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苦思一會,卻還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彷彿怎麼選擇都對,怎麼選擇都能說的出道理。
天罪平淡的說道:“那個人選擇活下去。即便痛苦,即便面對的是絕望,但依然選擇活下去,因爲只有活着,才能領略那人生中彷彿星光一現的短暫的讓人幾乎都發現不了的快樂和幸福。很慶幸,那個人得到了說不定億萬人中才有一個能得到的機會,他把握住了,活了下來。當然,這是個例,太過稀少的個例,可若是當初膽怯了,害怕痛苦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擁有這一絲一毫的機會,不是嗎?”
兩個人彷彿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不明白。
最後問道:“侯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天罪轉過頭來認真的看向兩人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雖然結局也許註定了要打這麼一仗,結束自己的性命,但……卻會多出一些逍遙快活的時間,就算是……臨死前的瘋狂,給自己的慰藉吧。”
兩個人愣了一下,隨後沉思了一會,終於下了決定。
“一切全憑侯爺安排。”
這就是同意了。
天罪點了點頭道:“那……你們就先回行宮吧。”
惜雲道:“可是主上那邊……”
“放心吧,”天罪笑道:“我會讓你們給主上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那就麻煩侯爺了。”
兩個人嘆了口氣,但眼神中流出來的明顯是無比的興奮。
轉身離開,剛開始走的很緩慢,很沉重,然後……認爲天罪可能看不到了,就歡快的小跑起來了。
直接回到他們的天堂去了。
天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遠遠的大罵一聲:“我他孃的還能看到吶!”
兩個人尷尬的不行,但依然沒有放緩腳步。
天罪啞然失笑,轉身又看了一眼西來的城池,隨後微微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午後,剛吃過中飯,特使便又到了。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我們需要的答覆,爲什麼還沒有?!”
這名特使是抱着必死的心了,上來便言語激烈。
天罪則是呵呵一笑,突然說道:“龍武將軍近來可好?”
特使就是一愣。
龍武將軍就是這次西來戍邊的最高將領,官拜正二品大將軍,軍中職位比他高的,大多都是不領兵打仗的老將,封個高官頤養天年。
但凡朝野上幾乎都是這樣,除了丞相太尉之外,其餘一品大員都不領實事。
真正幹活的往往都是二品。
龍武將軍王三品,祖輩上指望他能當個三品官光宗耀祖就最好,結果這王三品的天資極好,又善於經營,吃得了苦做的了事,年僅四十多歲就當上了二品大員,實在是出乎了其家族的預料。
而這名字自然也不能因爲升官了就給換了,只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去叫,只叫他龍武將軍,算是避嫌了。
龍武將軍也是臨時被調派過來,這名特使都是兩天前才知道的,對方……爲什麼一下子就知道了?莫非是自己西來有他們的眼線?
這……有些說不過去啊。
特使疑惑了一會,隨後說道:“龍武將軍正在大帳之中。”
天罪點頭道:“叫他過來見我。”
特使又愣住了,說道:“這……”
天罪道:“這什麼這?你怕他不想來?別管其他,你只要跟他說‘徐明山上一株草’這句話就可以了。”
特使依舊是什麼都不明白,但這不影響他回去彙報。
晚上,城中剛剛掌燈。
一名將軍就只領着三名手下前來喊門。
進來之後直接到了天罪的房間之中。
“請問是哪位找本將?”
天罪哈哈笑道:“龍武將軍果然藝高人膽大,如此局面竟然也敢孤身犯險,當真讓人敬佩。”
龍武將軍說道:“你會殺我?”
天罪笑道:“這倒不會,你們下去吧。”
將屋子裡面的所有人都攆了出去,只剩下天罪和龍武將軍兩人。
“沒有其他人了?”
龍武將軍冷聲問道。
天罪點頭道:“沒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一個,便也是足夠了。”
龍武將軍說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知道徐明山上一株草這句話?”
天罪卻沒有回答,反而說道:“我要求你跟我演一場戲,雙方兵甲要對決,要打的熱鬧,但卻不能死人。武器都換成是木質的,互相不能下死手,但氣勢要足,同樣要配上一些牲畜的血,把場面做的越大越好。”
龍武將軍整個愣住了。
因爲這個要求不但匪夷所思不可理喻,更是瘋狂。
讓兩國正規軍來演場不知道給誰看的大戲?這怎麼可能?這不是開玩笑嗎?
龍武將軍就真的笑了,嘲笑,冷笑。
“這不可能,本將不知道你是誰,但你絕對是個瘋子。”
天罪頭歪了歪笑道:“我曾經在大陸上失蹤了三年,被關在一個高樓裡面一年多,在那裡有很多的老頭子,他們不出門卻知道天下的事,甚至很多隱秘的事情也都知道,我一面跟他們學本事,一面瞭解各方面的知識,真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龍武將軍皺眉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天罪呵呵一笑道:“其中一個老頭特別有意思,明明都七老八十了,大家還都管他叫‘黑子’,他人長得不黑,還挺白淨的,之所以有這麼個外號,是因爲他曾經在大陸上走動的侍候,管理的就是一羣‘黑子’。黑子是搞走私或者密探的別稱。他有一天喝的大醉,就跟我說了一些名字……確切的說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外號,叫‘老古’。老古是個殘忍的人,都這麼說。”
說到黑子兩個字,龍武將軍的臉色都綠了。
天罪又是笑了笑,突然歪着頭說道:“如果我把你的身份說出去,然後讓西來國通緝你,西來國自然是找不到也抓不到你,不過老古自然可以輕易的找到你,對了,老古現在還是會在人活着的時候把人腦殼撬開,用勺子舀腦仁吃嗎?”
龍武將軍猛地打了個顫,驚恐萬分的說道:“請……請高擡貴手……”
天罪笑道:“這是一件說來很難,但實施起來很簡單的事,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複雜,只要先將軍營中你們西來國主的密探給清理乾淨,或者收買了,自然可以幫助我來演這場戲。”
龍武將軍道:“可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天罪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用瞞你,有個人想要看到一場戰爭,而且這個人我沒有辦法對付,所以我只能給他這場仗。但我又不想有死人,這對我的修爲很不利,就只能想到這種辦法,想來你也是能理解的,對嗎?”
龍武將軍一陣苦笑。
理解?
理解個屁!
他是個孤兒,被老古撿回去,精心訓練了四年,然後讓他改頭換面。
他原本沒有名字,流落在街頭如同一條野狗,甚至連野狗都不如,可從那一天開始,他就親眼看着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孩子在他眼前死去,被他親手殺死。
從此以後,他就成了這個被他殺死的人。
王三品。
從此他過上了很溫馨的生活,家人對他呵護,祖輩對他愛護,甚至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就給他找了個溫婉的女子成了婚,小日子過的別提有多美。
但這一切並非是沒有代價的。
他需要在西來國使力的往上爬,爬到最高點,用以完成他的任務。
任務也很簡單,就是販賣私鹽。
但事實上整個西來國偏遠地區的私鹽,有一半都經過他的手。
他乾的很出色,隱藏的很完美,卻不知道爲什麼,在今天這樣一個場合之中,被一個半大的孩子給一語道破,彷彿對方知道自己的一切一樣。
他自然會恐懼,恐懼失去現在美好的生活,恐懼那老古兇殘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重要,起碼在老古的心中。自己完全可以被捨棄,不出兩年,又會有一個新人來代替自己,擁有自己原本擁有的一切。
徐明山上一株草,下一句是‘未古河畔一抹黑’。
正是老古與他單線聯繫的接頭暗語。
所以天罪讓他來,他就真的來了。
天罪歪着頭看着他,突然問道:“你怕死?”
龍虎將軍苦笑道:“是人,就會害怕死亡。”
天罪卻搖頭道:“不,你以前不會害怕的。”
龍虎將軍一愣。
是啊,他以前當流浪孩童的時候,可是一點都不會懼怕死亡,明明偷一個饅頭就有可能被打死,但他還是會義無反顧。
他想不明白,疑惑了。
但還好,天罪馬上就給了他答案。
“你其實還不是怕死。這人吶,擁有的越多,就越害怕死亡,恐懼死亡,原因?其實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失去,失去這些自己好不容易纔擁有的一切,你……好自爲之。”
天罪說完,便擺了擺手。
龍虎將軍滿臉驚愕,半響後才嘆了口氣,恭敬的拱手,倒退而出。
他沒有在城中受到任何的爲難,直接被放回到西來邊城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一隊人馬就從西來邊城衝出來,大聲的喊陣。
天罪站在城頭觀望,忍不住樂了。
因爲那些西來士兵人手都拿有一根雕琢的很像刀劍的木頭。
“這貨辦事效率倒是不錯,昨天晚上才說,今天早上就有了成果,怪不得他可以這麼年輕爬到這種高位,只不過……哎,做的還不夠細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