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雪歌帶着雪狼膽回到王宮的時候,任憑莫沉如果沉穩的心性,在看見雪歌的時候,也被強烈的震撼到了。
因爲急着趕回來,滿身的傷痕都沒來得及處理,莫沉臉色沉重的從她手中接過冰玉盒,裡面存放的,正是他們拿命換來的東西。離去的時候是二十人,如今跟着雪歌回來的卻只有一人。誰也沒有去問他們發生了什麼,能夠讓雪歌訓練出來的那麼多死士喪命,不用去問也能想到是多麼慘烈。幾名膽小的侍女,在看見雪歌的模樣時,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她本該是被養在深宮嬌生慣養的尊貴公主,她本該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愜意生活。可是她,卻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承擔起了整個鏡月國的安穩生活,深入險地帶回能夠讓安江王恢復的希望。
御醫爲雪歌處理了身上的傷口,直到有人將藥膏擦在她臉上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右眼下方,被雪狼的爪子劃出一道長約三寸的傷痕,傷痕極深,也是全身上下傷勢最重的地方,加上連日來奔波,未處理,也未休息好,全身的傷口都開始惡化。爲她處理傷口的正是莫沉的徒弟慶安林。
“公主……”慶安林爲她敷完藥之後,欲言又止。雪歌將視線從內室忙碌的莫沉身上收了回來,問道:“慶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說?”
“公主臉上恐怕……恐怕……”慶安林將頭埋得極低,聲音也帶着些顫抖,似乎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是令人無法接受的。見他的臉色,雪歌已經猜想到幾分,淡淡道:“是不是會留疤?這道傷在眼睛下方,未傷及右眼,已是我之幸,一道疤痕不算什麼。”
聽着雪歌這無所謂的話語,安慶林心中一酸,沒有多說,只是在心中想着一會兒問問師傅,有沒有什麼藥物能夠祛除這道疤痕。
莫沉在永靖殿內室待了整整兩日,兩日後出來時滿臉疲憊,憔悴不已,顯然此次爲了安江王費了不少心力。一直等候在外的雪歌迎了上去:“莫先生,父王怎麼樣了?”在提出這個方法的時候,莫沉就已經向自己說明此法危險性極高,雪歌取回雪狼膽之後也始終懸着一顆心,就連安慶林叮囑她一定要好好調養也未聽進去,不眠不休的守候在這裡。
“公主的付出沒有白費。”莫沉鄭重的看着雪歌期待的雙眸,答道:“陛下明日便能醒來,後續還需要好好調養一番。”
聽到這個回答,雪歌緊繃了多日的神經突然鬆了開來。早已超出負荷的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倦同時襲來,整個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就暈了過來。
剛剛忙完的莫沉又開始爲雪歌忙來忙去,其他的御醫都對這位鬼手神醫有着莫名的敬佩,連日來,不論上了年歲的,還是年輕一些的御醫,都跟在莫沉身邊學了不少東西。聽了自己弟子的話,莫沉眉頭微蹙了起來,銀白的頭髮因爲忙碌多日有些雜亂。他自然也注意到了雪歌臉上那道傷疤,起身來到書桌旁,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片刻後將其交給安慶林:“按照這上面的方法,將我寫出的這幾味藥材研磨好,做成藥膏,待得公主身上傷口癒合,每日兩次將藥膏擦拭在留疤處。”看到安慶林露出光芒的雙眼,莫沉又說道:“一些痕跡淺顯的傷疤此藥膏有用,公主臉上那道,最多隻能淡化,並不能全部消除。”
聽完師傅莫沉的話,安慶林有些酸楚:“徒兒知道了。”
如莫沉所說那樣,次日清晨,中毒之後一直昏睡的安江王終於醒了過來,這個消息一傳出,所有人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就連一直病倒的王后也拖着病重的身體前來永靖殿探望,當她看見自己心愛的男人終於能夠再次擁抱自己的時候,眼淚不可抑制的滑落臉頰。
安江王休養了兩日,便被陌塵攙扶着去寢殿外緩緩的走動了一會兒,這樣有助於身體恢復。期間莫沉將他的情況和如何解毒一事全部告知了他。聽過之後,大病一場後看上去老了好幾歲的安江王沉默許久,才緩緩的開口:“雪歌這孩子,心性沉穩,性格堅韌,這麼多年吃了那麼多苦,卻從來不言語。”
鏡月國的夏季初臨,湛藍的天空鋪展開來,安江王擡頭看了許久,才繼續道:“我這個父親,太不稱職。”
“公主生在王室,還能夠有此心智,陛下自當高興纔對。”莫沉笑着安慰了一句。
雪歌昏迷了兩天,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在安慶林的照顧之下,很快就醒了過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詢問安江王的情況,在得到好的回覆之後,這才安心下來。想要去看望安江王,卻被安慶林阻攔下來:“公主身體尚未完全恢復,不能勞累過度,陛下身體已無大礙,又有師傅他老人家親自照看,公主自可放心,延緩兩日再去探望不遲。若是陛下瞧見公主這麼虛弱,也會心疼的。”
聽到安慶林最後一句話,雪歌這纔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副樣子,若是被父王見了,一定會很心疼。
“謝謝安大人。”
“公主爲國爲民殫精竭慮……”安慶林正要說些官方話,就被雪歌打斷了:“何時也學會這般恭維話語了?”
一擡頭,就見雪歌雙眸含笑的盯視着自己,一時間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這纔開口道:“我說的可是實話。”
因着早年莫沉與安江王關係較近,經常來宮裡走動,年少時的安慶林也跟着莫沉來過不少次,雪歌與其也算是自幼相識,兩人年歲相差不多,平日裡無外人在的時候,言談間也去了那些拘謹與禮數。
“這是玉露膏,每次擦拭兩次,能夠消除公主身上輕微的疤痕。只是臉上那道,恐怕會留下印記……”
“不礙事。”雪歌伸手接過藥膏,感激的衝安慶林笑了一下。
雪歌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安江王那邊就收到了消息,與莫沉一道趕來看她。雪歌深知躲不過,也沒有逃避,快步迎了上去,看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江王,一向冷靜的性子竟是激動的無以復加。
安江王張開雙臂將自己的女兒攬入懷中,安撫的撫摸着她的情緒。其他人都悄然退下,安江王雙眼充滿了慈愛,細細的打量着雪歌,最後,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看着這張迷人的臉上此時卻帶着一條醜陋的傷疤,心中一疼。
“這麼危險的事,爲何要親自去?”
“父王生我養我,雪歌爲父王做點事是應該的。”雪歌俏皮的一笑,全然沒有覺得自己毀容是件什麼大事。
那個時候,她只是想在最快的時間內取回雪狼膽,而不是在王宮裡焦急的等待。
安江王身體恢復的很好,只是莫沉與他說過,因爲此次是以毒攻毒,體內還殘留着一定的毒素,無法完全清除,不會影響身體,但是以後一定要注意,不可再沾染任何的毒素,即使最輕微的毒素也會將他推向深淵。安江王叮囑莫沉不要雪歌知曉。
再次回到朝堂,安江王雖然老了不少,但多年爲君,身上那股氣勢絲毫未減,坐在龍椅上看着桌案上的奏摺,期間還聽了近日來前線傳回的戰報。
月慕寒帶領的大軍直接壓進天狼部落境內,打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節節敗退。雪騫主張大軍一直進攻,將天狼徹底打垮,以報多年被他們騷擾之苦。但月慕寒卻在幾次交手中,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
軍中將士亦是分作兩派,一派聽從月慕寒的意見,一切謹慎爲主,認爲天狼生性好戰,但是這幾次交手,卻總是感覺他們未全力出手,纔會任憑己方大軍大獲全勝。但是另一派,卻覺得這種想法過於謹慎,因爲記恨天狼殘殺鏡月無數子民,此時終於有機會壓制他們,應該立即出擊,將其毀滅。
雙方爭執不下,月慕寒下令大軍停駐,一邊分析局勢,一邊將目前的戰況全部送回鏡月國中。在軍中的他們,絲毫不知道安江王中毒一事。直到這日見到青寶,月慕寒才知道雪歌已經回國。
青寶將雪歌寫的密信交到月慕寒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因爲事情緊急,連日來趕路,加上沿途因爲戰爭,並不安穩,來到前線並不是一件易事,生怕因爲自己的耽擱而誤了正事。
打開信箋,月慕寒將其看完,露出一個笑來,心中積累多日的鬱氣終於舒緩不少,看着青寶道:“你來得真及時。”
“聽公主說,天狼部落並不好對付,爲何你們這麼輕易的就打進了他們的地盤?”正因如此,青寶前來此地的路程才又多了不少。
天狼部落國內山地居多,不好耕種,常年缺少糧食,國民生活也一向不富裕,所以纔會經常搶奪鏡月邊境城鎮。但是這種地勢,反而利於作戰,青寶問出的問題,也正是月慕寒最近一直憂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