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泠讓她伸出頭,彎着身子,顫抖着手,將手中的烈酒澆了下去。
鑽心的疼痛瞬間涌起,張初儀受不住,一聲痛呼溢出嘴角,只片刻就消失了蹤影。
雙手不停的絞着身邊的衣裙,痛楚使得張初儀咬緊牙關的容顏,幾乎變形,蒼白的臉色,青紫的嘴脣,收手的竹泠被駭住。
“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安喜宮
“娘娘,宸妃來了。”羅織小聲稟報的聲音,驚醒了幾乎在木盆中睡着的萬貴妃。
蒸騰的熱氣,讓萬貴妃的面上染上了薄薰的紅暈,她懶懶的看一眼羅織,撩撥一下晶瑩的水珠,嬌豔的紅色花瓣隨之盪漾開來,水心漣漪。
“讓她先候着。”
並不起身,萬貴妃吩咐一句,隨即又沒入溫涼適宜的水中。
蘭溪望着一旁淡定的宸妃,焦急的道。
“娘娘,都快一個時辰了,除了羅織來過一次之外,竟連個上茶的人都沒有,這是要幹什麼!”
淡淡的掃過去,宸妃平靜的道,“還能做什麼?不就是下馬威?你看的還不夠多?怎麼還是沉不住氣?”
憤憤的表情微頓,蘭溪狠狠的咬緊了嘴脣,再不言語。
總有一天,有她看臉色的時候!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就在蘭溪即將忍不住的時候,沐浴完畢的萬貴妃身着一襲玫紅色織金中衣,包覆着溼發,姍姍來遲。
“哎呀,妹妹來了多久了?羅織,宸妃妹妹來了,怎麼也不去向本宮稟報?”
聽到萬貴妃的呵斥,羅織立即福身。驚恐的道,“娘娘贖罪,奴婢知錯。”
對着宸妃歉疚一笑,萬貴妃看着垂首的羅織,冷聲道,“去向宸妃娘娘請罪,她若不追究,本宮就饒了你。”
羅織聞言,立即面向宸妃,低聲祈求。“宸妃娘娘,都是奴婢一時糊塗,讓娘娘久候了。請娘娘贖罪。”
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一旁神色不忿的蘭溪,宸妃柔柔淺笑,“不妨事,是本宮來的不是時候,正逢娘娘沐浴。莫說等候一個時辰,就是再等上一個時辰,也無妨,總要讓娘娘洗去一身疲憊不是?”
羅織連忙叩謝。
“好了,既然宸妃妹妹不罰你,本宮也就不追究了。快去將陛下新賜的冰釀端來,讓妹妹解解熱。”
沉聲吩咐完,羅織立即領命退出。萬貴妃拉着宸妃坐下,開口問道,“怎麼這麼晚了,妹妹還要過來?”
見狀,宸妃立即起身。退後一步,叩拜行大禮。“娘娘,臣妾特來向娘娘請罪,還請娘娘看在杬哥兒的面上,原諒臣妾這一次。”
似笑非笑的蹙眉,萬貴妃慵懶的開口,“哦?請罪?宸妃妹妹何出此言?”尾音挑的高高。
一聽此言,宸妃心中一緊,語氣更加謙恭,低聲回答,“娘娘,臣妾並未告知這含羞草的具體來歷,此罪一,又不曾告知那安瀾和杬哥兒之間的關係,此罪二,對娘娘有所隱瞞,此罪三,如此種種,還望娘娘贖罪,。”
“那本宮問你,你爲何要隱瞞那個安瀾的存在?還是說,那個含羞草卻是她發現?”
凝望着宸妃良久,萬貴妃方纔問道。
“娘娘,那個含羞草卻是安瀾講出其來歷,至於臣妾爲何隱瞞其存在,乃是因爲臣妾的私心。臣妾總覺的此女來歷太過蹊蹺,且其進宮沒多久就引得了杬哥兒和太子的注意,而杬哥兒更是求臣妾讓其伺候,臣妾爲保險起見,就不曾提起她,而今日在宴上的事情,卻是杬哥兒自作主張,臣妾已經訓斥過他了。”
“太子?她怎麼還與太子有牽扯?”忽而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萬貴妃臉眼中的怒氣微斂,急急追問。
宸妃遂將太子參與十三皇子朱祐樞病症的事情一一道來,結尾處說道,“娘娘,此事是太子親口所說,臣妾後來亦是去查證一番,發現他們兩人相見的情形並無疑點,可是臣妾心中仍然不安,就沒有將事情稟報給娘娘。”
“那你爲何今日又說了出來?”
“娘娘,卻是因爲今日皇后的一番舉動。”宸妃想了片刻,方纔答道。
“此話怎講?”
將心中自己所想詳細解說一番,宸妃隨即望着萬貴妃沉思的臉龐,輕聲道。
“臣妾認爲,皇后此番做法,絕不是單單對安瀾感興趣,只怕是其背後之人感興趣也說不定。”
“你是說太后?或者那個小子?”萬貴妃挑眉問道。
“是的,不過那個安瀾與太后和太子都有交際,臣妾無法確定是其中的誰,只是感覺,可能和太子有更大的干係。”
“不管她和誰有關係,只要本宮說她和誰有關係就是。”萬貴妃笑着說道,隨即看向宸妃,關切的道,“哎呀,妹妹快起來,倒是本宮錯怪你了!”
宸妃心底舒一口氣,笑道,“是臣妾思慮不皺,與娘娘何干?”
待到坐定,她復又道,“娘娘,臣妾已經安排那個安瀾做了杬哥兒的貼身侍女,既然她處心積慮的想要接近皇子,那就讓她接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嗯,你做的不錯,放在身邊總比要在暗地裡放心不是?”讚一句,隨即轉了話題,“至於那件事情”
這廂,張初儀坐在牀上,看着竹泠將血水端出去,心頭微暖。
雖然她仍舊勢利,但是待自己也說不上壞,這次更是幫了她大忙,脣角微顯笑意,熱響起日後,卻又頹然消失。
回了房間的竹泠,剛好看到張初儀面上的頹喪,手腳麻利的收拾了東西,坐在她的身邊,凝聲問道,“說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張初儀苦笑一下,隨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番,期間,竹泠的神色迅速變換,到她說完,竟是完全呆住。
“你你你日後可怎麼辦?”
搖搖頭,張初儀低聲道,“還能怎麼辦,我只管做本分事就好,其他的,由他去罷。”
說補上心中是羨慕還是憐憫更多些,竹泠又勸了兩句,方纔洗漱之後睡下,一夜自此無話。
到得第二日,張初儀早早的就起牀,自己收拾了傷口,然後和剛醒來的竹泠交代一聲,來到了朱祐杬的寢殿,其他書友正在看:。
先是和門外守門的內侍打了招呼,問了他們伺候朱祐杬宮人的所在地之後,順着他們的指路,來到了寢殿後面的房間前。
路遇一個正端着水盆的雙環髻宮人,張初儀問她是否伺候瑤芳,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又問瑤芳起了沒,卻是等着她去送水,見狀,張初儀不好直接求見,就在門外靜靜候着。
少時,身後的門應聲而開,一個水紅色的身影邁步而出。
“奴婢安瀾,見過瑤芳姐姐。”
高挑的身形高出張初儀近一個頭,只見她輕蔑的瞥一眼,語調輕揚,“你就是那個手段高明的安瀾?”
袖中的手輕動,張初儀斂眉,“奴婢正是安瀾,還請姐姐日後多指教。”
冷哼一聲,瑤芳兀自擡腳往外走,遠遠的傳來她不客氣的聲音,“快跟上!”
張初儀立即跟上。
不多時,來到朱祐杬寢殿,只見瑤芳敲了敲門,門應聲而開,另一個女子見是她,開門讓其進入。
張初儀就要跟進,卻被女子攔住了去路,“你且在此候着。”語中滿是不耐煩,還有絲絲的嫌棄。
低聲領命,張初儀望了望緊閉的門,暗自嘆息。
大早上的就來下馬威,她們當真看的起她!
約莫兩刻鐘的功夫,聞得殿門有響動,張初儀立即恭敬垂首,看着殿門緩緩開啓,一身錦衣的朱祐杬率先出了來。
“奴婢安瀾拜見四皇子,四皇子早安。”
忽聽得有人行禮,朱祐杬望江過去,立即睜大了眼。
“安瀾,你怎在此?”
聽着朱祐杬語中的驚喜,一旁的瑤芳眼神微閃。
“回四皇子,娘娘吩咐奴婢從今日起就是四皇子的貼身侍女,奴婢因而在此。”
自己的目的終於達成,朱祐杬的小臉上立即笑開了花,然只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你怎麼受傷了?”
摸了摸發頂包紮的結帶,張初儀尷尬的道,“昨晚夜黑,奴婢不小心磕着了硬物,這才受了傷。”
“哦,可看了太醫?”他好容易纔將他給弄到身邊,可別像之前的巖桂一樣,才幾天就沒了蹤影,朱祐杬異常關切的道,
張初儀心底翻個白眼,到底是被呵寵長大的孩子,何曾知道她們沒資格就醫?不過,他能這麼關心,倒也讓她心中微暖。
“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奴婢謝四皇子關懷。”張初儀淺笑回答。
“嗯,那就好。好了,你跟着我去向母妃請安吧。”點點頭,朱祐杬吩咐一聲,直接就走。
張初儀向瑤芳微微屈膝,悄無生息的跟在了朱祐杬的身邊,並着高伯達,幾人朝宸妃的寢殿遠去了。
須臾,幾人到得寢殿,朱祐杬知道父皇不在,並未經過通報,就直接往裡闖,瑤芳緊緊跟隨。
張初儀不知該不該進去,正在殿外踟躕,就聽到朱祐杬的聲音傳來,“安瀾,你怎麼不進來?”
壓下心底的些微不安,張初儀整理了神色,方纔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