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平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隨後趕忙說道:“距離這裡五十里便有一處小城鎮,我便是從那個方向來的,那裡就有一個小鐵匠鋪!”
言語中他已經不再掩蓋自己的焦急和興奮了,彷彿一個得知可以到商場中挑選玩具的孩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隨後,三人便越過五十里的路途趕到了這個小鎮。
說小還真的是很小,從鎮口一眼望去,一條主街道的盡頭就是城鎮的盡頭。這條主街道上有各種上鋪,都是便於附近農戶前來交易的店。居中的部位便是一堆客棧和那個小小的鐵匠鋪。
鐵匠鋪門口擺放着一大堆鐵器,一般都是馬掌牛環菜刀之類,便是金屬的鋤頭都很少,最多的,卻是柴刀,這也確實附和周圍山林較多的實情。整個是大開堂的用泥土修葺的房屋,從街道上就能看到裡面的一切,中間偏左是個半開似的火爐,右邊一個枕鐵,一個老鐵匠和一個年輕人坐在一旁休息,身下是褲子,上身卻光着,顯得精壯,外面套一個不知道什麼獸皮弄得直到胸腹的圍裙。兩人旁邊一個放着大錘,一個放着小錘和鐵鉗。
這三件工具就是鐵匠鋪的基本工具了,其他什麼都不太需要。
這裡條件可謂極差,但讓天罪眼睛一亮的是,在靠近門口那裡竟然有一個奇怪的‘磨盤’,上面的石頭質地很密,上面有木製把手可以通過來回推動讓‘石磨’轉動起來,而石磨的一側還有一塊已經被磨掉大半的灰色石塊。讓天罪驚奇的正是這個石塊!
這個磨盤無疑是人民發揮智慧的一種象徵,是可以快速打磨的工具,通過磨盤快速的旋轉從而將鐵器拋光開刃磨型,這沒有什麼可說的,但那個灰色石塊……
天罪走上前去將石塊拿起來,用手輕輕一扣,便從上面‘捏’下了一塊,在雙指一揉,竟然直接化作粉末,並且其中那粉末在陽光下會反射出零星的光澤。
‘這不正是類似打磨膏的東西?!老子還真是小覷了天下人的智慧了!’
他想都不用想都能知道這個磨盤的操作原理,一面旋轉將那灰色石塊磨成粉末,粉末沾染到磨盤之上再去打磨金屬器具,而他們應該是由經驗得知,越是光華的金屬器具便越是不容易生鏽,刀具更爲鋒利,馬掌更爲平整。
鐵匠鋪中的老者見有人過來,趕忙站起身上前說道:“客官想買什麼?我們這雖然東西不多但總也算齊全。”
鬼平直接走上前冷聲道:“你們兩個出去!你們這家店我現在要用!”
鐵匠鋪老闆和那個年輕人都是一驚,已經很怒,但還是小心的問道:“請問……弄否告知緣由?”
鬼平冷笑一聲,突然手掌一抖,一道紅色亮光就在他掌心閃動了一下,隨後問道:“這個緣由夠嗎?!”
店家大驚失色,跌跌撞撞的一邊說着夠了一邊領着年輕人跑了出去,卻又不捨得跑遠,蹲在街對面的一家饅頭鋪往這邊小心的看着。
鬼平隨後對天罪說道:“這裡可以吧?”
天罪用自己的眼角看了他一下說道:“本候自然什麼時候都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行吶。”
鬼平又疑惑道:“這又是爲何?”
“本候一個人可做不了這麼大的工程,還需要你來打打下手,而且……本候需要很大的風,就看你這臂膀上的力量能不能提供了。”
“臂膀?”鬼平歪着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風箱,嘴角抽動了一下。雖然他現在站在天罪面前彷彿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但在天劍宗之中,除了宗主之外也就數他地位高了,雖然年輕,但不管到任何地方任何勢力範圍內,總會有人給上幾分面子,更因爲他職務比較獨特,刺殺外敵清理門戶之類的工作都是他在做,其兇名早就遠播,要不然小露也不會一看到他就緊張的不得了,一副要死了的樣子。
他強大,紅級十三星的天賦放在那裡,但這還不是關鍵,他最厲害的地方卻是他的城府與計謀,還有那專門用於暗殺的功法!
大陸傳聞,鬼平曾經殺死一名金級高手!但這名金級高手是誰,又是如何殺的,卻誰也說不清,連有沒有這回事也無法確認,可是卻極少有人懷疑這點。兇名之盛,可午夜止小兒夜哭。若是路上有人不小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說不定都會突施殺手將之弄死,並且誰都不會注意到是他殺的。
兇殘,狡黠,藝高,低調,他擁有所有附和殺手要求的標準,但此時卻突然展示自己的修爲嚇唬尋常百姓,跟以往低調的原則根本不同,顯然……他已經被天罪玩壞了,現在已經有些‘亂’了。
一句話不說,鬼平走到風箱旁邊直接用雙手抓住把手,隨時準備開工。
天罪很滿意,輕輕一笑,將兩塊鬼平視若珍寶的金屬塊從懷中拿了出來,直接像破爛一樣扔在地面上,然後就蠕動小小的身體開始往爐子裡面添加一種黑色的‘泥塊’。
這泥塊就是燃料,初看時天罪還以爲自己撞了大運遇到了煤炭,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才知道自己不是撞大運,而是中了大彩,這竟是‘焦巖’!
焦巖也是煤炭的一種,不過卻是大量的煤炭同時燃燒,其中絕大部分沒有燃燒完全,並會‘流出’一種黑色的濃稠的彷彿液體一樣的東西‘浮’在煤炭的表面,這就是焦巖,也叫煤焦,是煤炭中發熱量最高的東西,可謂是煤炭的精華。
煤焦經過燃燒,會產生大量的煤氣,而這種焦巖煤氣卻又跟普通煤氣不同,它有一個很神奇的地方,便是‘風變’!
隨着天罪一聲令下,鬼平開始瘋狂的拉動風箱,劇烈的風從下面的風洞吹上來,直接穿過這些煤焦然後從上方的孔洞飛出。
天罪便靜靜的等待,等待那些原本漆黑的東西燃燒成一片紅彤彤。
而神奇的地方也就在這時出現了,煤氣的燃燒溫度其實只有三百多度接近四百度,煤炭的燃燒溫度也最多達到一千二百度,只有經過高爐之類的可以提升爐溫的設備才能讓它的溫度達到兩千度,但……煤氣的瞬間燃燒是不完全的,煤焦更是如此,當有風快速的吹來,讓它們充分的燃燒起來,它們就可以將溫度提高到三千度以上!
這種現象就像是……噴槍!沒有火爐的情況下都可以燒斷鋼條燒穿鋼板,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可以整體提高溫度的環境?
待爐火猩紅,天罪拿起火鉗直接將兩塊金屬同時扔進爐子,又用火鉗將其他位置的燒的通紅的煤焦攏了過來,讓它們整個覆蓋在兩塊金屬的上面。隨後……便是祈禱。
這兩塊金屬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但天罪確實也是不認識,它們的熔點是多少?又需要多少溫度纔會形變?又需要什麼步驟才能讓它們‘鋼變’?脆便鋒利,實而堅韌,如何淬火才能讓鋒口鋒利,如果敲打才能保證不把所有金屬全砸成火星而又能保證金屬達到一定的密度純度?
一切都是未知,而天罪卻恰好喜歡這種去摸索探索的過程。
靜靜等待,風箱連響,火焰被風吹的化成一條線,筆直的向屋頂飛去,那個孔洞太小了,幾下,土棚也被燒紅,粉碎,瓦解。鬼平伸手一揮,一道金光閃動,整個屋頂直接被他掀翻,落在街道上阻擋了人羣,也嚇退了很多圍觀之人。
鬼平一邊勞作着,一邊卻暗暗蓄滿了力量,準備只要確認天罪是在騙他,就瞬間將他和那個美麗的女人都殺死!因爲不知爲何,他反而對這個一直沉默警惕的女人心生恐懼,就像是某種動物一樣的本能,對於龐然大物的無力。所以他決定自己一定要殺死她,不管結局會如何。
天罪則是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抱着自己的臂膀,好似站着睡着了一樣,只有食指在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手臂,彷彿存着某種韻律。
在場所有人,不管是鬼平還是遠遠看熱鬧的人羣,亦或者被動亂驚動,從遠處一件酒家走過來的一名老者,都沒有人能看明白天罪在幹什麼,那種旋律又是什麼。
只有小露,眉頭微微一皺,輕輕歪頭認真聽着那天罪敲擊的節拍,隨後猛地轉頭看向火爐中的沖天火焰,那旋律……竟然是火的韻律!
起碼半個時辰過去了,即便是鬼平如此高手,在這樣長時間不間斷的勞作中也忍不住額頭見汗,如果換做他人此時必定是要不耐煩甚至發火,可他不同,沉寂的好像一隻匍匐在草叢後面的狐狸。
突然,天罪睜開自己的眼睛,一把抓起火鉗,猛地一進一出,便將深埋在紅透煤焦之中的一塊金屬夾了出來,但見,原本純白銀亮的小塊金屬此時已經被燒的透亮,散發白熾光芒,天罪看着它,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發光的雪糕’的概念,很像,讓人很想上去咬一口。雖然亮,但卻亮的可愛,棱角都給人一種‘圓潤平滑’之感。
天罪知道,這是溫度達到極高,金屬出於熔與未熔的臨界點上所展現出來的破滅之美。
‘可以了!’
他心中忍不住激動的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