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夏侯府時,遭遇了一起突發事件。
雪歌沒想到,在這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裡有興致前來夏侯府的不止自己一個,竟然還有一個人,不過那人與自己的目的有所不同。
就在所有護衛精力集中於那刺客身上時,雪歌準備逃走,她站在高牆下,還未來得及翻出去,一道黑影突然竄了出來,身形狼狽,搖晃了片刻,然後滾進了那片帶刺的荊棘中。雪歌嚇得退了一步,然後就聽見一身呻吟,快速反應過來,這個突然出現的黑影,就是那個刺客。
不過他好像受了傷,匆匆忙忙的逃來這裡,遠處是守衛們四處搜尋的聲音,所有能逃離夏侯府的地方都會成爲護衛首先搜尋的地方,很快就會搜到這裡,若是再不走,估計就走不了了。可是這人……
雪歌看了眼躺在不遠處的黑影,那人臉上蒙着黑巾,看不清他的容貌,不過從他緊蹙的眉頭來看,傷勢想必不輕,這人倔強的想要站起來,努力了兩次失敗,更多的尖刺扎到他的身上。
一直等在外面的青寶尋了個角落的位置站着,時不時的看一眼高牆,直到看見一個黑影出現在牆頭,立即跑了出去,不想還未反應過來,那黑影就從牆上翻了下來,直接砸在地上,一聲痛哼傳來,青寶瞪大了眼,有些不明情況的看向跳下來的雪歌。
“回去再說。”雪歌有些急切的聲音響起,彎腰去扶那黑衣人,青寶急忙搭手,兩人帶着這個受傷的男人快速離開。
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夏侯府的大門便被打開。不少護衛跑了出來,沿着高牆四處查看,最後在一處角落位置發現了雜亂的腳印和血跡。火把光芒映照之下,鮮紅的血跡還未凝固,一直延續出去。
跟着血跡追了一段路,衆人就停了下來,因爲血跡消失了。而這青石板的道路根本留不下腳印。看着通往各處的道路,爲首那人下令返回,不再追擊。
另一邊。黑衣人帶被回了客棧,直接丟在牀上,青寶點亮燭火,看清那人身上的傷勢時。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的‘啊’了一聲。雪歌聞聲也看了過去。看見那人腰腹間有一道極深的口子,黑色夜行衣看不出顏色,但已經被鮮血全部浸溼,丟下手中從裙子上扯下的布料。
方纔就是用它壓着此人的傷口。那些血跡才突然消失的,否則以他這樣的流血量,那些人肯定會一路追蹤到客棧來。
青寶張了張嘴。正要問這人是誰,就見雪歌眉頭緊蹙。出聲道:“去找個大夫過來,動靜不要太大。”
應了聲,急急的出了客棧,這下子也不能再從窗戶離開了,向樓下值班的小二問了醫館的位置,便急匆匆的去了。
雪歌依舊蹙眉看着牀上的人,因爲失血過多已經昏迷過去的男子雙眸緊閉,眉頭緊鎖着,臉上依然蒙着那方黑巾,遮住大半張臉,瞪着眼擡手將黑巾拉了下來,這是一張並不如何出彩的臉,可以說是平凡。
自己爲何要找這麼個麻煩回來呢?
雪歌輕微的嘆息了聲,夏侯府的荊棘叢裡,這人就躺在自己腳邊,極力的掙扎着,發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翻出這堵高牆時,眼中露出了絕望,就是這一瞬,雪歌毫不猶豫的彎腰將他扶了起來。
獨自一人翻出去當然容易,可帶着這麼一個傷患,雪歌也是費了不少勁纔將他送上牆頭,然後推了出去。若是沒有青寶的話,她一個人將他帶回來也並不容易,不過既然出手救了,也不能到此處就放任不管,她和青寶都不懂歧黃之術,找個大夫來是必要的,否則他要是死在這裡,自己還真就說不清了。
青寶很快回來,身後跟了箇中年男人,身上揹着藥箱,想來就是她找來的大夫了,將大夫帶到牀邊,青寶關上房門也跟了過來,方纔跑得過急,此時有些微喘。
大夫一看牀上躺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臉色就有些變了,再看雪歌與青寶兩人也是一身黑衣,心情有些複雜,不過身爲醫者,以治病救人爲上,開始爲那人檢查傷口。
當衣衫被剪開,看到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時,雪歌再次蹙起眉頭,這傷是誰所致的?那些護衛還是房間裡的那個人?
此人既然能夠避開守衛一路去到主院,就說明他身手絕對不差,能將他傷成這樣,那出手之人,該有何等厲害。
待得大夫止血,包紮傷口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雪歌站起身,送大夫出去,青寶將大夫送回醫館,順便將內服的藥取回來。
忙完這些天色已經微亮,這個夜晚就這樣過去。
站在窗邊看着外面漸亮的天際,青寶出聲道:“公主去我房間休息會兒吧,這邊有我看着就行了。”
雪歌搖頭:“不礙事。”她先前已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那套破破爛爛還沾滿鮮血的黑裙已經被她扔了,開窗透了會兒氣,這房間裡的血腥味也盡數散盡。
見雪歌執意,青寶也不再說什麼,終於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這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雪歌隨口答了聲,見青寶驚訝,於是解釋道:“此人應該和我一樣,趁着夜深人靜時潛入夏侯府,不過他有何目的就不清楚了,這些問題只能等他醒來再問。”
接下來,雪歌將一些情況與青寶說明,後者聽過後,問道:“公主將他帶回來的目的是爲了從他這裡得到些關於夏侯府的消息是麼?”
雪歌滿意的看了眼青寶,後者就知道自己說中了。
沒錯,雪歌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因爲此人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原有的計劃,什麼消息都沒有得到,反而因爲今夜之事,夏侯府的防衛肯定會更加森嚴,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再想要進入,只會難上加難。
此人既然能夠輕車熟路的進入主院,就說明他肯定比自己知道的多,而且雪歌猜測,他的目的應該是爲了刺殺夏侯家主,既然是有冤仇之人,那麼必然對這個神秘的夏侯家主有所瞭解,再不濟,此人見過夏侯家主的真面目,這也能爲雪歌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現在的問題是,大夫說這人失血過多,性命是保住了,不過什麼時候醒來還要看他的意志力。
意志力?想到這兒雪歌就不由自主的勾起脣角,傷成那樣都還要執着站起來的人,意志力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
青寶去樓下拿了些吃的上來,與雪歌兩人吃了點東西,然後繼續等待,一直到中午,牀上才傳來一聲悶哼,循聲看去,發現那人已經醒了,正掙扎着要起身,不想輕微一動就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這才哼出聲來。
“別動,大夫好不容易纔幫你包紮好,你再亂動就白費了。”青寶邊說邊走上前,將已經放了好一會兒的藥汁端了過來。那人看着青寶,然後發現自己上半身沒有穿衣服,腰腹間纏着厚實的紗布,傷處滲出血,將紗布染紅了大片。
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似乎在回憶之前的事情。
“這是哪兒?”男子艱難的開口,聲音沙啞得駭人,坐在遠處的雪歌突然出聲:“先把藥喝了。”
青寶本想將碗遞給那人,後來一看,那人傷勢過重,連起身都困難,自己喝藥就更困難了,於是放下碗,將他扶了起來,從他緊皺的眉頭來分辨,這點輕微的動作對傷口來說,已是極其嚴重的折磨,待得他靠着枕頭緩了口氣,這才端着藥碗,打算喂他。
那人看着青寶的動作,猶豫了一下,隨即考慮到自己的實際情況,便張開嘴,將苦澀的藥汁吞了下去。
一碗藥喝盡,青寶又端來一碗清粥,又給他盡數餵了下去,這樣的照顧不可謂不好,男子知道她們就是昨夜救了自己的人,於是開口道謝:“謝姑娘出手搭救。”
吃了點東西,這聲音聽起來也算有了點力氣。聽見這話,雪歌擡眸看着他,淡淡道:“不必道謝,我不是白白救你,你自然是需要回報的。”
男子微微皺眉,垂下目光,在想雪歌所說的回報究竟是什麼樣子,正想着,就聽得雪歌繼續道:“你和夏侯家有什麼恩怨?”明知夏侯府守衛森嚴,還前去刺殺,結果差點丟了自己的性命,這仇恨,只怕不輕。
果真,聽了她的話,男子眼中有着一閃而過的怨恨,情緒略微有些激動起來,深深皺眉,同時吸了兩口氣,傷口處的疼痛緩解了後,這才緩緩開口:“在下蕭子敬,鏡月國人,與夏侯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聽見‘鏡月國人’時,雪歌明顯怔了下,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出手,竟救了個自己國家的子民回來,想來這便是天意吧。若是沒有那一瞬間的動搖,只怕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想到這裡,雪歌心情略微好了些。
“我有個妹妹,三年前被夏侯府帶走,後來就送了只骨灰罐回來,說是病逝,我妹妹才十七歲,正值大好年華,怎會有什麼病症,可不論我怎麼追問,夏侯府的人一直堅持這個回答……”說道這裡,蕭子敬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