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又是幾聲,好似燒紅烙鐵按在豬皮之上,聲音氣味充實五官。
但那金屬塊不過也是表面上稍微沾上一些血液,之後立即成爲焦黑,再之後便消失不見,顯然是被燒沒了。
天罪擡起火鉗直接把它再次送入爐火之中,而這次鬼平十分自覺,張開臂膀就不停的鼓風。隨後天罪就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悠閒的晃着自己的雙腳,誰都知道他在等待金屬再次燒到可以鍛造的程度。
半個時辰後,他起身再次將那金屬塊取了出來,小錘猛地一連砸,水錘和普通錘相互配合,只十幾下,鐵塊竟然就薄了一倍,也伸長了一倍。
天罪放下小錘直接摸起一把林間生活用的砍刀,猛地一刀劈在金屬塊中間,因爲力道不夠,鋒利不足,並未斬斷,再次拿起小鐵錘又是在砍刀上一陣敲,可算是將金屬塊幾乎分成了兩塊,僅僅有一點點還互相連着。
天罪火鉗一掰小錘一敲,很巧妙的一挑一敲,直接將金屬塊做了一次完美的‘對摺’,再重擊幾下,讓它們確實的黏在一起,隨後再次用鮮血澆灌,便扔進了火爐之中,並很賤的用腳在地面上劃了一條線。
老者看着雲裡霧裡,皺着眉頭問道:“這月亮石已經到了可鍛造的程度,而且也已經可以塑型,爲何不直接將它鍛造出來,還要費這麼大的事?有什麼意義嗎?還有這斷開之後月亮石必然不會粘連的那般完整,鍛成武器後說不定會斷掉的,即便是一柄短短的匕首。”
天罪白了他一眼說道:“拜託,讓你看着就是本候大發善心了,不要問東問西的好不好?本候能說嗎?即便是說了臭老頭你能懂嗎?這裡面的說道那是太多了,本候只能說,跟你所認知的鍛造技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鍛鍊,塑型,研磨,對於一柄兵刃來說,這三步又有哪一個不重要?又有哪一個不是看手法經驗技巧傳承和專研?別說一兩句沒法解釋清楚,便是說上三天三夜……那老頭該不懂就還是不懂。甚至很多在腦海中世界那些自認爲很了不起的鑄劍師,連最基本的‘反關刃口’的常識都不懂,鍛造出來的刀劍永遠是劍尖反倒最不鋒利。
老者好奇,所以他繼續忍了,但也不妨礙他不死心的問道:“如此鍛造必然會讓兵刃受不得力,究竟是爲何有此工序?”
天罪嘆了口氣,轉過頭只說:“哼,那就等本候鍛造好了,你來試試便是,是不是不受力……你一看便知。”
繼續休息了一會,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天罪再次將金屬塊抽出,然後再次將之前的過程再弄了一遍,並又在地上劃了一條線,接着……又是耐心的等待。
就這樣一次一次,天漸漸就黑了,煤焦添了一次又一次,倉庫都搬空了。雖然每一次月亮石被扔進爐火中出來的速度都在加快,但重複而彷彿沒有任何意義的工序,讓所有人看着都比較崩潰。看熱鬧的漸漸離開了,除了鐵匠鋪店家父子之外,也只有三個人在關注了。小露是在關注着天罪,隨時準備夾起他就跑,鬼平是拉風箱把自己拉的有些懵,彷彿只會這麼一個動作了,而老者卻皺眉看着一次次從爐火中被拿出來的金屬塊,他以爲這金屬塊會因爲火星的迸濺而快速減少,但實際上卻並沒有減少太多,細微的幾乎發覺不了,最主要的,他雖然看不出來什麼問題,但總覺的這個金屬塊有些不一樣,跟他以往鑄造所使用的月亮石……有了細微的區別,至於這區別是什麼……他還需要再多看看,一直的……看。
時間就這樣彷彿浪費一樣的在天罪和鬼平兩人的忙碌之中過去了,鐵匠鋪的店主又拉來了兩車煤焦,隨後……三更的梆子便響了。
天罪嘆了口氣,眯着眼睛看着爐火中的月亮石,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腳下已經劃上了二十三道的記號,嘆息道:“罷了罷了,二十三便是二十三吧。”
其實……層數越多,就會越難,想要保持每一次折打所有的紋路都相同,這需要讓人髮指的集中力。天罪用上了神識,月亮石回爐灼燒,其實他也是在抓緊休息。月亮石果然是個好東西,甚至天罪的神識都無法看到裡面的分子結構,好像其中是一片朦朧,天罪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一些奇怪的力量干擾他腦海中的‘常識’,所以也並不奇怪。
二十三,這個數字彷彿……很小的樣子,但實際上若是仔細算下來,如若每一次折打的‘層’都可以完美的積累下來,那麼……現在這小小的巴掌一塊大的金屬上,已經是將近八百四十萬層了!每一層都纖薄到讓人無法置信的地步了,肉眼去看?那就是有點開玩笑了,八百萬疊在一起卻只有一寸多高,早就超過了人眼的極限了。
也正在這時,天罪將那月亮石從爐火中抽了出來,小錘叮叮噹噹便是一陣狂敲,瘋狂,絕對的瘋狂,讓人根本看不清錘子的動作,只能看到錘子揚起來,然後確實的落在那通體白亮的小方塊上,而那小方塊也在變幻着形狀。
拉長,翻轉,變細,再拉長,彎曲了,馬上又變直,前窄後寬,好像畫出來的一樣。
老者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好錘法!就憑小友這套錘法,他日也比能成爲大師之屬,如果……沒有之前那些無用的歪門邪道的話。”
天罪呵呵笑道:“本候今後成爲什麼本候不知道,但……本候這套錘法,只不過是最弱的一項罷了,錘子不管砸的再漂亮,實際上它無非是個熟練工種,只要長期練習不管是聰明還是蠢笨的,總能達到一定程度,但某些手法……嘿嘿,不只說會還是不會,看到了領悟與否都在兩說,更看天賦機緣,那纔是本候驕傲的地方。”
老者冷聲道:“哼!黃齒小兒無謂言語罷了,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弄出個什麼東西來,你這把……唔……難道要做成長刺?那不過是奇門兵器,不如製成匕首,有脊有力,纔是正道。”
天罪再次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將那月亮石的金屬條隨手放在旁邊,讓它自然冷卻,卻不再去管。火鉗再次伸入火爐,一拉一挑,整整在裡面燃燒了將近一天的那塊略大的黑色散發青藍光澤的金屬塊就被天罪給拉了出來。
說實話,連鬼平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塊金屬吶!
此時它終於被通體燒紅,天罪點了點頭,果然如他所想,一般的爐溫是根本對付不了這種傢伙的,所以只能靠長時間的高溫灼燒,這也是他一直讓鬼平不停的鼓風的原因,當然,其中也有想要整治他的意思在。
這東西燒灼一次太過費勁,天罪可沒有時間去多等,剛剛出來,天罪便是猛烈的一陣狂敲!左敲右敲前敲後敲,噼裡啪啦的火星四下亂飛煞是好看!一些早就回家睡着的人又被這狂亂的打鐵聲吵醒,撩開窗戶一瞧,卻發現這裡還真是好看,於是……繼續看熱鬧。
小露也是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打鐵的火星,其實就是最原始的禮花,其他任何形式任何原料的禮花,都是基於這種美豔而漸漸模仿而來的。
鐵花四濺,金屬塊也越來越小,大家都很滿意,只有一人例外,不但不滿意,還差點氣歪了鼻子,大聲喝道:“你這小子剛正經一會又開始胡鬧!鍛造之術最重專一,你一件兵刃還沒有打造完成,又馬上去打造另一件?一心兩用者皆不能成事,同時兩件更不能成器!月亮石你浪費了倒也罷了,難道這玄機巖你也要浪費不成?!”
月亮石是大陸上很稀缺的材料,之所以鬼平一直帶在身邊,就是指望有朝一日能攢夠數種珍貴材料,讓鍛造大師爲自己打造一把極品寶劍,可耗費了他十數年之久,也不過就找尋到了這兩塊而已,而且……其中這塊玄機巖的獲得還卻對是運氣使然。月亮石有價無市,終能一見,而玄機巖卻是無價無市,堪稱無價之寶!
相傳大陸初成,人跡不生,天地造化萬物,生命得以生息,其間,地表變動海枯石爛山河倒傾,什麼樣的變動都時時刻刻在大陸上發生,這玄機石便是這些大動亂的產物!先是廣袤森林被付之一炬,又趕上山石傾覆,木之精元被困於地下,萬年之後經由火山噴薄而出,存於大海之底,再萬年,海河干枯,此物露於表面,受日月薰染風吹雨襲,四季變化溫冷相惜,四周山石成爲細沙,細沙又凝成高山,只有它萬年不變,直到……其上散發幽藍之光,終可成器。
真可謂天造地設,無數巧合之下孕育的神物,讓人感受到天地之中大有玄機,便名曰……玄機!
這便是玄機巖的來歷,其珍貴程度自然可見一斑。
但……就在老者的大聲呼喊之下,那塊玄機巖卻已經在天罪的小錘下整整減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