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清看着雪歌手中的香囊,輕笑着搖頭,說了聲‘真巧’然後看着雪歌,認真的請教:“沒想到這香囊竟是姑娘所買,可我還是不知,姑娘是如何發現的。”
“你專用的裝雲香的盒子,裡面有塊錦布,上面的刺繡圖案與你身上那隻香囊相同,在那鋪子中隨便一問,就知道那是你專用之物,這樣一來,也並不難猜。”雪歌倒也並未隱瞞。
當初在梅園時,夏侯清曾取下香囊,拿出裡面的雲香煮茶,也就是在那短短的時間內,雪歌注意到了香囊上角落的位置有一個怪異的圖案,當時也沒在意,直到今日看到那方錦布上看到了同樣的,覺得有些眼熟,也沒有立即回憶起來,直到後來,青寶將剛剛到手的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才靈光一閃,將這一切鏈接起來的。
其實方纔真正見到夏侯清時,雪歌心中還是有驚訝的,幾日前分別時那句‘有緣再見’,不過是隨口一眼,眼下卻成了真。
“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雪歌精緻的臉頰浮上一抹笑,那般清冷,卻又那般美麗:“小女子雪歌,陪夫君一同前來漠北賑災,不料他半道染了風寒,身子不適,便留在祁城休養,雪歌代其前來拜訪夏侯當家。”
聽過這話,夏侯清的笑容並未散去,不過眸中有着一閃而過的驚訝,料到她的身份不凡,卻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凡……
夏侯清緩緩開口:“原來是容王妃。”這話說得太過平靜,讓人聽不出任何語氣波動,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現下與夏侯一同坐於此,是以王妃的身份還是……以梅園故人的身份?”
“當日聽得公子暢談茶道,雪歌留下深刻印象,若有機會,還願再聽公子講解,只是不知,公子是否願意給雪歌這個機會。”如此一句。已是做了選擇。
夏侯清笑得深沉:“能與姑娘相識乃是夏侯的榮幸。”
就這樣。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有着深意。直到這時,雪歌纔在心中感慨。這趟先行之舉,也不是全無所獲,至少現在她已經坐在這裡,而不是在行宮中思索應對之策。夏侯清邀請雪歌去了專門配備的茶廳中。接下來的事情,可以說進行得順利。也可以說很不順利。直到兩人談話徹底結束,青寶甚至沒分辨出來兩人到底是在談茶,還是說香料。
但實際上,兩人談論的乃是天下大勢。
夏侯清身上那股孤獨氣質未散。雪歌與他相對而坐,看着侃侃而談的他,總覺得此人過於孤獨。沒有可以相交的朋友。她也不知自己這種想法從何而來,也許只是在某個瞬間產生的感覺。一旦萌芽,便無法再壓制。
直到聽得他一句:“亂世中,誰都無法明哲保身,又從何談起廕庇旁人。”平淡的一句,便將自己的態度表達的一清二楚,雪歌知道,眼前這人比其他四大家族更要難纏的地方在於,他並不是個純粹的商人。
這評價乃是從夏侯清自己口中說出。
也正因如此,他看到的不止是利益,更多的是天下大局,還有未來發展,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有什麼樣的勢力能在風起雲涌的亂世中長存。
雪歌將視線移了移,落在茶廳外的一片茶樹上,其中有一株生長得特別高大茁壯,讓人能夠一眼瞧見。
清冷的話語響起:“若是將所有的勢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無人能與自己對抗,怎會無法做到?”一個反問,讓夏侯清陷入沉默,看着雪歌的側臉,有着比知道她身份時更多的驚訝。但這驚訝並未持續多久,然後就是一陣清朗的笑聲從他口中溢出。
“既如此,那在下便等待着那一天。”
雪歌並未作出什麼許諾,因爲肯定會有這一天。
離開夏侯府後,青寶好奇的詢問:“結果怎麼樣?”誰知雪歌只是淡淡一句‘搞定了’,她卻陷入更深的疑惑不解中。之前還難如登天,愁得雪歌長吁短嘆的事情,怎麼突然就搞定了呢?不由得將手擡起,看着手中的香囊,心道,難道是因爲這東西?
雪歌沒有做出詳細的解釋,因爲只要得到這個結果就已經足夠。
心中盤算着要不回去就啓程趕往漠北最後一站辰陽,不過再看天色,估計這麼突然離開,會讓人起疑。想了想又只好打消這個念頭。多耽擱一天,就要晚回去一天,分別這麼多日子了,也不知他傷勢恢復得怎樣。不用多想也知道他肯定沒有好好休息,一定在看書,或是分析天下形勢。
這點雪歌倒是多慮了,雖說容琛看書的時間不少,但大多時候都是按時服藥,容義安排的大夫每日都來爲其檢查,加之用的藥都容義拿來的珍貴藥材,傷勢恢復得比想象的快,只是還不能下地走路罷了。
陸安然日日變着花樣爲他燉補品,容琛大多時候都是拒絕的,縱使他不喝,陸安然還是堅持每日親自下廚,這樣的情形下,容琛也不好一直不承這個情,便接納了一次,不想一看到他喝下補湯,陸安然臉上立即笑意嫣然,漂亮的眸子裡泛着明亮的光。
這些日子,容琛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又開始後悔自己的做法。
當初攜帶陸安然同來乃是他親口應允的,這也不能扔下她不管,再則看到陸丞相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對她冷臉相對,每當陸安然到來,容琛都在心裡想着,若是雪歌在就好了……
只可惜,雪歌那邊的情況,他每日都能收到消息,知道她在做什麼,去了哪裡,對自己不能陪伴在她身側,略微覺得有些遺憾。
“咱們現在去哪裡?”青寶問了聲。
“回行宮吧,正事也辦完了,剩下的就是休息。”雪歌顯然心情不錯,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事情竟會進行的這麼順利,她本以爲,就算與夏侯清有過一面之緣,最後也會需要花些功夫,不想一切如此順利,連帶情緒也好了起來。
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家主,並且獲得家族所有人認可的人,哪裡會簡單。雪歌知道他並不是因爲那些利益而答應自己的條件,可具體是爲什麼,她也看不太透徹,總覺得夏侯清這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恩人請留步。”
兩人正在說着話,沿着一條小道走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兩人止住步子,回頭看去,只見蕭子敬換了身平常的衣服,臉色依舊蒼白,左手按在自己腰腹間的位置,那裡隱隱有着暗紅色的血跡透出。雪歌打量着他,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個聲音冷得帶了些許寒意,她們剛離開夏侯府不久,就遇到了此人,絕不可能是湊巧這麼簡單,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人還不死心,在傷勢這麼嚴重的情況下,竟然還要前來夏侯府,估計是想守個夏侯清出來的機會再下手。
就憑他現在這副模樣?雪歌冷眼看着他,蕭子敬蒼白的臉帶着些尷尬,他完全可以選擇不出現的,可是……
“蕭某不該欺騙恩人,也不該拿妹妹的性命做說辭,之所以要再次出現在恩人面前,是想向……”蕭子敬急切的解釋着,卻因爲身子虛弱,傷口又因他的行動再次崩開,他急促的開始喘息。
雪歌冷冷打斷他:“不必與我解釋。”
對於這些理由,她並不關心,唯一能夠肯定的一點,不論蕭子敬有何目的,都不可能傷得了夏侯清。如果可以的話,他就不會傷成這副模樣。
說完,雪歌轉身就準備離開,蕭子敬在身後大叫:“恩人,嘶……”腳步聲有些不穩,那聲倒吸氣的聲音尤其明顯,雪歌停下腳步,臉色憤憤,轉頭盯着蕭子敬:“趕緊說。”她心軟了,對於自己親手救下的人,還是不能做到置之不理。
她殺過不少人,卻鮮少救人,所以不知道眼看自己救下的人再去找死是什麼心情,可現在的她,莫名有些煩躁,與平時冷靜睿智的她,有些不同。
見她停下,蕭子敬臉上一喜,立即道:“恩人請跟我來。”
就這樣,在各種糾結複雜從未有過的情緒中,雪歌跟在蕭子敬身後,朝不遠處的一間客棧走去。
入了客棧,帶着兩人走上二樓,站在一個房間外,靜默片刻,這才擡起雙手,將房門推開。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彷彿這一刻的舉動是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做到的。
走進房間後,蕭子敬立即朝牀榻的方向看去,看到上面躺着的人時才略微鬆了口氣,隨即又變得沉重。返身去關房門,蕭子敬一讓開身形,雪歌兩人這纔看見那邊的情況。
那是一張普通的牀榻,幾乎所有的客棧都用這種木牀,牀上安靜的躺着一人,通過那黑色的長髮來分辨,睡在那裡的應該是個女子。青寶不解,帶她們來看個睡着的女人?
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