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還有氣麼?”老女人灌了一口清涼井水,問着身邊手拿草紙的人。
“還有,不過不多,再弄下去
??”猶豫的嗓音響起,年輕點的女人看向爲首的嬤嬤,欲言又止,其他書友正在看:。
“行,有氣就行,好了,我們先歇歇,一會兒繼續。”老女人大手一揮,兩人將昏死過去的張初儀重新扔回牢裡,說笑着出門。
“呦!今天是什麼風把蘭姑娘給吹來了?”幾人一出門就看到蘭溪迎面走來,滿面堆笑迅速迎上去。
蘭溪輕飄飄的目光掠過她們,冷聲道:“奉貴妃娘娘之名,來看看人犯。”
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爲首的老女人訕笑道:“姑娘,這人犯嘴硬的厲害,如今還沒開口,有什麼可看呢?”
一個厲眼瞪過去,蘭溪眉角高高挑起,皮笑肉不笑的道:“什麼時候,您竟敢質疑娘娘的命令了?”
老女人一個激靈,立即行了個萬福:“姑娘冤枉老婆子了,老婆子絕沒這意思,剛審訊過犯人,姑娘請進。”
言罷,立即側身讓路。
蘭溪收起冷笑,從容而過。
“快,將人弄醒。”來到牢中,老女人立即吩咐將張初儀弄醒,隨着潑水的聲音落地,張初儀悠悠轉醒。
好一會兒才適應了牢中的昏暗視線,張初儀看着眼前一身水紅色交領纏枝蓮紋襖裙的女子,眨巴眨巴眼睛,掀起乾澀蛻皮的脣:“如何?該上路了?”
蘭溪訝異的挑眉,不知爲何她能如此鎮定。
視線掃過她破碎不堪的衣衫,紅紅紫紫的痕跡觸目驚心,頭髮披散,臉頰蒼白消瘦,此刻出去,只怕嚇也嚇死人了。
示意清場。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方纔退了出去,牢中只剩了她們兩人。
“安瀾,你爲何不招出那贈你香囊之人?你們的交情就如此好麼?”掩鼻站開,安瀾微有鼻音的聲音傳來。
張初儀沉默片刻,回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姑姑,是宸妃娘娘讓你來的。而不是貴妃娘娘對不對?”
眼神微動,蘭溪望着眼前進氣不如出氣多的半死之人。聲音微冷:“爲何這麼說?”
脣角牽起一抹笑,張初儀努力掙扎着爬起,雙肘支撐着身體,仰望着蘭溪,輕聲道:“姑姑,那曼陀羅的毒是宸妃娘娘下的吧?”
蘭溪面色大變。
張初儀心底一鬆,果然不出她所料。
無視蘭溪驚駭的神色,張初儀盯着她的眼,語調極慢的道:“姑姑,那李屏雲是貴妃的人還是宸妃的人?她是用來栽贓我的是不是?好讓我供出她。讓人有機會將下毒一案扯到清寧宮的太子身上?這毒,想必是貴妃娘娘的主意吧?”
她這幾天,將下毒之事反覆想了多遍,也沒想通那毒是經了誰的手。她沒有,依瑤芳對朱祐杬的心思。定然不會,尚膳監和小廚房也沒有,
而朱祐杬在其他宮中毒經查實,也可以排除,那麼,他如何能中毒?
思來想去,她最後想到,莫不是在未央宮內中的毒?
當她被這個念頭驚嚇住的時候,她靈光一閃,想起那日,宸妃曾親手做了糕點讓幾個皇子食用,莫不是毒就是那個時候下的?
是呀,肯定不會有人懷疑,母親會下毒害自己的孩子,更何況一直以來以慈母形象示人的宸妃。
想到這裡,那些籠罩在腦海中的疑問瞬間迎刃而解,。
想必宸妃和萬貴妃早串通好了,要用這個法子來將阿樘牽扯到皇子中毒一案吧?好抓住阿樘的把柄,讓皇帝易儲。
這法子當真是高明啊。
虎毒不食子,這宸妃爲了兒子的地位和自己的榮寵,還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如何,姑姑,安瀾說的可對?”這些念頭不過在腦海中剎那閃過,蘭溪的臉色在這一瞬豐極了,震驚,慌亂,驚駭,陰險,惡毒,終究歸於平靜。
“想不到你的腦子還挺好使,不過,就算你說對了又如何?誰會相信你說的?我奉勸你一句,識相的話還是乖乖說出事實,也免得受這些皮肉之苦。要知道,四皇子得勢了,你不一樣跟着水漲船高?”
鄙夷的說完,蘭溪細細打量始終鎮定的張初儀,雙眼微眯,試探的道:“你爲何這般嘴硬也不說出李屏雲?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般情深意重了?又或者,你和清寧宮有什麼瓜葛?”
張初儀不動如山,望着蘭溪探尋的目光,她直直迎視,冷笑道:“安瀾不是瞎子,這宮中的事情也聽的七七八八,我不招供,不過是爲了活命,試想我若招供,只怕離死期也不遠了吧?和命比起來,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語畢,她垂下頭,動也不動,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蘭溪氣極。然見她如此模樣,卻也熄了勸說的心思,狠狠剜她一眼,跺跺腳轉身離開。
回到未央宮,她將牢中所見所聞想說一遍,聽得屋中幾人臉色各異。
“想不到這丫頭心思倒真是敏銳,若不是這件事,倒是個可以栽培的苗子。”萬貴妃率先打破屋中的安靜,滿臉可惜的道。
宸妃眸光微閃,臉上神色卻是焦急萬分:“娘娘,她的話倒不足爲慮,可是她這不招,接下來的事卻要如何做?”
面上的閒適之色凝滯,少頃,萬貴妃才低聲呵斥:“着什麼急,總有法子可想!”
宸妃一驚,容顏驚恐,忙垂首應是,一副懦弱的模樣。
就在兩人正爲計劃進行不順利煩惱的時候,忽聽得洛如求見。
“奴婢洛如拜見貴妃娘娘,宸妃娘娘,娘娘金安。”
“奴婢宮蓮拜見貴妃娘娘,宸妃娘娘,娘娘金安。”
望着眼前的宮人,宸妃臉色佈滿擔憂:“洛如,可是小五有問題?”
洛如連忙回答無恙,視線不敢擡起。同時躬身道:“娘娘,奴婢此來,是有些事情需要向您稟報,事關四皇子中毒。”
萬貴妃眼中光芒大盛,立即傾身問道:“何事快快說來!”
洛如遂推了推一旁的宮蓮,輕聲道:“宮蓮,將你知道的事情如實稟報兩位娘娘。”
宮蓮緊張的不敢擡頭。下巴幾乎抵着胸,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結結巴巴的道:“娘
??娘
??,奴婢,奴婢知道不是安瀾姐姐下的毒,是
??是
??”
宸妃和萬貴妃飛快的對視一眼,宸妃急切的追問:“是誰?”
“是
??是,是清寧宮的李屏雲。”
萬貴妃神色一喜,然說出的話卻異常嚴厲:“大膽?四皇子中毒和清寧宮如何會有牽扯?快說,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風言風語?”
宮蓮抖得如風中落葉,結結巴巴好幾次纔將話說囫圇了,臨了,其他書友正在看:。想起正在受罪的安瀾,竟大着膽子擡起頭,懇求的道:“娘娘,安瀾姐姐是好人,她肯定不會下毒害四皇子的。”
將她先前的話自動在腦子裡過幾遍。直接無視後面的話,萬貴妃掩住眼底的精光,語氣難得溫和:“好,本宮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洛如見她們打發人,攥緊了袖中的手,開口進言:“兩位娘娘,奴婢與安瀾有幾分交情,她對四皇子盡心盡力,定不會下毒害人,還請娘娘明鑑。”
語畢,深深叩頭,擡眸的瞬間看到宸妃冷凝的眼,心中一跳。
“好了,本宮和宸妃自有定奪,你們下去吧。”不耐煩的下令,待到兩人離開,萬貴妃轉向宸妃,淺笑道:“宸妃,這下可還憂愁?”
宸妃輕扯一抹笑,恭維道:“娘娘洪福,當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呢。”
萬貴妃笑而不語。
“娘娘,有了這丫頭的供詞,計劃定可以照常進行,那個安瀾要如何處置?要放過麼?”沉思片刻,宸妃遲疑的問道。
“不,這人可有大用處呢。”萬貴妃柔柔的笑了,讓隨時在旁的蘭溪不寒而慄。
“奴婢恭送殿下。”癡癡凝望着漫步而出的堅挺背影,李屏雲語氣溫柔的行禮。
“嗯,你好好歇息,莫要累着。”淡淡的關切聲遠遠傳來,激起的溫暖幾欲蓋過炎夏的灼熱。
“奴婢謝殿下關懷。”李屏雲低聲呢喃,好半晌,才緩緩起身,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良久,良久。
殿下,您爲何突然想起屏雲了呢?是收到什麼消息麼?
若沒收到消息,殿下怎麼特意尋她對弈彈琴?
若收到消息,爲何又不質問與她?
殿下的心怎如此難以捉摸?
撫摸心口,李屏雲望着天邊的曉月,雙眼漸漸模糊。
買進門檻,朱祐樘還未坐定,就聽得秦羅求見,忙讓其 進入。
“那邊可有消息了?”朱祐樘劈頭問道。
“回殿下,今日晌午,未央宮的蘭溪去了宗人府大牢,只是不知她對姑娘說了什麼。”
秦羅將打探得來的消息如實稟報。
朱祐樘蹙眉。
如此等不及了麼?
“殿下,老奴覺得那件事宜早不宜遲,拖久了,只怕姑娘的身子受不住。”端詳着他的神色,何鼎低聲勸道。
“嗯,我也這麼認爲。”朱祐樘應了一句,擡頭望向秦羅,語氣嚴肅:“秦羅,去將太醫院的何鼎請來,至於因由,你看着辦。”
秦羅領命離去。
“何伴當,待這廂事情辦妥,我要去看她最後一面。”
何鼎大驚。然看到朱祐樘面上的執着之色,無言半晌,終無奈點頭。
“殿下,老奴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