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推辭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實則牽強附會。田潤要求的照撫,不是指日常性的關照,而是指一旦有事,給拿個主意。而劉備所說的理由,均針對日常關照而言。然而,田潤並沒有說破。轉而問孟恩在哪裡,把話題岔開了。關羽、張飛都沒有察覺異常。
孟恩巡城去了,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田潤就說,明天再來。劉備說正好,明晚孟恩也有空,大家一起聚聚。
田潤知道劉備素有大志,也知道這個大志其實並不是想做蜀國的皇帝。有大志者,無非是想做大事。其實,很多人都想做大事。只不過,絕大多數人,在達到某一程度之後,就會有所滿足。譬如張飛,就是個例子。張飛只要統領一幫人,能夠吆五喝六的,他就基本滿足了。如果再被人誇上幾句,張飛就會樂開花。關羽看上去比張飛不容易滿足一些。關羽需要在衆多的同僚之中,一枝獨秀,然後才能滿足。歷史上的關羽也達到了這一點。論武藝,關羽與五虎上將中的其餘四位相比,毫不遜色。但關羽的統兵能力要明顯強於另外四位。說到統兵能力,由於出身富裕家庭,結交廣泛,原本張飛要比關羽強一些的。但張飛太容易滿足了。因而就被關羽超過了。赤壁之戰的時候,關羽已經會統領水軍了,而劉備戰線的其餘諸將則都不會統領水軍。
品三國裡面,說關羽很傲。那自然是關羽一枝獨秀,有了本錢之後才傲的。現在的關羽,田潤感覺一點都不傲。很謙虛,很好學。雖然沒有高順那樣執着,但亦不可多得。確實比張飛的潛力要大些。
劉備則不然。劉備在歷史上投靠過多人,而且普遍受到禮遇。但無論怎樣的禮遇,都不能讓劉備滿足。用田潤的解釋就是,劉備這人,天生就是個單幹戶。因此,無能是怎樣的大公司,無能給予他多高的職位,他都不能安心工作。他天生就有一種“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的傲氣。
田潤並不認爲自己有多大的人格魅力,能夠讓劉備死心塌地的追隨自己。因而田潤一直非常注意劉備。
田潤自己,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志向。但穿越者的身份決定了,就算是最小的志向,也小不到哪裡去。
穿越者的第一需要是保命。如果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裡生活,與社會基本隔絕,那麼,肯定不需要武裝力量。但現代人,是高度社會化的人。社會化的分工,使得現代人的獨自生存能力極爲低下。現代的種糧能手,用的是別人生產的工具,吃的是別人生產的鹽巴,穿的是別人紡織的衣服。因而穿越者不可能在深山裡生活得下去。而一旦融入社會,就面臨着天下大亂的問題。穿越者知道歷史的總體走向,知道黃巾之後,朝廷放權,地方擁兵自重,繼而諸侯割據,征伐不休的戰亂。於是,不得不建立武裝力量,以求自保。
然而,並不是有一支隊伍就能夠真正保障自己的安全。你手裡有隊伍,別人手裡也有。你不打別人,別人要打你。於是乎,不想爭地盤,也得去爭。如果不爭,自己的地盤必將被別人奪走。
跟王越一起隱居山野,田潤以前沒有想過。直到最近,在與王越的談話之中,才無意中談起。隨後,田潤曾仔細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自己不具備獨自生存能力,但王越具備。而深山之中的危險,以王越的絕世武功,也完全足以應付。因而,跟王越隱居山野,是完全可行的。那樣,自己就省心了,就只管安安心心地生孩子了。
想到生孩子,田潤就聯想到接生婆,繼而還想到了郎中。可見,完全與世隔絕還是不行的。當然,接生婆、郎中這樣的小事,田潤相信王越會辦妥的。只不過談起隱居的那個時候,田潤跟王越之間已經不那麼親密了。田潤不知道是彼此相愛的吸引力大,還是兩人世界觀差異的排斥力大。這讓田潤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王越的退讓出走,還不能說兩人之間的愛情就消失了。只不過在這個時代,找尋一個有意躲避自己的人,太不容易了。急也沒有用,田潤乾脆就沒有急於尋找。
如果自己選擇隱居山野,那麼,這幫人的帶頭人,確實是劉備最合適。今日,田潤讓劉備照撫毛城的兄弟,就有點指定繼承人的意思。但劉備推辭了。劉備並不知道田潤有隱居的打算。
毛城那幫人,最初是一般散沙。在青州的時候,田潤還時常擔心劉備把人拐走。後來,慢慢地不用擔心了。再後來,事實證明,在自己離開的大半年時間裡,最多隻能說劉備拐走了一個孟恩。因而田潤認爲,劉備的推辭,應該是知道毛城這幫兄弟是拉不走的,不想融入過深。安喜與毛城距離遙遠,四年之後,天下大亂之時,估計劉備也會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家底,到時候就可以做“雞頭”了。
對於劉備這種想要單幹的打算,田潤並不認爲有什麼不對。而且自己已經把關羽、張飛弄過來了,已經佔了大便宜了。所以,田潤沒有在意。
當日客棧安寢無事。次日,田潤帶關羽、張飛到城外騎馬。每到一處,就談論如果用兵該如何如何。張飛這方面基礎較好,能說上一些。關羽差點,但十分用心。當然,大部分時間裡,主要是田潤在說。
做好的十根笛子,田潤試了音。只有一支音不準,毀壞之後扔了。剩下九隻,都可以用。田潤問關羽、張飛要不要,兩人都說不要。
這個時候,還是一日兩頓。城外逛了一圈之後,再回城吃飯。飯後,田潤讓關羽、張飛隨意。田潤自己則拿了一根笛子,找老宦官督郵去了。
從督郵那兒出來,田潤就在街上閒逛,走着走着,就到了縣衙了。田潤走了進去,一問,劉備依然不在。想必在準備晚宴。孟恩也不在,還是巡城去了。
田潤準備退出縣衙,卻被安喜縣的縣令叫住了。問了田潤的姓名,知道是抗擊黃巾的巾幗英友、毛城縣令。便請田潤到後院書房敘話。
申時,縣令留田潤吃飯。田潤說,與劉備約好的,故友團聚。縣令挽留不住,只得放田潤走了。
田潤到了劉備處,關羽、張飛還沒到,此時劉備正在織一雙草鞋。田潤看在眼裡,心想,演義中的劉備曾經在許昌種過菜,這跟眼前的情況似乎有點相似吧。何必呢?如果是爲了表現自己胸無大志,儘可歌舞昇平啊。如果真的喜歡種菜織鞋,投軍做什麼?
劉備見田潤到,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將田潤迎了進去。田潤道:“沒想到大哥還有這手藝。”劉備道:“慚愧、慚愧。此乃從軍前的活計。”田潤道:“草鞋在夏天的時候穿起來挺舒適的,眼下冬春慘點。”劉備道:“那是。”田潤道:“孟恩呢,還沒巡完城嗎?”劉備道:“就快完了。已經說好,今日提早關閉城門,估計很快就過來了。”
正說着,關羽和張飛來了。同行的那十個人沒有帶來。劉備見了,立即吩咐廚房,可以準備上菜了。
劉備準備的宴席,豪爽而不精細,菜的品種不多,但分量十足。此等氣氛正好適合。劉備倒了酒,舉起酒碗,道:“來,你我兄弟姐妹,聚少離多。爲今日相會,盡飲此酒。來,幹!”關羽、張飛齊道:“幹!”田潤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了酒碗,幹了。
田潤問:“三哥,從軍前你是賣酒的吧?”張飛道:“是啊。”田潤問:“那麼三哥知道的最烈的酒是什麼味道?”張飛指了指剛喝完的酒碗道:“就這味道,沒有再烈的了。”田潤道:“待閒暇之時,三哥提醒我一聲。也許我能做出比此酒猛烈百倍的酒來。”“嗯?”張飛正詢問那猛烈百倍的酒的什麼樣子,這時,門外下人喊道:“督郵大人到!”
田潤一聽,老宦官怎麼來了?此時正在飲宴。或許是劉備請來赴宴的?幾個人都站了起來。劉備身爲主人,起身後便往外走,要去迎接。沒走上三步,門口一暗,老宦官的身影就堵住了門框:“喲……”剛說了這麼一句,就聽得一聲猛喝:“害民賊!認得我麼?”
老宦官身子猛然一挺,轉過身去,手指來人,道:“你、你……”然後倒了下去。背上赫赫插着一把朴刀。田潤等觀其來人,卻是孟恩。孟恩尚自怒道:“我等建立許多大功,僅討一點仰人鼻息的差事。這等濫官污史,還要來沙汰我等,殊爲可恨!”
“孟恩!”劉備氣得一跺腳,“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這時,一陣喊聲響起。“不好了,督郵被人殺了!”“督郵被殺了。別走了兇手!”劉備衝出門外,見約莫二十多名督郵的衛士正朝院子衝來,當即道:“二弟、三弟,掩護澤坤姐撤退!劉安、劉安,帶他們去後門。孟恩,與我一起攔住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