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玉,這可怎麼辦?她會不會”此刻的象谷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神色焦灼的望着身旁的慄玉。
慄玉低眉想了片刻,方纔握住了象谷微涼的指尖,“莫慌,她應該不會說什麼,畢竟我們就聊了下家常,也沒犯什麼忌諱,再說,她若是想說,也就不用提醒我們了,你且放心吧。”
聽她這麼一說,象谷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將一根柴火搭在了竈膛裡燃燒的火焰上。
“謝謝姐姐,不過,慄玉姐姐,你說她怎麼就那麼得四皇子的喜歡呢?她來到我們宮裡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吧?”
彎腰將大鍋中的水舀出來,慄玉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滴,看她一眼,邊搖頭邊回答,“這誰能說得清楚?好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就成了。”
象谷受教的點頭,沉默了下來,一時間,偌大的房中,只有竈膛中柴火燃燒的噼裡啪啦聲,雖然微弱卻也清晰可聞。
這廂張初儀將牛乳端給朱佑杬伺候他服下,待到他溫習功課之時,卻被瑤芳給打發了出去,她雖無奈,倒也不甚失落,遂回了房中,拿起針線,繼續完成宸妃交代的任務。
“嘭”的一聲極細微的輕響,張初儀咬斷了手中的紅色絲線,素手輕輕撫摸着指下凹凸不平的花樣,又詳細打量了幾眼,方纔放下了手中的繃子。
“呼!”伸個大大的懶腰,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和僵硬的肩膀之後,剛要起身,就被突然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動作。
“安瀾姐姐,四皇子讓你即刻過去呢!”
卻是伺候自己的宮蓮。
視線轉向身旁的沙漏,呼!都已經這個時候了。
張初儀立即起身開門,一臉緊張的宮蓮映入了眼簾。
“宮蓮。四皇子可吩咐了什麼事情?”
身量嬌小,模樣也嬌小的宮蓮,頭上的雙環髻搖的隱隱顫動,回答的聲音扔存着孩童的稚嫩。
“宮蓮不知道呢,安瀾姐姐,是瑤芳姑姑跟前的久客姐姐讓我來喚你的呢!”
張初儀頷首表示明瞭,反身關了門,對着退到一旁的宮蓮,輕聲吩咐。
“我估計夜裡我會回來的晚一些,你自個兒去歇息就是了。不用守門了知道不?”
宮蓮面上笑着應下,內裡想的卻是相反。
安瀾姐姐從不曾打罵她,還給她皇子御賜的點心。她是一定要等着她回來的。
待到張初儀來到朱佑杬寢殿之時,本來還算寬敞的殿中,此刻卻容納了宸妃,三個皇子加上各自的隨身內侍和宮人,倒顯得擁擠了些許。
只見不論是宸妃抑或三個皇子。都是一身盛裝打扮,就連方纔五歲的朱佑枟也換了錦衣,不復往日的簡潔常服。
而此刻,宸妃正拉着朱佑杬不知囑咐什麼,張初儀一看這陣仗,立即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瑤芳跟前。惹來她一個不滿的白眼。
靜悄悄的站立在瑤芳身後,張初儀將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還是被人發現了。
“咦?安瀾。你怎麼站到哪兒去了?快過來。”伴隨着朱佑杬的一聲輕問,張初儀清楚的感覺到殿中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盯得她渾身發毛。
這孩子後宮九美男!
連忙出列屈膝,張初儀不敢擡頭,恭敬的來到朱佑杬的身側。沉默不語。
斜睨一眼她烏黑的發頂,宸妃隨即轉了視線。沒有錯過瑤芳面上的一股憤恨。
“好了杬哥兒,時辰不早了,和母妃一起去乾清宮吧。”
宸妃沉聲下令,一行人立即起身,跟在她的身後,朝着乾清宮去了。
傍晚的天空不見絲毫的灰暗之色,反倒趁着落日的餘暉,變得燦亮起來,衆人的身影被映照在鋪就的石板路上,腳心似乎能感受到地上傳來殘留的溫熱。
臨近乾清宮,張初儀並着一行人跟在宸妃的身後,遠遠的就望見了前方對面的儀仗,凝眸一看,卻是德妃領着皇子們到了跟前。
待到兩方人馬齊聚乾清宮門前,兩人各自下了轎輦,見禮寒暄幾句,相攜來到了偏殿的暖閣之中。
守規矩的留在了門外,張初儀默默的離開瑤芳,來到了洛如和澤芝的旁邊,三人對視幾眼,並不說話,各自凝神站了,等待着隨後的吩咐。
須臾,忽聽得一聲尖細的唱諾,“太子殿下駕到!”
張初儀心神一凜,悄悄擡起了頭,望向宮門的方向。
未及她多等,朱佑樘一身朱紫團龍圓領跑,腳蹬玄色雲靴,身後跟着須臾不離的何鼎。
只看了這一眼,她就立即垂下了頭,不敢再做打量,待到朱佑樘來到門口的時候,跟隨衆人躬身行禮。
“奴婢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遠遠的就注意到了人羣中的張初儀,朱佑樘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激盪,不着痕跡的打量她幾眼,心下暗自傷感。
她怎麼又瘦了?那雙眼睛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大的嚇人,怎這般不好好照顧自己?
心中思緒流轉的朱佑樘,邁上臺階之時,憐惜的目光在他的眼眶中來回流淌,卻最終被現實的波浪給壓了下去。
“起來。”在跨進門檻的時候,他低聲丟下這一句,並未做停頓,直直進去了。
行禮的一衆宮人等到朱佑樘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一起起身,隱約可聽得屋中他的參拜之聲。
這廂張初儀正在聚集精神想要想明白這突發之事的蹊蹺,哪曾想到,不過片刻功夫,陸陸續續的來了更多的妃子皇子,害的她拜了起,起了再拜,等到人終於都來齊,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而就在她舒一口氣的時候。本來屋中的人嘩啦一下全都涌了出來,環繞在朱見深身邊,朝外去了。
來不及哀嘆自己可憐的膝蓋,張初儀不得不打起精神,和身邊其他宮人立即跟上,一起前往乾清宮中最大的偏殿。
殿中早已經擺好了整齊的桌椅,只見衆妃子和朱見深的面前,均擺放着時鮮的水果和點心,而衆皇子的桌椅則被集中到了朱見深右手下方,各式文房四寶陳列其上。倒是中和了這先前享樂的氛圍。
一干人等依序落座,和座首的朱見深方纔說笑了幾句,就聽聞內監唱和太后來了。
又是一陣跪拜行禮之聲。周太后含笑讓衆人平身,在鳳座上落座,環視一眼殿中的衆皇子公主,不覺樂開了花。
活到她這把年紀,困苦也好。富貴也罷,都恍如過眼雲煙,只想能夠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眼前這麼多孫兒孫女,怎麼不讓她喜上眉梢?
幾個平日裡最得她歡心的幾個孩子也都趁勢圍了上來,剎那間愛情早班機最新章節。偌大的殿中被孩子們的童言稚語淹沒,一陣陣的歡笑緩緩徜徉開來。
朱見深雖說朝政上怠慢,但是對於自己的母親卻是恭謹孝順有加。見此情景,也不忍逆了太后的意,反倒也加入進去,哄的太后歡笑連連。
一旁衆妃見此情景,身上的拘謹也淡了些。也在一旁逗趣,見殿中的氣氛又提高了幾分。只一襲朱紫靜靜的端坐在座位之上,噙着淺淡的笑意,望着首座歡笑的朱見深和太后。
靜立在殿中角落的張初儀,冷眼打量着這一幅其樂融融的天倫景象,脣角漸漸繃直,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譏諷和心疼。
好一幅天倫之景,都說天家無情,她很好奇這歡樂的景象下到底摻了幾分真心,又混了幾分的假意,而那些笑的歡暢的人心裡,又會轉着怎樣的心思?
眼見着皇帝並不制止衆皇子公主親近太后,當下殿中的孩子都圍了上去,想要親近皇祖母,只除了已經漸已成年的大明太子—朱佑樘。
因着座位排列,張初儀被安排在了他的對面,是以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恬淡的笑意下,那深深隱藏着的羨慕。
他也是想要上去和祖母歡樂說笑的吧?
那又是什麼阻止了他的腳步?身份?規矩?禮節?
自從前些時日,心中起了想要了解朱佑樘的念頭,是以張初儀最近從來不放過任何聽到的關於他的信息,而她根據自己得到的零星信息,也漸漸拼湊出了他的處境。
種種種種,那拼湊出來的,是張初儀從不曾瞭解的過往,年少時,她在民間,雖然知道他的身份,雖瞭解這深宮中的危險,卻只站在旁觀的角度,儘自己的力量,讓他在宮外能夠過的開心,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能夠深切的體會這深宮生活的不易,更沒想過,她會有如此關切他生活的時刻。
那股熟悉的心疼瞬間翻騰而起,張初儀立即擡手捂住了心口,旁邊的洛如見此,靠了過來,語含擔憂。
“何事?可是不舒服了?”
輕揉幾下心口,她將心底綿密的心疼漸漸揉回了角落,輕輕搖頭,“無妨,姐姐莫擔心。”
詳細大量她幾眼,洛如才退回了自己的位子,眼角卻時刻注意着她的動靜。
就在張初儀和洛如輕聲低語的時候,朱佑樘似乎是察覺了什麼,朝着兩人的方向望了過來,靜靜凝視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又轉了視線,這一切張初儀並不知曉。
稍待片刻,殿中的歡笑聲漸漸淡了下去,宮妃們也都喚回自家孩子,免得時間太久,吵到了太后,畢竟今晚的正事不在此。
及至殿中的嬉笑聲完全消失,朱見深方纔收了笑,沉聲說道。
“諸位愛妃,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朕召你們來所爲何事,廢話也不多說,朕這就開始考較,皇兒們,你們可一定要好好的答題,莫叫朕失望,若是做的好了,朕有重賞!”
隨着話音落地,一衆孩童均齊齊行禮,就連四歲的九皇子也有模有樣的躬身稱是,惹得太后憐愛不已。
“好了,現在懷恩來說一下如何考較。”朱見深如此一說,底下的衆人,均是屛住了呼吸,看着一旁的懷恩緩緩邁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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