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次子商量,容許卻說:“雨卉將是太子良娣,瑜貴妃不會做讓自己丟臉的事情,母親是不是太多慮了?”
見兒子冷冰冰地不肯幫忙,自己又不敢推脫身子不好不赴宴,怕招惹貴妃不悅,故而只能硬着頭皮帶雨卉進宮,只是叫人奇怪,雨卉這一次不哭不鬧也不扭捏害臊,彷彿對進宮一事充滿了期待,早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異於往日之態。
故而送走婆婆和小姑子,佟未心裡卻很不踏實,雨卉今天從眼睛裡透出的神態叫人很不安,心神不定之下總覺得要有事情發生。
“二奶奶,我先回房去了。”送了老夫人,如惜帶着侍女辭別佟未,如今沒了林飛鳳的壓制,如惜不僅不顯驕傲之態,更比往常溫柔可人,形容妝扮也越發有了大家風範,叫人看着喜歡。
煙雲扶着佟未回去,路上悄聲說:“我聽幾個丫頭說,這個如惜姨奶奶從前在杭城常叫那個被休了的三奶奶欺負,打罵是常有的事情,老夫人從前心裡稍有不順也拿她和另一個姨奶奶出氣。如今那個三奶奶和姨奶奶都不在了,她反而得到寵愛,大家都說她若能懷個孩子,將來就要扶正呢!”
“你們莫要沒事嚼舌頭,老夫人可兇了,知道你們背後議論這些,一定打你們的。”佟未嚇唬煙雲說,“你們都沒見過杭城的情形,哪一日見了你采薇姐姐,你去問問,他們家大奶奶和孫小姐怎麼捱打,這些個姨奶奶又怎麼遭殃的。”
“真的呀!”煙雲不敢再多說,轉而自己一個人嘀咕,“難怪呢,我見老夫人身邊幾個大丫頭都很厲害的樣子,那一日還對陸大伯嚷嚷呢,真討厭……”
佟未那裡卻沒聽到這幾句話,反看見容謀穿戴整齊正往家門外跑,如果佟未沒記錯,這是容謀來京後頭一回出門,且行色匆匆。
“夫人,您看什麼呢?”煙雲喊了一聲,佟未抽回神思,淡淡一笑不做回答,忽感腹中胎動得厲害,便忙回去休息。
晌午時分,大內御花園里正是百花盛放、奼紫嫣紅一片,如雲美人、衣香鬢影,盈盈笑語間無不充斥着貴族皇親的富貴與繁華。
眼下,衆人談論最多,無不是即將露面的太子良娣。太子於南巡時中意容家小姐一事已然全城皆知,或有人將此傳爲天造地設的佳話,或有人嗤之以鼻甚爲不屑,認爲一個庶出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實在有違常理。自然,這是天家的事,誰又能奈其何。只因外頭越傳越瘋,直將容雨卉描繪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美人,故而大家都欲藉此機會好好將這位未來的良娣打量一番。
“娘娘怎麼還沒有來?似乎容家老夫人和小姐也不曾來。”一位姿色妍麗的妃嬪端着驕傲的姿態問負責內侍,身旁另一個粉髻黛鬟的妃嬪也笑着說,“茶也換了兩回了,怎麼不去問問,娘娘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不來了?”
內侍哈腰躬身,笑得諂媚,眼前兩位是近日在皇上面前風頭最勁的王氏姊妹,又是皇后舉薦的人,自然誰也不敢輕易得罪,內侍笑呵呵道:“容老婦人已帶着小姐進宮了,因貴妃娘娘有令,讓老夫人與小姐先往懷瑾宮去,所以這會子娘娘正和夫人小姐說話,怕要遲一些再來,小主們若有事,儘管吩咐奴才。”
“罷了,我們也不過這樣問一問。”大王氏閒閒一說,擺手推開他,又自顧與妹妹竊竊私語起來。
如此過了半晌,衆妃嬪命婦都開始不耐煩,江玉嫺方纔悠然自得地出現在衆人眼前,雖然大家在內侍高呼“貴妃駕到”時已跪拜下去,但還是有眼尖地瞧見,貴妃是一手牽着一位年輕姑娘朝花園來的。
“今日賞花,只圖愉悅,大家都不要拘禮。”江玉嫺心情甚好,臉上始終洋溢着柔和的笑。一邊說着,一邊拉着身邊的女孩子坐下。
“來人,擺一張大梨花椅子放在本宮身邊,請容老婦人坐。”江玉嫺之於馮梓君的態度,與上一回有了天差地別,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外人不能知了。
“娘娘,這位可是容小姐,娘娘做什麼不與臣妾等介紹?”有妃嬪湊熱鬧。
雨卉微微擡頭,發現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過那一瞬的害怕,可是爲了自己的未來,她還是鼓起了勇氣,朝衆人微微一笑,款款起身來福身行禮:“民女見過各位娘娘、小主、夫人。”
起身時,學着她那二嫂,將脊樑挺得筆直,從容地看向每一個人。
雨卉雖不是傾國傾城的驚豔姿色,但到底養在山美水美的杭城,渾身天然的靈氣與秀美,在這一簇簇濃妝豔抹裡,自然煥發光芒。
馮梓君坐在一邊,詫異地盯着庶女,她從來不曉得,雨卉竟有如此高雅端莊的涵養,那個扭扭捏捏小家子氣氣的女兒,去哪兒了?
江玉嫺在一旁眉開眼笑,一邊滿意地打量這個未來的媳婦,一邊毫不遮掩地向衆人顯露自己的得意。
此時,佟家門外門子正與一衣着鮮亮的男人說話,那男人因問:“府上可有一個采薇姑娘?”
門子道:“是有,這位爺是哪一個,瞧着好面生,您是來找我們采薇姑娘,還是尋我們主子的?”
男人猶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地問:“聽說姑娘回家鄉去了,不知回來沒有。”
“哈,這位小爺好有意思,我們采薇姑娘一直在府裡,回家鄉的是她老孃老爹啊。”門子上下打量男人,用質疑的口氣問,“小爺,您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和誰說話呢?”一把輕靈靈的笑聲從門裡響起,但見四五個丫頭挎着籃子說說笑笑地走出來,其中有一個,讓男子雙眸徒然放光。
“各位姐姐出門吶!呶,有一個人跟我打聽采薇姐姐呢!”門子笑着迎上去,對其中一個姑娘道,“姐姐,這個男人好像認識你。”
乍見生人,姑娘們都扭扭捏捏地笑起來,幾個拉着采薇嬉笑:“姐姐,你認識這位小爺?”
采薇的臉都紅了,低聲答應大家:“這位是咱們姑爺家的三少爺。”說着越過衆人,立到容謀的面前,福身道:“三爺吉祥,您怎麼來了?”
“容三爺好。”衆姑娘上來問安,那門子更笑着打千,“真是,三爺怎麼也不亮明身份,叫主子知道我怠慢了親家少爺,我可擔當不起。”
“沒事沒事,我一會兒就走了,只是路過。”容謀尷尬地笑笑,旋即又轉來看采薇。
幾個丫頭都是鬼精靈一樣的人,嘻嘻哈哈笑着對采薇道:“咱們先走了,麻煩姐姐招呼三爺了。”說罷結伴離去,時不時還回頭來看,叫采薇好不羞赧。
容謀見四周沒了旁人,便道:“你怎麼不在家伺候二嫂,她要生了,你反走了。”
采薇淡淡地一笑,低頭答:“我們做奴婢的,自然聽主子的安排,去哪兒留哪兒,我們做不得主。”
容謀明知其中的道理,見采薇避而不談,自己也不想她尷尬,只道:“我是順路來看看你,我剛纔去看鋪子了,我身上一個候補的閒職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有正經事情能做,我也不愛和官場裡的人打交道,所以想做一些買賣,你說,在京城做什麼最好?”
采薇心裡有些高興,臉上卻不表現出來,依舊低着頭說:“我一個小丫頭,懂什麼?”
“采薇,林飛鳳被我娘休了,她……她以後不再是我的妻子了。”容謀說這話時顯得很不自信,又急切地解釋,“你不要怪我無情,其實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也沒有人逼她,是她自己走的。”
采薇還是低着頭,半晌才道:“我早就知道了,心裡還覺得挺惋惜的。”
“沒有再想別的?”容謀問,停了一停,又道,“好久不見,你似乎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