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不是幻象?!”
骨瘦如柴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天下第五,好個天下第五?真的天下第五!一名武者,竟然連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覺都不相信了,你這天下第五……呵呵,還真是讓人失望吶。”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怎麼從未聽……噗!”
一句話沒說完,一口血便直接噴了出去。
黑色的血,落在地面便呲呲一陣聲響,大地都在被腐蝕。
骨瘦如柴笑道:“去吧,不要抵抗,安靜的去吧,起碼死的時候,給自己留一份尊嚴,不好嗎?”
噌!
段衡山突然一抖手,從頭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的長劍終於出手,一劍貫穿骨瘦如柴的心臟,再用力一攪,骨瘦如柴的整個身體立時化作一捧血花,飛散無涯。
噹。
長劍第一次出現,也是最後一次出現。
它落在地上,清脆聲響,引人落淚。
“王八蛋!敢動我師傅?滅了你!”
無痕直接衝了過來,伸腿便是一腳,自然踢了個空。
轉身將段衡山抱在懷裡,緊張的問道:“師傅,師傅你怎麼樣了?”
段衡山苦笑一聲,微弱的聲音說道:“你終於肯叫我師傅了嗎?”
無痕一愣,隨後道:“別這麼說!說的好像你馬上就死掉了一樣,你絕對會沒事的,那麼多劍招你還沒有教我吶……”
段衡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正這時,前方的骨瘦如柴再次出現,呵呵笑道:“小子,你這師傅可不怎麼樣,跟他學能學出什麼來?不如跟我學吧,以後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無痕瞪了他一眼,輕手輕腳放下段衡山,並拿起了段衡山的長劍,傲然而立,怒目而視。
“喲?呵呵,你師傅剛剛敗於我手,你又要來送死不成?太可惜了,我此生最不喜殺的,便是孩童,我希望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孩童是過着跟我一樣的童年。你們應該無憂無慮的幸福,這就好了。”
無痕不語。
一劍刺出。
出,則別出聲面。
宛若曉風殘月,明明見到,不留邊。
劍出光影現,光在天邊,影在川。劍收萬物休,乳燕歸巢,人不還。
“這……”
一劍出,滿場皆驚。
不是因爲無痕的劍有多麼強大,而是因爲他的劍太過驚豔。
劍,無痕可循,劍過就忘,任你如何回憶,也想不起方纔那劍到底怎樣刺出。但劍光猶在時,你卻會完全被這劍光吸引,彷彿這世界除了這一劍,便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值得你去記憶。
骨瘦如柴身體未動,人頭卻直飛天邊。
然後……幻滅。
那些‘蟲子’又出現,蠕動着組成了新的頭顱。
骨瘦如柴從出現到現在,第一次滿臉驚訝,活動了一下脖頸,疑惑的問道:“你拜他爲師?論修爲,你不及他,甚至不如這裡的普通士兵,但你這劍,這劍法,這劍意,足以讓這老頭拜你爲師!”
無痕不說話。
身體在原地緩緩一轉,優雅,淡然,風沙起。
劍走偏鋒,旋轉兩週,兩個圓,又似兩道玄月。
忽又一劍出,一劍回。
一劍跟一劍,一步退,兩步進,劍隨人步走,人憑劍來進。
每一劍,骨瘦如柴身上那並不多的皮肉便少去一塊。
一劍一劍,一路前行,等數十丈,骨瘦如柴全身真的只剩下骨頭。
宛若凌遲處死。
但在視覺上,絕不殘忍,甚至可稱悽美。
肉,血,劍,行一路,如彩虹現。
一路劍招,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尤其那些大皇子手下的高手們,此時已經看的癡了。
有些已經看傻了眼,有些則是瘋狂掐指,進行速記。
他們不忍心眨一下眼,也不想呼吸,只想看清這套劍法的每一個細節。
這是什麼劍法?太神奇!
如今由這位修爲低下的小傢伙施展開來,竟然就有如此神韻如此威力,那若是……在自己手中施展開來,會有怎樣的效果?!
他們不光是眼紅,更是紅的發藍,如果不是現在他正在拼鬥之中,怕是已經有人上去將他擄走,好好把這套劍法給逼問出來。
但……話說御劍宗真的有這麼玄妙的劍法嗎?
不記得啊。
此時。
場中無痕終於收劍。
身形不動,直退到原來進攻的位置,與第一劍刺出的起手式一模一樣,好似他根本就沒有動過,那劍招,僅僅只是幻象。
又是‘蠕蟲’,骨瘦如柴再次恢復。
他晃動一下脖子,又晃動了一下手腳,才皺眉說道:“現在我真的越來越難殺你了,御劍宗的劍法我見過,你的劍法已經超過了御劍宗的範疇,雖然其中也有一些影子,但絕對不是,不是一個層級的,也不是一個境界的,你這套劍法,若是你從別人那學來,我會覺得你運氣很好,一個運氣好的人,是不應該死在這種地方的。但如果,我僅僅是說如果,你是因爲學了御劍宗的劍法,而自創出這套劍法的話……你絕對不應該死,起碼,要等到你的名聲響徹整個大陸的時候,才能去死!”
“什麼?!”
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叫起來。
什麼叫做‘如果是他自創’的?這種劍法,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孩子自創出來的?絕對是瞎扯,絕對是胡說。
肯定是這個小屁孩受到了哪位隱世高手的教導,才擁有如此神妙脫塵的劍招。
現在,所有人都不希望他死了。
這樣的天才,誰見到差不多都會去憐惜。
可是骨瘦如柴卻搖了搖頭道:“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即便殿下之後怪罪,我也冒死給你這樣一個機會。你離開,甚至可以帶着你的師傅,馬上離開,我絕不追擊。但若你再近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無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沒有去看劍,也沒有去看對面的骨瘦如柴,還有那數十萬的大軍,甚至遠處呼嘯而來的更多的大軍。
僅僅是手腕,唯有手腕。
無痕突然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依靠的東西很多,能夠信任的人很多,但能夠保住自己這一切的手段,卻不多,只有一個。
便是他的手腕。
拿着劍的手,連着臂的腕!
出劍,再出劍。
本以爲之前那劍招,便以是極限。
可誰能想到,再次一劍,卻又進層樓。
再進層樓,樓沖天,天外樓。
一劍如天中之樓。
貼地面,如親吻,似低吟。
猛然划起,天鵝離泉,蛟龍飛天!
只一劍,便是劍。
沒有劍影遊離,沒有劍光耀眼。
只有一劍,一身,一步,一字概全。
瘦骨如柴此次終於沒有全無防備,任由對方在自己身上亂來。
而是舉起自己的小匕首,上下翻飛試圖去抵擋。
他已有殺心。
但他想在殺掉無痕之前好好看看,無痕這劍招是空架子,還是能真的與人對敵。
匕首出,電閃一般。
他能刺中段衡山,即便當時段衡山是大意了,失算了,但即便大意即便失算,他也是段衡山!
天下第五,即便睡夢之中,能夠在他身上劃上一道的人,兩個巴掌怕是也能數得過來。
可他做到了。
匕首出,試圖抵擋長劍。
也碰到了。
起碼看在眼裡,他是碰到了,匕首貼着劍身,撞了上去,用瘦骨如柴高深的修爲擊打上去,尤其是匕首上的劍氣,只要碰上長劍一點,依照無痕的修爲,不光是劍,他整個人也會被蕩飛。
可是……
那劍便如透明一樣,虛影一樣,匕首過去了,卻什麼都沒有碰到!
被躲過去了?
不是!
長劍還在向前,肉眼可見的速度,刺中了骨瘦如柴的胸口,畫了一個雪花的形狀。
這個形狀,太適合無痕了。
落雪無痕。
“哎,真是可惜。”
一句話,一刀。
瘦骨如柴頂着長劍衝了上去,手握住了無痕的手腕,然後將匕首緩緩的插進了無痕的胸口。
無痕擡起頭,面部表情,張嘴說道:“原來強大,真的需要代價。”
瘦骨如柴愣了一下,這一愣,手下的動作就慢了一點,一腳踢出,將無痕踢出很遠。
他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他的強大,真的付出了讓他從未想過的代價。
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會放棄力量,甚至變成一個普通人,甚至變成一個廢人,甚至……死!他也不希望用那種代價,換來他現在的強大。
而作爲世界上第一個理解自己的人。
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孩子,而且……還是要被自己殺掉的孩子。
他突然之間有些傷感。
殺戮,真的是他想要的?
轉過頭,看着二皇子。
他知道他只能這樣做。
這不是殺戮,對他來說,是責任。
嘆了口氣,苦笑一聲,轉身走了回去。
路過二皇子身邊時,輕聲說道:“下面的事,請殿下交給別人吧。”
二皇子輕輕一笑,歪着身子看着瘦骨如柴,笑道:“今天,本王第一次覺得你像個人了。”
骨瘦如柴身子滯了一下,一時間淚如雨下,嘶啞聲音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