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月掛中天。
流雲趴在崖壁之上,牢牢的盯着那株不斷變幻的植物,直到它的顏色徹底變爲銀色,那朵花苞也緩緩綻開之時,迅速的將手伸入石縫之中,將其連根拔起。
奇異的是,這花竟然維持着被拔出那一刻的姿態,盛開的銀色花朵微微在風中微微顫抖,色澤與那夜空中的圓月相差無幾。飛快的將花朵收入早已備好的錦盒中,然後縱身一躍,竟然直接朝下跳去,最終,流雲在落了近十米的時候,一把抓住另一根繩子,整個人懸在半空中,晃盪了兩下便迅速穩定身形。這次採用的繩子全是綁在遠處一塊巨石之上的,否則經不起他如此大力道的拉扯。
將火摺子點亮,視線一掃,立即發現那株‘月’在右手邊,幸好位置計算得沒有差錯,如果靠得太近,怕是落下時會傷到它。
非常順利的取出另一株‘月’,也放入錦盒之中,流雲拉扯了下繩子,讓上面的人將他拉上去,奇怪的是,上方沒有任何反應,又等了片刻,終於意識到不對,崖頂一定出事了……
流雲立即吹滅火摺子,鬆開繩子,一手扣住崖壁上的岩石,另一手掏出匕首,插進巖壁之中,藉助冰冷的月光,觀察着巖壁的格局,緩慢的朝上去。不多時,他在接近崖頂的位置停了下來,全身緊緊貼着崖壁,屏氣凝神,聽着上方的動靜。
這個位置弧度朝外。上身微微朝外傾斜,很容易就會摔下去,而他插進崖壁之中的匕首也微微鬆動起來。黑暗中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一直懸在一旁的兩根繩子突然動了,非常快速的被拉扯了上去,上方依舊沒有聲音。
又等了許久,整個懸崖靜謐得只剩山風吹拂的聲音,流雲翻身上了懸崖。
崖頂的場景瞬間躍入他眼中……
白日裡,皇帝一行在御林軍的保護下匆匆撤離。容悅本想留下,被蕭靜強行拖上馬車。一同走了。此時,營地之中有身份的人只剩下容琛幾人和負責捉拿刺客的蕭將軍。
兩名御醫站在冒着夜風,站在營帳外張望,子時已經過了許久。卻還未有人歸來,難道出問題了?想着又搖了搖頭,希望能夠有人帶着藥出現在營地中,青寶身上的毒素已經快要壓不住,一絲絲的浸入心脈,再這樣下去,不等製出解藥,青寶就會斃命。
想到這種可能,又想想靖王那恨不得代替她疼的表情。他們不敢再多想,只是一心期盼着馬上有人出現。
下一瞬,果真有一人出現。快速的靠近着,他們只看到一連串的殘影,幾個呼吸間,那人就來到他們面前,一身黑衣的流雲一擡手,將裝着‘月’的錦盒遞給兩人:“解藥在這盒子裡。速速救人。”
“好,好……”御醫欣喜的接過。匆匆轉身去了配藥的營帳。
看着御醫們忙碌,流雲這才鬆口氣,走進青寶所在的營帳中,留下的幾人全部聚集於此,陸安然坐在榻邊,不斷的用毛巾爲青寶擦拭汗水,經過大半天的疼痛,青寶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這種疼痛就好像沒有止境一般,連麻木的感覺都沒有,一波強過一波的疼痛侵襲她全身,在她快要昏睡的時候喚醒。
儘管承受着這樣的痛苦,青寶卻在看見流雲的瞬間,衝他露出一個笑,雖然弧度極小,但他還是看出,她在笑,真是個倔強的丫頭……
將解藥帶了回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所能控制,流雲走到容琛身旁,低聲道:“屬下有事稟報。”
容琛起身,朝着帳外走去,流雲跟在他身後,轉身進入另一座帳篷,容琛這纔開口:“何事?”
流雲回道:“刺客掌握着控制毒物的能力。”簡單的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容琛眸光一冷,看着流雲:“交過手了?”
“沒有。先前不久,屬下下崖取解藥,並未花費多少時間,就在這段時間裡,崖頂上所有人全部斃命,期間屬下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所有人的小腿上都有兩個血洞,渾身泛黑,應該是中毒而死。”
“蛇?”
“屬下查看過他們的傷口,確實很像是蛇咬的,能夠悄無聲音咬死那麼多人,只有一種解釋,這種毒蛇不止一條,否則無法同時咬傷多人。”
容琛眉頭微蹙,眸色深沉,視線透過掀起的簾布,看着靳山的方向,流雲帶去的人之中,有三個都是容府護衛,要想一聲不吭的殺死這麼多人,一般的毒根本做不到。沉默片刻,容琛輕聲道:“刺客究竟是誰,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先下去休息,明日帶人進山,與蕭將軍一同搜尋刺客。”
“是。”流雲恭敬的行禮,隨後退出營帳,回去休息了,路過御醫們製藥的營帳時,朝裡看了眼,瞧見幾名御醫臉上凝重的表情,停頓片刻,邁開步子,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陸安然不離身的照顧青寶,雪歌來到御醫們所在的營帳,看着衆御醫忙碌的身影,靜靜等待了一會兒,突然聽得一聲:“好了。”
上了年紀的御醫手中端着一碗湯藥,冒着濃濃熱氣,雪歌走上前去,接過藥碗,慎重的開口:“可有把握?”
御醫搖了搖頭,解釋道:“微臣是完全按照醫書上配置的,月的藥效較強,能夠中和黑蓮之毒,它本身是無毒的。不過……不過微臣並沒有絕對把握,畢竟這黑蓮毒,從未遇到過。”
那御醫話音剛落,就聽雪歌輕應了聲,然後晃動勺子,盛了一勺湯藥,吹了兩下,然後送入自己口中。衆人大驚,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王妃,您這是……”先前說話的御醫臉色更是惶恐,這藥乃是解除黑蓮劇毒的,爲中毒之人喝下,難以保證會有影響。
這藥哪能亂喝呢!
相比他們的緊張,雪歌倒是顯得很平靜,飲下一口湯藥後,便微閉雙眸,全身心的感受着體內的變化,那溫熱的藥順着經脈緩緩流動,她發覺體內那沉睡的東西突然清醒過來,瘋狂的在她體內遊走。
過了許久,雪歌終於緩緩睜開雙眸,看着衆人說了句‘不礙事’便走出營帳,端着藥去到青寶處。
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雪歌手中的藥碗上,陸安然的眉頭皺在一處,看着雪歌問道:“能有把握嗎?”
雪歌未答,只是在榻邊坐下,美眸直直的瞧着青寶,那張已被疼痛折磨的沒有多少亮光的眸子裡充滿了堅定。
終於,雪歌將藥汁喂入青寶口中,她難以下嚥,浪費了不少,好在御醫又端來一碗,兩碗藥汁浪費了一半,剩下一碗的量全部喝了下去。所有人都緊張的看着青寶,只見她眉頭緊鎖着,嬌小的身體有些顫抖。
雪歌將碗放下,又回到榻邊,看着青寶,雖然知曉這藥對她並無傷害,但能不能解毒,她沒有絕對把握,而成敗就在此一着。
時間過得緩慢,約莫半個時辰左右,青寶陷入昏睡,容義急忙叫來御醫,把過脈後,御醫神色一輕,起身恭敬道:“此藥果然能夠解除黑蓮毒,青寶姑娘體內的毒素已經逐漸中和,待得清晨,再喂她喝下一碗湯藥,後期調理一陣子,就可恢復。”
聽得這話,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陸安然爲青寶擦去臉上的汗水,然後將她的手拿起來也擦拭一番,青寶泛黑的雙手色澤開始恢復。
這黑蓮甚是折磨人,讓青寶受盡折磨,不過最終將此毒清除,也算是上天眷顧。
陸安然熬了一夜未睡,雪歌讓她先去休息,她說想陪在青寶這裡,雪歌便沒有強求,她知道,安然的心中對青寶始終存着一份感激的,這麼做,不止是爲了報答當初的事,更是因爲她已經將青寶當做朋友。
雪歌走出營帳,看着夜空中清冷的月,目光深邃,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回到主帳之中,容琛負手而立,背對着雪歌,雪歌走上前去,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盯着她,雪歌開口:“黑蓮毒已解,接下來,就該捉拿兇手了。”
容琛伸手抱住她,在她耳旁低聲道:“方纔已經和蕭將軍商議過,做好了穩妥的計劃,一個都不會放過。”
“明日啊,好。”雪歌似是感嘆,又似是自語,應了一聲,便沒了話語。
青寶無事,容琛心中懸着的一塊巨石,也放下了。
次日清晨,蕭開明將軍親自帶領一隊人馬,在營地門口等候,容琛與雪歌並肩而行,流雲跟在兩人身後。雪歌穿着一身白色長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兩人來到蕭將軍面前。
“蕭開明見過容王,王妃。”
“蕭將軍不必多禮。”容琛依舊是一副儒雅柔和的神色,沒有任何架子,看得蕭開明暗暗讚歎。
雪歌走上前去,露出一個笑:“雪歌與將軍一同前去。”
“什麼?這……”蕭開明一驚,看着雪歌有些不敢相信,隨即看向容琛,後者笑着上前,開口道:“將軍無需擔憂,雪歌的安危自有容府的人照看,將軍只需按原計劃進行便可。”
容琛都開口了,蕭開明也不好再多說,只是隱晦的看了一眼雪歌,眸中有些擔憂,靳山之中可謂是危險重重,萬一出點什麼事,他可怎麼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