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恩點頭,轉而來溫柔地問母親:“母后還是不出席嗎?讓兒臣攙扶您也好。”
蔣皇后溫和慈祥地笑:“衆妃和朝臣們都習慣不見我了,你去吧,瑜母妃會安排妥當的。今日一早你瑜母妃就已來請過我,我這裡怕吵鬧,又坐不動,就不去湊熱鬧。這麼多年都是這樣,你這孩子,總不忘記問一問母后。”說罷對宮女們道,“快來人,替公主整一整儀容,我們霖兒如今越來越漂亮了。”
德恩含笑起身,嬌嗔着問一句:“比起剛纔的容夫人呢?”
“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們差着年歲呢,將來我霖兒有了身孕,一定更美。”蔣皇后笑着,亦起身來,親手扶一扶女兒的髮髻。
這邊廂溫暖一室的母女親情,那邊廂,佟未卻在寒風裡跟着一名內侍緩緩走在前往宴會所在殿閣的道路上。原來那一頂暖轎是公主的,眼下備着公主要用,內侍們就只能委屈佟未步行。
寒風辣辣地刮在臉上,胭脂的緋紅也掩不住臉色一陣陣的泛白。
“未兒。”一陣熟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來,佟未擡眸去看,正是二嫂高儀琳帶着幾個侍女立在風裡。
“啊,既然有人來接夫人,奴才就不送了。”那內侍笑了一聲,也不等佟未回答,便匆匆走了。
高儀琳疾步過來,扶着小姑子關切地問:“怎麼樣,沒事吧,這麼遠的路你走過來的?來來來……”高儀琳招呼自己的侍女,匆匆將一隻手爐塞到了小姑子的懷裡,又有侍女將一件大氅裹在了佟未的身上。
“妹夫他擔心死你了,可他是男子不能隨便在宮內行走,又怕人多扎眼,所以只我過來等你。未兒,你沒事吧。”高儀琳迭聲詢問,關切之態溢於言表。
佟未的委屈一股腦兒涌出來,眼睛瞬時就朦朧了,可心裡有覺得很甜很溫暖,她有疼惜自己的丈夫,有疼惜自己的父母兄嫂,她擁有世間太多的幸福,這一點點委屈,又算什麼?
“怎麼哭了?傻丫頭,一會兒到妹夫面前可不許哭呀,你可知道他多擔心?”高儀琳笑着寬慰小姑子,扶着她慢慢地往回走,“若不是爹爹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會叫我來接你。妹夫在那裡坐立不安,臉都急白了。”
“二嫂。”佟未柔柔地喚了一聲,“你覺不覺得相公他疼我,比二哥疼你更甚?”
高儀琳爽朗地笑起來,“你二哥待我也好呀。”卻還是頗感慨地笑道,“雖然嘴上不願承認,可心裡是明白的。未兒,看你嫁得如此好的夫婿,你知道家人有多欣慰麼?你哥哥那日還跟我感嘆他的寶貝妹妹福氣好呢。”
佟未的眼睛裡還含着淚水,可卻堅定而幸福地對嫂子說:“是呀,所以不管會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守住這份幸福。”
“嫂子和哥哥,還有爹孃都會幫你。”高儀琳說着,忍不住也紅了眼圈。這一來一去鬧得什麼文章,她又怎會看不懂。
再回到丈夫懷裡,佟未恍如隔世,只聽容許帶着嗔怒的口吻低聲喝自己:“以後再也不許進宮,那日就不該依你。”
若不是在皇宮之中,佟未早放聲大哭了,委屈地哼了一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再也不理丈夫。
恆聿回到宴席,乍見佟未,整個人都放鬆了,遠遠看見燈光下小未雙目通紅似有哭泣之態,心裡大大地疼痛。天知道坤寧宮裡她受了怎樣的委屈,不行,他必須知道。
“三弟,父親找你。”恆修在人羣裡找到了弟弟,不由分說要他帶離開,於是恆聿慌忙將目光收回,他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的心思。
許久之後,衆人在懨懨地等待中終於聽見內侍的細聲高呼,皇帝與太妃、貴妃等終於駕臨。於是山呼萬歲,繼而歌舞昇平、觥籌交錯,好一派奢靡繁華。
佟未不能喝酒,也不愛這宮中的菜餚,只抱着嫂子給的手爐靜靜地賞那曼妙歌舞,因與相公賭氣,任憑他問自己什麼,就是不理不睬。偶爾看見對面坐着的恆聿,冷冷地一瞥而過,更是不給半張好臉色。
酒至半旬,換了一班舞娘上臺,此舞頗有異族風韻,坐下衆人均多了幾分專注來看,舞兒正到妙處,佟未正想拍手叫好,冷不防身邊掠過一道光影,待定睛來看,竟是坐在身邊的丈夫騰身出去,他修長的身姿在空中打了個圈,待落地,於衆人驚訝的目光中亮出了手中不知何時握起的利箭。
“護駕。”只聽某一個內侍大聲一喊,隱藏在暗處的御林軍得令而出,一列列齊整地圍到了御駕前面。
舞娘們在驚恐中四散,皇親大臣和他們的夫人也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只見刷刷幾道黑影從天而降,個個手中握得是泛着冷光的長劍,直逼容許而來。
容許以箭爲劍,與黑衣人周旋,一些膽小的大臣和妃嬪宮女已開始胡亂地逃離,越亂越給了黑衣人隱匿的機會,容許縱有高強武藝,也要顧此失彼。
“相公……”佟未大喊,卻被兩位嫂嫂拉到了最後面,雖見哥哥們也加入丈夫的陣營,可心還是懸在半空,從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有這麼靈敏的反應,那幾個黑衣人手裡的劍,每一招每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怕下一劍會刺入丈夫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