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予丞怔怔得看着容嵐,長而濃密的睫毛,到底是遮住了那雙水光瀲灩的雙眸。
她那麼的愛洛洛,卻沒有來得及去看洛洛一眼。
“大出血已經止住了。”主刀醫生已經將傷口縫合好,長長得呼出了一口氣。
他啞聲道:“戰先生,容小姐已經沒事了。先前的情況之所以那麼兇險,是因爲容小姐因爲重擊而出血不止。”
醫生總是考慮最壞的情況,所以纔會去問季菱到底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他的視線,放到戰予丞身上。
從動手術開始,戰予丞一直半彎着腰肢,不斷在容嵐耳邊說着話。
如果不是他這樣做的話,依照容嵐孱弱的體質,定然撐不過去。
勁瘦的腰肢,半彎成了拱橋,此時聽完醫生的話,那座拱橋,瞬間坍塌。
戰予丞單膝跪在了牀邊,將容嵐滑膩微涼的手,放在脣邊重重的輕吻着。
在這一刻,他寧可相信真的會有神得存在,感激着上天,終究留下了容嵐的一條命。
“阿嵐……”他的脣邊勾出了笑,慢慢得,那笑突然僵住。
全身如墜冰窖。
身後的醫生已經悄聲吩咐道:“快將小小姐帶出去!”
在助手抱着洛洛踏出了房間,季菱已經堵在了門口,急忙將洛洛抱在了懷中。
懷中小小的嬰兒皮膚白嫩,扁着小嘴兒,細細弱弱得哭着,一雙大眼睛宛如黑葡萄一般,漂亮到了極點,根本不像是尚未足月出生的小嬰兒。
“小小姐雖然不足月出生,但是情況算是很好。詳細的問題,得儘快回到錦城檢查。”助手道。
容正來不及去看孩子一眼,急聲問道:“阿嵐她怎麼樣?”
“容小姐出血的情況已經止住了。幸好席先生已經和王醫生詳細溝通過,將容小姐生產時候,或許會遇到的最爲糟糕的問題都已經仔細考慮過。即便這次事態緊急,醫療團內依舊將適合容小姐的血型全部都帶來了。”
如果沒有那些血袋的話,容嵐哪怕有十條命,都保不住。
容正心中緊繃得弦,這次終於鬆開來。
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活下來就好,活下來就好!”
在這個時候,他纔想到要去看容嵐生得女兒。
可是,他眯眸看向已經快步趕過來的保鏢。
那些保鏢嚴嚴實實得擋在了季菱和席昊安面前。
他根本看不到孩子。
“席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容正一把推開擋在他面前的李彥,冷聲質問。
“老爺子,這是我席家的孩子。”季菱抱着孩子,就往外走去,淡淡道:“我怎麼會讓席家的孩子,流落在外面?明天早上,全錦城的報紙都會登出我席家已經後繼有人的消息。既然容小姐已經沒事了,那就請她提前適應沒有孩子的情況吧。”
“席夫人,你欺人太甚!”容正氣急,大吼道。
“席耀爵口口聲聲說在乎阿嵐,這便是他的在乎?阿嵐剛纔命懸一線,他不出現也就罷了,而現在阿嵐剛剛保住命,你們就把她幾乎用命換回來的孩子奪走?他是不是想要再逼死阿嵐,纔會善罷甘休!”
他的吼聲剛落,房間裡面傳來戰予丞幾乎崩潰的聲音:“阿嵐!”
他的面色陡然一變,顧不得容嵐剛生產完,就想要踏進房間之中。
李彥急忙拉住容正:“老爺子,您先冷靜!房間先前已經消毒過,您還是不要進去!免得大小姐她……”
他的話沒有說完,他也已經沒有勇氣說完。
如果不是容嵐出事的話,戰予丞不會發出那樣的聲音,宛如受傷得野獸一般的聲音。
戰予丞看向了容嵐,她的臉色已經迅速衰敗下去,透出了淺淺的青色,掌下的心跳,越來越慢。
他雖然不是醫生,可是對於死亡,卻比醫生了解得更加透徹。
她馬上就要死了。
他用力咬破了口腔,一縷紅到驚心的血絲,蜿蜒在他蒼白的脣角,他猛然間站起,一把抓住了醫生:“你不是說,她的出血已經止住了嗎?不是說她已經沒事了嗎?爲什麼她現在又……”
主刀醫生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睛翻白猶如死魚。
其中一個反應迅速的醫生立刻撲到了容嵐的面前,快速檢查着容嵐的身體,他喃喃道:“出血明明已經止住了,爲什麼她還是沒有被搶救回來?”
“戰先生,好好得跟容小姐告別吧。”因爲緊張的手術,雙眸泛紅的醫生站直了身體,輕聲對戰予丞道。
醫生得話,讓戰予丞全身一哆嗦,他一手鬆開了主刀醫生。
他僵硬的轉過身,看着躺在牀上的容嵐,鼻尖那股濃郁的血腥味道,再度來襲。
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幾乎被她的鮮血溼透,一如十多年前,他身上的衣服,同樣被席耀爵的血浸透。
那被鮮血浸透的大衣,猶如一張漁網,密密匝匝得捆在他的身上。
醫生讓他跟她告別,她馬上就要死了,她馬上就要永遠離開他了,一如當年的大哥,席耀爵。
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子,倏然一軟,重重得摔了下去,這一次,他沒有醒來。
那砰得一聲,透過薄薄得門板,傳進了房間外所有人的耳中。
席昊安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保鏢,昏黃的燈光搖曳落在他的臉上,他的髮絲已經被雨絲浸透,映襯他的眸黑得沒有一點光亮--他怎麼會忘了,戰予丞在房間裡面!
如果容嵐真的死了的話,依照戰予丞那個執拗的xing子,戰予丞又怎麼會獨活?
他大步衝向了門口,剛一到門口,醫生已經撐着戰予丞的身體,站在了門口,醫生啞聲道:“戰先生承受不了打擊,已經昏厥了。”
打擊?
什麼打擊?
容正臉色刷白,一把想要推開堵在門口得醫生,可是他的手臂被一隻大手握住,“不要……不要進去……”
握住他的是,是戰予丞。
戰予丞眉頭皺起,原本堪稱絕美傾城的容色,沒有一點顏色。
“等我……”說完,他再度暈倒。
容正根本不知道戰予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等他?等他什麼?
容嵐明明已經都快要不行了,難道戰予丞竟然連容嵐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嗎?
席昊安及時撐住了戰予丞--只因爲戰予丞的另外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環住了戰予丞的腰,兩個人身高相仿,單憑他自己,竟然也能夠撐起了戰予丞,往外走去。
李彥見狀,想到戰予丞曾經被席耀爵關在青城醫院內,頓時臉色一變,擋在了席昊安的面前:“放下二少!”
如果戰予丞能夠及時醒來的話,依照戰予丞的身手,哪怕保鏢再多,也絕對可以把孩子從季菱手中搶過來。
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李彥,“讓開!誰擋我,我殺誰!”
蒼茫夜色,伴隨着綿密雨絲,徹底降臨。
席昊安容色殘酷如鐵,單手握着**,冷冷對保鏢吩咐道:“看好房間,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進入房間去看容嵐!”
容正大怒:“席昊安,你連屍首都不許我給阿嵐收嗎?席耀爵呢!我要見他!”
話一說完,胸口情緒激盪,一口濃烈的血腥味道,再也壓抑不住,哇得一下子吐了出來。
季菱此時也臉色一變,女人的天xing到底是柔軟一些,更何況她的懷中還抱着這樣一個綿軟的嬰兒,她看向了席昊安懷中的戰予丞,忍不住道:“昊安,既然容嵐已經死了,那何必……”
“媽,什麼都別說。這兒冷,你先帶着洛洛回飛機。”飛機裡面什麼東西都有,條件也比蒼巖寺要好得多。
說完,竟再也不理會季菱,攙扶着戰予丞快步離開。
幾分鐘,或許更短的時間,席昊安回來。
但是,這一次不是他自己回來。
走在他身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挺秀,暈黃得燈光,跳躍在銀白色的面具上,閃爍着森涼的光芒。
他的衣衫極爲單薄,此時是初chun,他身上僅僅穿着一件亞麻襯衫,筆挺的西裝長褲。
他的腳步匆匆,經過身邊的時候,李彥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血腥味道。
席耀爵來了,在容嵐生死再度瀕臨危險的時候,他終於來了。
“你不能進去!”李彥擋在了席耀爵的面前,泛紅的雙眸內,有着深深得恨意和痛苦:“她馬上就要死了,你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髒了她的眼睛。”
對於容嵐和席耀爵之間的種種,李彥最爲了解不過。
“讓開!”粗礪的猶如沙石摩擦發出的聲音,話音剛落,李彥只感覺到自己的腹部被人猛烈撞擊,他的身子一軟,單膝跪下,眼睜睜得看着席耀爵踏進了房間之中。
他這般囂張狂肆得態度,讓心情恢復平靜的容正再度一震,不顧黑黝黝的槍口對準着門口,他就想要踏進房間之中。
可是手臂被席昊安用力拉住,席昊安眼睛裡面,蔓延着紅絲,死死得看着他:“你要是想要容嵐因爲病毒感染,死在裡面,你大可以進去!”
因爲他的身上並沒有消毒,也沒有穿消毒衣。
容正腦子裡面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從席耀爵身上傳來的淡淡血腥味道,席耀爵受傷了?
所以纔會遲遲沒有出現?
既然遲遲沒有出現,席耀爵又是怎麼來的?山路被堵住,如果乘坐私人飛機過來的話,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席耀爵身上同樣也沒有消毒,他又怎麼能夠進這間臨時被改成的手術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