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皇帝一聲令下,後宮之中再無平靜。
先是尚膳監被查,然後是未央宮小廚房的人,一個個被叫去問話,不止如此,其他各宮亦是展開整肅,一時間,整個皇宮大內人心惶惶。
小心翼翼的給朱祐杬喂完藥,張初儀伺候他睡下,又和身邊的宮人交代幾聲,方抽空回了房間。
今日是朱祐杬中毒的三天,宗人府將未央宮中所有人都叫去問話,弄的整個宮中氣氛異常沉重,壓抑的厲害。
讓宮蓮放下飯離開,張初儀就着冷飯,邊吃邊想。
已是三日,也不知宗人府調查的如何,在這偌大的宮中竟是絲毫消息也聽不到。
還有那個劉管家的事,那個要害她的母后主使到底是誰?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她不想冤枉無辜。
正打算再去向蔣恩言和茶嵐套消息的張初儀,剛用完最後一口飯,眼前的門被拍的震天響。
“開門!快開門!”
放下碗,張初儀立即開門。
門前一羣年老的宮人,正氣勢洶洶的望着她,。
“幾位嬤嬤,這是作何?”
一位鬢髮灰白的宮人,似乎是這羣人的頭,她上下打量一眼張初儀,冷聲道:“老身奉命調查未央宮的宮人,今兒到了姑娘這裡,還請姑娘莫要怪罪。”
“哦,原是如此,嬤嬤請進。”張初儀點頭,側開身,讓衆人進入。
“都小心着點,莫要弄亂了姑娘的東西。”老嬤嬤一發話,其他人立時在屋中翻箱倒櫃。仔細搜索起來。
張初儀神色平靜的看着他們將衣箱翻得亂七八糟,牀鋪也同樣遭遇,妝臺上的所有東西都被翻了出來,胭脂水風更是全部打開,屋中有淡淡的清香瀰漫。
“方嬤嬤,沒發現什麼。”
“沒異常,嬤嬤。”
隨着衆人一個個收手,回報。爲首的方嬤嬤臉色微暖,“姑娘,打擾了。”
張初儀斂衽:“嬤嬤只是盡忠職守,安瀾不會在意。”
輕輕點頭,方嬤嬤正要發話讓衆人離開,忽聽得一道驚訝的聲音。
“嬤嬤。這是什麼?”
方嬤嬤立即止步,看向正貓着腰起身的一個宮人,沉聲道:“什麼東西。拿來我看看。”
宮人將東西交給她,眼神微閃。
“嬤嬤,我看這料子有些奇怪,似乎不是宮人應該帶的。”
方嬤嬤看着手中的香囊,反覆大量幾眼,擡頭直視着張初儀,凝聲問:“這是姑娘的?”
張初儀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猶豫的點頭:“回嬤嬤,這是我的,乃是別人所贈。有問題麼?”
溫言,方嬤嬤拿出剪刀將繡囊剪開。一陣濃郁的香氣剎那撲鼻。
仔細檢查其中的香草,月季,薄荷,紫蘇,桂花,林林總總竟有將近十種。 待看到其中一味,方嬤嬤臉色大變。
“來人,將她押起來!”立即有兩人將張初儀扭住。
“嬤嬤這是何意?”被這急轉直下的狀況弄的懵住,張初儀直視着方嬤嬤,揚聲問道。
“我是何意?姑娘,老身倒想要問問你,爲何你這香囊裡竟會有曼陀羅?”指着手中的幾枚葉子,方嬤嬤厲聲喝問。
張初儀呆住。
曼陀羅?她哪裡來的曼陀羅?
“押走!”方嬤嬤一聲令下,幾人押着失神的張初儀就往外走。
在去往宗人府的路上,張初儀絲毫無視路人側視,只專心想着這一切。
那香囊是清寧宮的李屏雲送給她,她從不曾帶過,怎麼會從裡面搜出曼陀羅來?
是她放進去的麼?
這是她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
若是他的主意,又爲何沒人告訴她要怎麼做?
不!不會是他的主意!據她這些時日觀察,他和弟弟妹妹的關係雖不是極端親近,卻也是真心疼愛,他怎會害死自己的弟弟?
可是李屏雲又爲什麼送她一個含有曼陀羅的香囊?故意陷害她麼?可是她們素無瓜葛,爲什麼要陷害她?
風聞朱祐杬中毒是在未央宮內中的毒,既然她沒有下毒,那麼到底是誰下的手?
她是被人陷害抑或是遭受牽連?
來到宗人府,張初儀還未見到人就被囚禁在一間房中,說是要等,。
等?等什麼?
押她的人理也不理她,徑自離去。
與此同時,未央宮中抓到兇手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向東西六宮蔓延開來。
“宸妃,這下你不用擔心了,杬哥兒臉色已經好很多了。”望着熟睡的朱祐杬,萬貴妃輕聲道。
宸妃輕輕點頭,撫摸着兒子的臉龐,低聲嘆:“娘娘,要如何處置她?”
萬貴妃輕啜一口冰鎮菊花茶,漫不經心的道:“先看看她怎麼說。”
殿中一陣沉默,半晌宸妃纔開口:“娘娘,杬哥兒不會再受苦了吧?”
素手微頓,萬貴妃好一會兒才應道:“嗯,不會了,只要這次成功,日後杬哥兒再不會受苦。”
“你再說一遍!”周太后不可置信的望着芷汀。
芷汀神色苦楚:“太后,方嬤嬤從她那兒搜到了曼陀羅葉子,安瀾已經被押去宗人府。”
“怎麼會是她?”周太后失神低語。
她想起當初是青矜求自己讓安瀾從安樂堂回宮,當時她就覺得蹊蹺,可是看在廢后的面子才點頭,如今想來,當初讓安瀾回宮,是不是就是爲了今日?
不,不會!
那孩子是她從小看着長大,什麼樣的心性她最瞭解,他如何會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
她定要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芷汀,走,去宗人府!”
“皇后娘娘。您看這事
??”
王皇后擡手止住無憂的話,蹙眉思量半晌,方纔吩咐:“你去,叫蕭濟過來!”
擔憂的看她一眼,無憂方纔出門吩咐。
少頃,拎着藥箱的蕭濟急匆匆趕來,不待腳步沾地就被黃皇后一聲令下,只朝宗人府走去。
打發走來人。青矜的臉色立即垮了下來。
竟然是她下的毒麼?
之前她總覺得心神不寧,原來就是應了這件事?
唉!她早料到這女子會闖禍,如今,可不就是滔天大禍?
焦急的來屋中來回踱步,青矜在糾結,是否要將這消息告訴文華殿的朱祐樘。
說了。怕他衝動,不說,這又如何瞞得住?
正在焦急的時候。李屏雲掀簾進入。
“姑姑,奴婢聽聞抓到了那個下毒的人,是安瀾麼?”
“去去去,你管這些做甚?”青矜不耐煩的衝她喝了一句,隨即就往外走,其他書友正在看:。
“我出去一趟,你自安生點!”
待到青矜的身影消失,李屏雲慢悠悠的掀簾而出,望着天邊西斜的驕陽,仰首閉目感受着無比的炙熱,眼眶微溼。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你說什麼?”噔噔噔後退幾步。朱祐樘一副見鬼的模樣,瞪着眼前的青矜。
“殿下。姑娘已經被宗人府收押,來時的路上,奴婢聽說陛下,太后和各宮娘娘都已往宗人府去了,說是要親自審問。”
青矜言罷,望着雙眼無神的朱祐樘。低聲勸道:“殿下,奴婢知您關心姑娘,可這事情太大,您可一定要冷靜啊!”
半晌過後,朱祐樘方纔垂下眸子,平靜無波的聲音隨之響起:“何伴當,你密切關注宗人府那邊的動向,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向我彙報。”
何鼎應了一聲,叫來秦羅吩咐幾聲,秦羅飛快去了。
重新進殿,朱祐樘和劉健,謝遷請罪,依舊是那副沉穩模樣。
“快走!”
伴着差役的呵斥,張初儀腳步踉蹌,好容易站穩身子,又一個推搡,她險些跌倒。
“快走!陛下親自審問,你可真是有福分啊!”差役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身邊有悶笑緊跟着響起。
張初儀不爲所動。
她被待到宗人府,不過片刻,就有人扒了她的宮服釵環,若不是還沒有過堂,她只怕早就穿了囚衣。
無視幾人的嗤笑,她一步步的朝大殿走去。
朱見深看着殿中滿滿當當的人,不止各宮妃都在場,就連太后和往日足不出戶的皇后都趕來,這還是他頭一糟見到。
當他聽到是安瀾下毒的時候,腦海中裡就浮現出那個有暇的身影,她身爲杬哥兒的貼身侍女,倒是有那個機會下毒。
只是,她爲何要自毀前程呢?
就在朱見深沉思的時候,外面一聲唱和:“安瀾待到!”
殿中人無不沉默斂神。
消瘦的白色身影踏入大殿,垂首叩拜:“奴婢安瀾,拜見陛下,拜見太后,拜見各宮娘娘。”
“安瀾!你可知罪?”朱見深怒斥一聲,無盡的威壓瞬間散發,大殿中鴉雀無聲。
以額觸地的張初儀緩緩起身,眼眸半斂,神色沉着:“回陛下,奴婢不知身犯何罪。”
“不知?說!是不是你給四皇子下的毒?”不待朱見深發話,萬貴妃柳眉倒豎,怒喝出聲。
張初儀眉目不動,徑自向朱見深叩首:“陛下,四皇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身都系在四皇子身上,試問奴婢給四皇子下毒,不是自掘墳墓麼?”
諸人無不爲之一愣。
說的也是,四皇子可是最得寵的皇子,跟在他身邊,地位不知好了多少,怎麼會有人自尋死路?
衆人心中無不轉着這個念頭,目光些微閃爍。 繾綣江山有鳳來儀-106-欲加之罪地址 html/8/8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