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你把我忘了,如今想起來,果然是這讓人爲難的事。”
隨着一個聲音,一團黑影從天罪胸口飄出,一個帶着大大帽子的男子破衣爛衫的站在前頭。
他滿臉的鬍鬚,是那麼的明顯。
天罪點頭道:“是啊,我真的就把你給忘了,對於總惦記着我的酒的人,我的記性從來都不是太好。”
鬍鬚男哈哈一陣大笑,隨後看向結界,並嘆了口氣道:“在我年輕的時候,自稱天不怕地不怕,但依然有幾個地方是打死不去的,其中就包括這裡。誅神劍罰,呵,神靈都不敢抗拒,何況我們這些凡人?你放棄吧,當她被押到這裡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了,你最好也這麼想。”
天罪微微搖頭道:“退堂鼓這種東西,我如果想要聽的話,就不必要叫你出來。”
鬍鬚男也是搖頭。
半響之後才說道:“這個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便是拿自己的命去換,也換不來這誅神劍罰的一線縫隙。不過……要說這世上唯一能有機會來解決這件事的,應該也只有它了。”
天罪眉頭皺了一下,問道:“誰?”
鬍鬚男說道:“你的坐騎,殘紅。”
“它?”
鬍鬚男點頭道:“有件事其實我也是在見過它之後纔想到的,你可知這世上有知名的幾大人間神獸?”
天罪點了點頭,說道:“韻金九尾狐,嘯月蒼狼,真血駿馬,還有女王蛇。”
鬍鬚男點頭道:“你的那匹殘紅,就是真血駿馬!這絕對不會錯。我第一次看到它,就有些懷疑了,但卻又不敢相信。四大人間神獸,每種都只有一隻,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見證了多少沉浮。
其他三種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不知道它們的蹤跡,唯獨這真血駿馬,卻是有跡可循的。
傳說當年的天下第一,名副其實的天上地下第一高手,修爲要比現在這位天下第一還要強上許多,但因爲某種原因,他戰死了。
有人說是整個大陸超過三百名絕頂高手的圍攻,有人說他找到了某個門徑,到了另一個世界,又被另一個世界的人給殺死了,甚至有人說正因爲他的死,才引來這樣的千古橫禍。
衆說紛紜,但有一點卻是肯定了。
他死了。
之所以說到這曾經的第一高手,就是因爲世間唯一的一匹真血駿馬,正是這天下第一高手的坐騎,當年陪他叱吒風雲,而隨着他的隕落,真血駿馬也死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
但直到進入到你的那個空間之中,我終於能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才突然想起來,其實當初的天下第一高手並非獨自闖蕩江湖。
他身邊不但跟着一匹馬,還有一個……馬童。
傳聞這馬童的實力都已經是絕頂之列。
當年天下第一修爲已經登天,手中再不用兵刃,便把自己的成名兵器送給了自己的馬童。
我想起你身邊的老馬手中抱着的盒子,我才猛然想起,那……不就是天下第一曾經所用的神兵譜天下第一兵——‘問天’嗎?!
這樣一來不是再清楚不過?
雖然曾經的天下第一是死了,但他的馬童和他的馬卻還活着,流落到這人世間,卻被你所得到。”
鬍鬚男顯得有些激動。
畢竟那些都是曾經傳說中的人物,他雖然修爲極高,在北齊幾乎是晃着膀子橫着走,爲人處事無所顧忌,但依然對於曾經的先賢抱有無比的敬意,總後悔自己沒有早生個幾百年,能在那最驚才絕豔的時代跟這些高手過過招,看誰纔是人中龍。
天罪卻一臉的淡然,說道:“即便真的是那真血駿馬又如何?它能解開這陣法?而且它現在在千里之外,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鬍鬚男趕忙搖頭道:“你有所不知,真血駿馬又稱越天獸,它只要認你爲主,不管你在大陸那個地方,它都能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趕來!當初人們也是不知道這點,有些以爲能打敗那天下第一的人們,認定只要把他和他的馬分開,他的力量就會下降三分,所以費勁千機把他們分散萬里,但哪次,都只要那天下第一一聲呼喚,真血駿馬就必定到場,從無紕漏!
而真血駿馬爲何強大,你知道嗎?
它出名是因爲它的高雅,它的溫柔,便是路邊的一朵小花它都不忍踐踏。
但僅僅是這樣……嘿嘿,可成爲不了四大人間神獸!
你猜它爲何能瞬息突破空間,趕往大陸任何一個角落?便是因爲它擁有一個獨特的能力,‘幻滅’,幻滅掉一切束縛!”
天罪聽到此處,眼神忍不住泛出一絲喜色。
他緩緩擡頭,輕聲喚道:“殘紅,殘紅,我需要你……”
不需要大聲。
因爲太遙遠了,大聲與小聲,對於這段距離來說,都應該算是‘無聲’。
所以他只輕輕的喊,慢慢的喚。
剛開始,一點反應都沒有。
甚至天罪都覺得自己有些‘白癡’。
可緊接着,天罪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一個熟悉非常的響鼻,彷彿……彷彿是殘紅在萬里之外對他呼應。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紅色的火球,就像是把天空撕開了一個窟窿。
火球中猛然閃動,正是那殘紅,帶着睥睨一切的氣勢凌空而至,落在天罪的身邊,親暱而溫柔的用大頭磨蹭着天罪的頭臉。
說實話,天罪是有些發懵了。
即便他此時氣勢如此淡然,氣韻如此合乎天道,便是天塌地陷就發生在面前,也絲毫不會有一絲驚訝,但現在他還是驚訝了。
他笑了。
伸出手,摸着殘紅的臉頰,看着木柱上面的瓊花仙子輕聲問道:“你有辦法嗎?”
殘紅轉過頭,盯着看了好久。
然後衝着天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行,但有條件。
天罪理解了它的意思。
嘆了口氣道:“盡你最大的努力,好嗎?”
殘紅這次肯定的點了點頭,一聲響鼻,仰起頭直接衝着前方的空洞就撞了上去。
咔吧!
一聲玻璃破碎一樣的響動。
面前的空間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碎裂的空隙。
再撞。
咔吧。
縫隙變得更大,能容納下一個幼兒。
天罪眼睛亮起,他看到的希望。
但緊接着,殘紅突然腳步一晃,身體蹌踉起來,倒退幾步,全身汗水如血般流淌滴落。
天罪眉頭再皺。
說道:“看來這是你最大的限度,雖然可以洞開這封印,但卻無法進出,自然也沒有辦法救出她來,我……懂了。”
天罪懂了,懂了爲什麼方纔殘紅搖頭又點頭。
有機會,但這個機會……對於天罪來說卻是更加絕望的消息。
那個細小的孔洞,在這裡的人中,除了小劍之外,沒有人能夠進入了!
小劍進去,就能把人救出來?
顯然不是。
封印被‘扒’開一個孔,但它卻沒有破。封印的性質還在。它還是要殺掉一個人,徹底的毀掉一個人才能善罷甘休,這是它的天職。
所以小劍進去,最多,只能說最最好的結果,就是把瓊花仙子換出來。
兩個人必須死一個。
這種選擇,對於天罪來說是痛苦的,也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小劍何其聰慧?
她同樣也明白了這樣一種結局。
突然,她轉身來到天罪面前,輕輕一笑,無比燦爛。
“我去吧,我一定可以把姑姑救出來的。”
天罪沒有說話。
小劍繼續道:“你放心,我會活着的。”
天罪依然是沒有說話。
小劍的笑容慢慢僵硬起來,隨後道:“一個是束手無策,一個是自投羅網……嘻嘻,小天你總說,上天總有一線生機,如今我就是姑姑的生機,而我相信,我一定有我的生機,我肯定抓住它,並出來的。”
她說着,周圍的人卻忍不住嘆氣。
他們再清楚不過,小劍,是天罪的命。
不管發生什麼,天罪也不會讓小劍進去的。
所以小劍的提議完全是沒有什麼必要的。
但……天罪卻突然擡起頭,看着殘紅,衝着它緩緩點了點頭……
一時間,全場啞然。
這天罪,便是這樣想救瓊花仙子?連自己最珍愛的女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嗎?
是不是……太過瘋狂了?還是他自信?或者錯信了小劍的話?
反觀小劍,則是再次展露一個大大的笑臉。
她伸出雙手掐了掐天罪的臉頰,溫柔說道:“不要愁眉不展,你知道我最見不得你這樣,小天……”
還想說什麼,卻終歸沒有說。
轉身過去,做好一切準備,手中巨劍握了又握,就等着殘紅撞開封印的一瞬間,衝進去,把人救出來!
咔吧!
咔吧!
洞口,再次被殘紅給撞開了。
小劍猛地一躍,就要衝進去,四周人羣一個個都忍不住閉上眼睛,在他們看來,這是又送進去一條性命。
可就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忘了……忘了一件事。
俗話說,人無過頂之力。
指的是什麼?就是說一個人不管他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拉着自己的頭髮把自己給舉起來。很簡單,人的力量是從腳跟來,是從地面來。
可有一種方法,卻讓人能夠擁有過頂之力。
那便是……微觀控物之法!
天罪身體是虛弱,是手無縛‘蟲’之力,但他還有微觀控物之法,還有三成!
而這三成,足夠把他的身體給托起來,足夠讓他自由行動,飄空而行。
瞬息之間,好不容易纔打開的一條孔洞便被天罪的身體給堵住了。
他一半身體已經進入封印之中,一半身體還在外面,看着外面已經錯愕到滿臉淚水的小劍。
突然展露一個盛開花朵般的微笑,說道:“我死了,你不許改嫁!”
一晃,便整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