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子府歸來,發現主院之中一個人都沒有,連叫了好幾聲都無人迴應,就在這時,阿三突然出現,對雪歌說‘青寶殺人了’。這話一出,雪歌終於知道阿三那一頭冷汗,並不是跑的,而是嚇的。
他眼中的恐懼不會騙人。
殺個人並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這裡是東南,是容王府。
就算如此,雪歌也並無多少情緒波動,只是開口問道:“殺了誰?”她隱約已經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所以聽到阿三說出‘趙語兒’這個名字的時候,並不驚訝。“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趙語兒乃是管家的孫女,與容琛一同長大,對容琛用情至深,雖然這種感情有些偏激,但她對容琛來說,並不是一般的無關緊要的人,若是她死了,多少還是有些麻煩。
阿三在前面帶路,時不時的擡手擦拭臉上汗水,不止臉上,就連他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溼。
跟着阿三一路走去,很快就來到後方花園,剛穿過拱門,就見花園中圍着不少人,阿三大聲喊道:“大家都讓開。”衆人聽見聲音,一回頭,看見雪歌立即讓開一條通道,直到最中央。似乎聽見聲響,站在最裡面的一人也回過頭來,看着雪歌,眸中的冰冷終於散去,只是渾身散發的寒氣猶如一尊冷肅的雕像,而她手中的長劍,還滴着鮮紅的血液。
劍尖指着的方向。就在她身前不遠處,躺着一個人,應該說是屍體……
雪歌走近。來到青寶身旁,沒有看她,而是徑直將目光落在屍體之上,果然是趙語兒,胸口中了一劍,看那血液,絕對是被利劍穿胸而過。雙目突出,面色恐懼。臉上依舊殘留着不可置信,這就是她死前最後一刻的表情。
沒有想到青寶真的敢殺她!
一招致命,手法乾淨利落,以青寶的身手。趙語兒根本逃不過。屍體旁蹲坐着一個老者,白髮蒼蒼,低着頭,握着趙語兒的手,聽到聲響也未擡頭。
雪歌蹲下身子,視線從趙語兒臉上移開,看向老管家,輕喚一聲:“趙伯。”老者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失了靈魂。雪歌微蹙眉頭,很不喜這樣的場面,她與青寶的手中血債太多。卻從未有哪次向這樣爲難的。
許久,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響起:“語兒是我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可是現在,她……死了。不知王妃,是否要給個交代。”
“不知趙伯需要怎樣的交代?”
老者突然擡起頭,渾濁的雙目突然帶着幾分恨意。咬牙切齒道:“一命償一命,這樣公平吧。”
聽見這話。雪歌臉色終於有些變化,眸中冷光微閃,站起身來,從青寶手中取過長劍,看着依然流淌的鮮血,冷然道:“出劍的速度不夠快,纔會讓鮮血沾上劍刃,如果像這樣……”
話音未落,衆人只見寒光一閃,接着聽到一聲極其沉悶的聲響,雪歌的手收了回來,手中長劍上的鮮血盡數消失,鋒利的刀刃猶如被清水洗過一般。而真正令衆人驚悚恐懼的是,趙語兒屍體上,多了一道傷口,直穿身體,先前那聲響動,乃是因爲長劍刺透身體再刺入泥土的聲音。
待得衆人反應過來,全部捂住了嘴,壓抑住驚呼聲。在雪歌出手的時候老者迅速反應過來,但當他想要阻攔時,雪歌手中劍已經離開趙語兒的身體,甚至連一絲鮮血都未帶出。
老者起身,怒目而視,狠狠的盯着雪歌,質問道:“王妃這是何意?”
雪歌擡手將長劍丟了過去,青寶伸手接過,站在一旁不語,只是盯着雪歌的側臉。公主由始至終都未看過自己,可是在剛纔,她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這個人,無論自己犯了什麼錯,她都會維護自己。
面對質問,雪歌只是擡頭,對上老者狠厲的目光:“這便是雪歌的交代!”一命償一命?哼,笑話,區區一個趙語兒,在她眼中不過是顆棋子,原本留着她是爲了釣大魚,棋子嘛,死了也就死了,不會礙着她的計劃。不過……想拿青寶的命,她可不答應!
雪歌的回答徹底將老者激怒,白髮老人略微有些佝僂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中,乾枯的雙手緊握成拳,盯着雪歌,一字一句道:“好,好一個鏡月公主,仗着王爺的寵愛便無法無天了……”
不等他說完,雪歌就打斷了他,糾正道:“你說錯了,我並不是仗着容琛的寵愛才敢如此做,而是趙語兒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死了也就死了。”這話說得狂妄至極,所有人都驚恐的退後一步,雪歌面色平靜,就連出手再次傷害屍體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變化,而她說話的語氣,竟然就像在說天氣一般,與管家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
他們都是普通的下人,身處王府,雖然心中深知帝王家性命不值錢的道理,但因爲容琛性子較好,不會隨意責罰下人,所以他們並未真正的見過這種場面。他們都沒想到,一向溫和的雪歌,竟然如此狠厲,這個女子身體裡,到底隱藏着一顆什麼樣的心,才能將人命視如螻蟻。
只有跟着雪歌上過戰場的青寶才知道,她的公主,她的主子,是真正的修羅!
在她的心中只有三類人:自己人,敵人,陌生人。
對於敵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看着雪歌的作爲,青寶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一劍要了趙語兒的命,沒有讓她落到雪歌的手中,否則到了那時,她想死的這麼痛快都不可能。
“趙伯,我敬你是長輩,所以才做出這個交代,不知你可還滿意?”聽着這話,就連青寶都有些疑惑,這些話聽着就像故意而說,平常人聽了都受不了,更何況剛剛痛失親人的老者,果然,近前的老者額頭青筋冒出,滿身戾氣,雙手緊握成拳。
不對,戾氣?糟糕……
青寶剛剛想到一種可能,還未來得及提醒,就連老者已經收斂怒氣,忽然大笑起來,一身衣袍無風自動,氣勢驟然暴漲,原本佝僂的身子竟然高大幾分,看着雪歌:“不錯,你早就看出老夫的身份,所以纔會故意出言逼迫對吧?”
“也不早,前些日子剛好收到一封密信,裡面寫了關於西域一個小家族的信息,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的。”雪歌神色淡淡的,對其身上的變化並不意外,倒是周圍那些下人,皆被這等變故驚得沒了反應。一天之內,這些生活一向平靜的人們,接二連三的見證了離奇事件。
“哼,果然是個厲害的丫頭,就算你們知道也無用,今日,老夫定要取你們二人的性命,爲語兒陪葬。”老者怒喝一聲,化拳爲掌,直直朝着雪歌而去,青寶一凜,一閃身,已經擋在雪歌身前,冷哼一聲:“隱藏的還真深,想取我們性命,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青寶迎上攻勢,不過幾招之後,青寶便露出劣勢,被壓制在下風,看了片刻,雪歌就知道,這老者使用的功夫果然與趙月容同出一脈。眼看青寶不敵,堅硬的拳頭帶着凜冽寒風朝着她而去,雪歌正要出手,就見一道黑影飛快出現,抓住青寶將其拉到一旁,然後迎上拳頭。
被人突然拉扯,青寶身形不穩,跌退幾步才站穩,定睛看去,一眼就認出那個黑衣人——冷麪人流雲。
這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沒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厲害,衆人只是看到,與青寶交手明明佔據上風的老管家,與流雲一接觸,便後退了好幾步。在容府呆了多年,自然知道眼前這人不好對付,當下便不再逗留,一彎腰,扛起趙語兒的屍體,使着輕功翻出高牆離開了。
眼看他逃走,青寶就要去追,被流雲攔了一下,停住身形,不解的看着他,後者並未回答,而是轉身看着雪歌,道:“王妃回屋休息吧,這裡交由屬下處理。”
“好。”看着他平靜的神色,雪歌點頭,帶着青寶離開花園。
逗留於此的只剩一些受了驚嚇的下人們,紛紛低着頭,不敢看流雲。
回到主院,青寶將劍收起來,來到雪歌身邊,輕聲道:“對不起,青寶給公主添麻煩了。”早前殺趙語兒時,她並無多少情緒,可此時冷靜下來,她便想起,雪歌提醒過她多次,趙語兒是她故意留下性命,以後有着用途的,可是今日,她一時衝動,將她殺了。
見青寶一臉悔意,雪歌笑了笑,答道:“殺了就殺了,不礙事的。一顆並不如何重要的棋子而已,早晚都會丟棄,再者說,你爲我這隻右手報了仇,它說它很滿意……”爲了讓青寶相信,雪歌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腕上那道傷疤露了出來。
青寶有些意外:“是她?”
雪歌點頭:“當日我被抓走,廢我右手的人正是趙語兒,我早就說過,會親手取她性命,今日她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爲我報仇的,結果是一樣的。”
聽過這話,青寶頓時輕哼一聲:“還讓她死的輕鬆了,要是早知道,我定要好好折磨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