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敗家!”
再一次的,或者說又多了一個以如此詞彙‘稱讚’天罪的人。老者被氣的眼角在狂抖,好似手提挖掘機,跳的人心都哆嗦。
天罪卻撇了撇嘴,看着小了一半的玄機巖滿意的點了點頭,直接轉手就把它扔進了火爐之中。想要燒透一次它實在是太花費時間了,所以天罪就必須儘可能的快,讓它儘可能的在沒有冷卻的情況下進行加工,然後……就是繼續燒嘍。
一刻鐘,天罪直接將再次紅透的玄機巖拿了出來,叮噹一陣小錘之下就把它對摺了一次,澆鑄上鮮血,送入爐火之中。
這個過程再次彷彿無限的重複着。
太陽升起來了,到了天中,又偏西,落下,除了這小小鐵匠鋪不是會傳出來的一陣打鐵之聲,萬籟俱寂。
而那塊玄機巖也終於折打了九十九次。再次將它拿出,天罪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小錘一揚就像超越一百的數字,但想了想,卻又嘆了口氣,將小錘放了下來。
老者微微一愣,疑惑道:“爲什麼不繼續?反正已經這麼多毫無意義的工作都做完了,不如再來一次做到一百之數也好啊。”
天罪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本候也以爲自己會有這樣的能力,但……本候真的已經控制不住層面的平整,這是本候的極限了,一百之數?當真是困難到讓人髮指,說不定……百數便是極致,超過它便是超過了天地所能容忍的地步吧,而且……呵呵,其實九十九已經算是人之極致了吧。”
這是天罪的直覺,他覺得只要自己再次將它折打,它就會徹底壞掉,好似一塊麪揉啊揉,先是從麪粉揉成了面塊,越來越柔軟,但這不是永恆的,總會有那麼一次,一按下去……面就裂開了,碎成小粉末,再添水去揉……面反倒是永遠達不到曾經的彈性嫩滑了。天罪已經感覺這塊金屬已經到達極致了,不能再多了。
九十九次折打,又有多少層吶?接近於一‘京’!
‘京’是什麼?十十爲百,百百爲萬,萬萬爲億,億億爲兆,兆兆爲京!‘京’便爲天地之極,實際上……每一層的薄度已經到達了分子結構了。
如果突破京,就要突破分子,將會把整個物質進行改變,所以天罪才直覺到自己自己做不到,自己突破不了‘百’。
苦笑一聲,天罪小錘猛落,乒乒乓乓便是一陣狂打,一邊打着,另一邊又將已經冷卻的月亮石扔進了火爐之中,讓人們看的是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天罪喘了口氣,伸出無名指撓了撓自己的眉毛,隨後猛地抽起很普通的砍刀,突然一刀砍在燒紅的玄機巖的中間,呲的一聲便將它從中而斷,並非是之前的橫斷,而是順着長度的方向。砍斷之後,又將之直接扔進火爐。
老者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麼?這兩天的時間都要過去了,你卻依舊在鍛造這些原料,來來回回,你到底是要做哪一個?難道月亮石和玄機巖你難以取捨?哼,老夫便破例教你一點吧。這月亮石如月光乍現,其硬無比,磨成針可承千斤之力,若爲匕首便是剛猛無比,銷金斷玉自不用說,最重要卻是承受勁力勃發,紅級修爲者全身力量瞬間爆發開來,它也能承受得住,可用於攻擊也可用於防守,只是這量稍微少了一點,但也是難得。至於玄機巖則可做世間最鋒利的刀劍,傳聞用它製成的長劍,一道劍芒可衝千里,途徑之所皆被切成宛若平鏡,更因爲其具青藍之光,便是世間十大美色之一,可惜玄機巖雖然極爲堅硬但卻堅固不足,巨力可斷,只有功法細膩之人方可掌握。這兵刃之道,還要講究個對症下藥,各有所長便各有所用。”
天罪一愣,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道:“臭老頭倒是有點見地啊?”
老者雖然生氣,但還是一陣驕傲,說道:“此法本爲不傳之密,老夫見你這娃娃是可造之材才破例提點,何止是有見地?哼,這可是無數先賢歸納總結,實乃至寶。”
天罪嘴角一抖,說道:“切,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本候就是說這番說法有點見地,嗯嗯,僅僅是有點而已,臭老頭你也不要太驕傲了,本候沒笑話你班門弄斧已經算是大度了。”
“你!”
老者這次被氣的真的不輕,決定這輩子都不要跟這臭小子說話了,就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然後取笑他,嗯嗯,好好笑話一下他!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罪伸了個懶腰,纔再次取出火鉗,將兩塊金屬一起從火爐中取了出來,不,應該說是三塊,差不多長短,只是兩塊玄機巖都要比月亮石寬了一圈,卻又扁了一點。
三塊金屬都已經燒的通紅,外人甚至會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區別,只有天罪和老者能一眼看出上面細微的不同。
天罪手一抖,瞬間用兩片玄機巖將月亮石夾在中間,然後小錘又是一陣敲打,竟然將三片金屬狠狠的敲在了一起!
老者明明準備不再跟他說話,但看到這種做法依然是沒有忍住,很‘沒臉沒皮’的再次問道:“你這……又是做什麼?鑄造兵刃必須講究原料精純,你這樣把它們放在一起……”
還沒等他說完,他自己卻先行愣住了,呆呆的張開了自己嘴,愣愣的看着,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原來……可以這樣的?!’
天罪自然不會在這時候理會他,手中小錘不停敲落,三片金屬快速的變成了‘一塊’,因爲上下包圍,導致這片金屬中間高邊緣矮,又是一陣敲,中平而邊緣下陷,竟然出現了鋒口!
叮叮噹噹,乒乒乓乓,小錘敲打中間和四周的聲音明顯不同,就看小錘幾乎無影的來回下落,金屬片也被天罪快速的來回翻轉,而它在逐漸敲扁,又逐漸拉長,後方厚重稍寬,前方窄細略薄。
終於,它延伸到了三尺七寸長,然後天罪嘆了口氣,將它又插回到爐火之中,自己還忍不住嘟囔道:“哎,還是太慢了,這樣看來想要塑型起碼要回火三次了……”
沒錯,鍊鋼的過程已經完成,現在便是塑型了。
塑型是一個同樣考驗手藝的流程,小錘子就像是刻刀,必須要把原料通過一定的順序和趨勢,均勻的改變成理想的情況,硬敲打出形狀是不行的,那樣會破壞之前鍛造的紋路,太慢又不行,因爲隨着敲擊,金屬片上面的溫度畢竟在緩緩降低,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再鍛打了,只能回火等它溫度升上來,若是冷卻鍛打,卻又是另一種工藝,追求的就是‘韌性’,跟這把天罪要打造的長劍就不太一樣了。
不過這次很快,只一刻鐘時間天罪就將它抽了出來,繼續敲打着。
而此時已經能看出長劍的輪廓了。
六面,雙刃,沒有劍脊,而是中間完全平整一塊,好似一面有細微角度的鏡子,邊緣處直接平行下滑,成爲寬大的刃口,一體向下形成劍刃。只有劍尖的位置能看到‘劍脊’,雙鋒交匯的地方出現一條筆直華美的線,左右完全相同,完美的根本不像是手工製作而成的。
一直甘當苦力沉默無語的鬼平心中猛地抽動了一下,他是激動的,偷偷往鐵砧上看了一眼,看到那未來自己的長劍,雖然形狀跟自己以往所見長劍不同,但卻依然很美。吞了口口水,開始幻想起了長劍鑄成的情況。
天罪的敲擊的速度卻緩緩降了下來,敲幾下,便將長劍舉起,斜斜的放在眼前,從尾部向尖端看去,然後又在某個部位敲打幾下,再看看,再敲打。
而隨着這種敲打,長劍已經在緩緩冷卻,火紅盡褪,形狀也終於展現了出來……
很……漂亮!雖然僅僅是一個劍胚,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它的美,那種筆直和那種平整,即便是女子的鏡子好似都不會有這般平滑。
叮!最後一敲,長劍發出一聲悅耳輕響。衆人大喜,甚至喊出‘好了?’的話語,可惜……天罪隨手一丟,再次將長劍扔到火爐之中。這個動作太突然,給人的感覺就是要把一封重要的書信扔進火堆一樣,是要毀掉一個很美而又很重要的事物。
老者猛地向前一步就想從火堆中將它抓出來,因爲他已經明白了天罪的其中一個做法,就是爲什麼要把三片金屬和在一起,其實……這是一個‘認知’的問題,也是一個‘固化思想’的問題。他或者說他所屬的勢力,絕大部分人都用一生的時間致力於追求最純淨的原料,因爲無數的事實證明只有利用天材地寶的神奇,發揮某種金屬純淨的特性,才能煉製出最好的兵刃,想要兵刃賦予某種能力,那麼便挑選適合這種能力的金屬就行了,想要兵刃品級高,那便尋找可以達到這種品級的金屬就行了。
這世界的物質太豐富,金屬的品種太多,更有天地至寶可供那些頂級者選擇,所以這就導致他們從未想過要把兩種特性的金屬放在一起。比如現在這個玄機巖和月亮石。
是啊,月亮石雖然堅固無比,但鋒利不足,玄機巖雖然鋒利韌性有餘,但堅強不夠,但要是以月亮石爲‘心’,以玄機巖爲‘裹’,不就能讓一把兵刃既能擁有月亮石的堅固又擁有玄機巖的鋒利了吶?這不就是將兩種金屬的特性都捏在同一把兵刃之中了嗎?
‘不行!’老者心中猛地怒吼了一聲,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小聲嘟囔道:“不對不對,這是歪門邪道,雖然暫時或許有利,但若不把精力都放在根源之上,一味的用這種取巧手段,終究是不對的,恩……絕對是不對的,若世間人人都去取巧,那還有誰人會苦心專研每種金屬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