了,便由老夫來吧。”
馬江愣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低下頭,緊咬着牙關,一句話都沒有說。
闖蕩江湖十餘載,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這種感覺,即便是面對天下第一的時候,他都未成有過。
面對一個人,與面對一個國家的區別,太大了。
段衡山走到前面,拱手道:“老夫……”
還未等說出下面的話。
對面的二皇子便笑道:“本王就知道你一定會站出來的,作爲一個表面冷漠,實則卻是一個老好人的傢伙,你真的對得起自己的身份,也足夠讓人尊敬。爲了你,本王可是準備了一份大餐。”
“哦?呵呵,那老夫可要好好品嚐一下。”
“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二皇子輕輕招了招手。
一個骨瘦如柴的傢伙就從後面走了上來。
他彎着腰,好似永遠也直不起來,搓着自己的雙手,一雙好似猴子一樣的眼睛左右看着,顯得賊頭賊腦。
嘴角稍微一咧,就能到耳根,露出黑黃相間的牙齒。
看到來人的長相,即便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段衡山也是一臉的噁心。
他曾經見過類似的人,在某個城鎮的角落中,無所不用其極,滿身是毒的存活下來的人。
那是社會的最底層,也是整個大陸的最底層,螻蟻?真的不如它們,起碼人們見到了螻蟻,不會去唾棄一下。
二皇子突然派出這麼一個人來,段衡山很費解。
但他不敢掉以輕心,因爲對方連馬江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既然派出一個人來,肯定就有能對付自己的辦法。
段衡山眼睛眯了一下,突然衝上前去,一點預兆都沒有,甚至沒有讓對方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一拳打在對方的胸口。
段衡山,天下第五,用劍,排位第三。
可是他卻很少用劍,大多都是拳頭。
而他的掌法,天下排名卻是第二!
這是因爲用掌的人很少,也是因爲用掌最難。
一拳,正打在那骨瘦如柴的傢伙身上,這並不算完,拳頭一翻,行雲流水般成了掌,一股掌勁立即爆發出來,轟然聲響,骨瘦如柴被直接轟到遠處,生死不知。
段衡山一招殺敵,瀟灑無比。
但他自己的眉頭卻緊皺起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片通紅,指甲根處還有些滲血。
因爲方纔拍在那人身上,就像是一個平凡人一巴掌拍在鐵塊之上,堅硬無比。
而且按照段衡山的經驗,自己這一掌下去,若是修爲跟自己差不多的,便能抵擋住。
若比自己修爲低的,又結結實實的捱了這麼一掌,那此時一定已經碎成粉末!
高手過招,一招擊中便有毀天滅地的能力,只要打中了,又豈有不死的道理。
所以段衡山僅僅是疑惑了一下,並沒有過深糾結。
雖然沒有打爆對方,但對方肯定是死了。
自己勝了,還需要考慮其他的嗎?
他笑了笑,對着二皇子搖頭道:“此道食物,真稱不上美味。”
二皇子卻一點失望的表情都沒有,較有興致的看着段衡山說道:“本王雖不是南明之人,但也尊稱你一聲段長老。段長老,你的結論下的太快了,好不好吃……呵呵,需要你細細品味。”
段衡山眉頭一皺。
這人都死了,自己還品味個屁啊?難道衝上去鞭屍不成?
正要說話……
“桀桀桀,這天下第二的掌法,打在身上還是真疼啊。”
正此時,遠處一片因轟飛骨瘦如柴還沒有消散的煙霧中,突然走出來一個身影。
還是那樣彎着腰,搓着手,咧嘴笑着緩慢走來。
而他的身上……胸口中掌的位置,竟然連衣服都沒有破!
段衡山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怎麼可能?!
在他出掌的時候,明明已經聽到了對方骨裂筋斷的聲音,是絕無活下來的可能,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人桀桀一笑,突然跑了起來,雖然速度也不算快,但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想要將段衡山給刺死。
段衡山眼皮跳動,猛地上前,一把就扣住那人脖頸,然後猛一拳擊打在對方腹部。
嘭的一聲,就像是敲了下大鼓。
那人的肚子整個就‘通透’了。
脊椎內臟全部飛濺出去,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段衡山眼角再次一跳。
也覺得自己下手有些太重了,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便是殺,也不能如此虐殺,這要傳到江湖上去,怕是對他一世英名有極大影響。
可是……
纔想到這裡。
段衡山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臂一涼,轉頭去看,竟然是那人用手中的小匕首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道!
匕首應該很鋒利,這一下就見血了。
段衡山猛地將此人扔下,跳向後方,驚愕的看了一眼自己依然流血的手臂,然後看了一眼對面那個再次緩慢從地上站起來的骨瘦如柴。
他胸口的骨肉,就像突然生出了無數的蟲子,互相攀爬,混在一起,‘織’成一片,竟然就把那傷口給堵上了。
甚至他身上那破爛的衣服,都被這些‘蟲子’給修補起來,再看之下,好似一點傷都沒有受,一點變化都沒有。
段衡山雙眼爆睜。
“你……你是什麼東西?!”
他忍不住喝問。
對面那骨瘦如柴桀桀一笑,說道:“段長老,我是什麼人?現在我勸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自己?”
段衡山一愣,隨後便大驚失色。
他下意識就往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看去……
那裡流出來的血,方纔還是紅色,而此時卻變成了黑色,而且伴有一種詭異的惡臭。
最主要的,從受傷到現在,段衡山竟然都沒有感受到一絲疼痛!
“有毒?!”
被暗算了?
段衡山暴怒起來。
他有種被人戲耍了的感覺。
啊的一聲大喝,段衡山咬緊牙關就再次衝了上去。
“撕碎了你這死怪物,看你還能癒合?!”
段衡山竟然只用雙手,就硬生生將骨瘦如柴撕成了碎塊,嘶嘶的撕扯聲,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陣膽寒。
不消一瞬間,骨瘦如柴就‘消失’了,甚至腦袋都讓段衡山踏在地上,一腳給踩成了肉餅。
面對未知,人們會生出恐懼。
面對恐懼,有的人就會變得異常殘酷。
段衡山便是這樣的人。
骨瘦如柴碎屍萬段,連眼睛都突出來,淌出來,然後再被踩碎,足夠悲慘。
段衡山也好不到哪去,全身是血,卻又蹬蹬蹬後退三步,整個身體都晃動幾下。
他臉色慘白,呼吸凝重,手臂傷口出現一道道黑線,正向四周開始蔓延。
“果然是這樣……”
段衡山心中想着。
其實在他發現刀子有毒的一瞬間,就想要用能量將毒給逼出去,可是內勁稍一運轉,他就發現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也試圖直接壯士斷腕,將自己的手臂給砍了去。
可是這毒太快了,稍一猶豫,毒已經蔓延全身。
此時手臂的黑線,並非是毒性的走向,而是他肌體壞死的證明。
好狠的毒!
他深吸一口氣,用能量護住自己心脈,只要神魂不滅,這種毒他還是有能力給排出去的。
但他卻沒有時間。
就在他看着傷口的時候,他也同時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在方纔被迸濺上的血跡,竟然全部消失了!
而前方,地面上,血肉一灘,竟然出現了無數的‘蟲子’,那不是蟲,而是肉條,一條一條的肉,來回蠕動,有生命一樣。
就是它們,漸漸的‘組成’了人形。
那個骨瘦如柴,再次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真的很疼的,段長老,手下留情啊。”
“嘶!”
段衡山滿頭的冷汗就流下來了。
這……這到底是人是鬼?!
即便是他們這些一步入聖的高手,身體如果有重大創傷,也是會危急生命的。
不用說把腦袋砍掉,就算是喉嚨被捅上一劍,怕也是死了,心肺更是輕易不能受損。
可是對面這個人,明明腦袋都被踩爛了,腦漿子癱了一片,染了泥沙,滲進土裡,這怎麼還能活着?
鬼!
這個段衡山幾乎從來不相信的事物,一下子跳進了他的腦海中。
是啊,除了鬼,這世間還有什麼東西是這樣奇怪的吶?
正想着,他又是突然一驚。
他想到了一件事。
說不定……不是鬼!
他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也是御劍宗的,卻是他的前輩,算是太上長老。
那個長老有一門很邪門的功法,讓很多人都懼怕他。
那便是幻術!
幻術說來彷彿很小兒科的樣子,就是弄出一個假的東西,好像也很容易識破的樣子。
但實際真正的幻術,是要控制人心的,控制人的六識!
所見,所聽,所摸,所聞,所嘗,甚至神識所見,都一起控制起來,幾乎就相當於在一個人的腦海中,憑空的製造出一個景象來。
那種東西,對其他人來說是虛幻,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現實’。
“難道……這也是幻術?”
段衡山猛地用力在自己頭上拍打九下。
這是御劍宗清心醒腦咒的起手式,不太雅觀,但絕對有效。
段衡山盤膝而坐,咒文便唸了起來,因爲中毒而越發遲鈍的思維,也漸漸的活躍起來,清明起來。
他忍不住心中一喜。
卻……
噗!
短匕入體。
骨瘦如柴一刀捅進段衡山的肩頭,咧着嘴湊近了段衡山的臉,恐怖笑道:“老傢伙,咱們打仗吶,你能不能認真嚴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