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出,裹挾着濃郁的香氣,同時一股聲浪在我們耳邊陡然響起,炸裂非常,只這一聲就讓我們瞬間帶感,迫不及待推門而入。
酒吧裡面簡直炸開鍋了,我們進去的時候,恰逢多蒙的主力球星格策帶球突進,精彩的個人炫技下,球迷們看得目眩神迷,一時沒人發出一聲響。
這個球最終被後衛踢飛了,酒吧裡的人們異口同聲發出大聲的嘆息,那種遺憾,那種懊惱特別切身,對此我十分理解,我一向對於球場上的得失格外感同身受。
這個酒吧一看就是多蒙球迷球迷的主場,裡裡外外的主色調都是黑黃二色,牆上還有一個巨大的BVB的標誌,很是顯眼。
錢晶晶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小聲對我們說:“每到多蒙有比賽的時候,這地方就塞滿了球迷,吵死了。”
我看她的架勢明顯不是球迷,但對這地方的情況卻這麼熟門熟路,不免好奇地問道:“你嫌吵,那你還來?”
“這裡的洋蔥花非常好吃,”錢晶晶眨着眼睛說道,“有了洋蔥花,別的東西,我也就忍了。”
這樣的吃貨宣言讓我莞爾一笑,同時想到同爲吃貨,還是巨能吃的吃貨的語戎,唉,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也這樣偶爾想念一下我。
酒吧裡又爆出巨響,人們大說大笑,聲浪太強,簡直要把屋頂掀翻了。我的天啊,這還是那些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嗎?幾杯啤酒,一場球賽,就像洗髓似的,洗掉了德國人平靜的面容,露出了內裡狂熱的靈魂。
我在國內的時候很少去酒吧,都是去路邊攤大排檔的,或是去串吧擼串兒,後來年紀大了,這種熱鬧的地方就敬而遠之了,分貝太高,傷神。但在這裡,我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衝動,也想振臂高呼,加入狂吼的軍團。
“我們吃什麼?”
盧文倩的聲音出現的有點不合時宜,她的狀態,實在和整個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坐在那裡,皺眉翻着菜單,半刻後說:“太吵了,耳朵都要震聾了!”
點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食後,我和魏錚又各點了杯德國白啤,然後欣賞起球賽來。不過,天不從人願是在我身上長久不變的真理,明明只想專心致志地看球,但情緒和注意力總被打斷。
“李靖,你嚐嚐這個。”
“李靖,這個你愛吃。”
“李靖,少喝點啤酒。”
“李靖……”
我真的覺得壓力山大,好好的兩個姑娘家(不要追究細節),這樣子比着對我好,我何德何能啊,這樣下去要折福的,不然還是表個態吧,總這樣受着有點賤啊。
結果在我心理鬥爭後,準備開口說點什麼時,我驀地注意到,盧文倩和錢晶晶說話的時候,眼睛根本沒在我身上,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互相對視,以氣勢碰撞,說着說着,兩人的話不再侷限在我身上,而是開始新一輪的寒暄。
“盧經理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錢經理之前在哪裡高就呢?”
互通山門後,兩人的稱
呼又上了一個臺階,改爲小盧和小錢,沒過一會兒又變成小倩和晶晶,由於酒吧實在太吵,她們倆的頭越來越近,漸有附耳傾訴傾聽的模式。
可笑我自以爲是男主角,其實就是個道具啊。
行吧,誰還沒自作多情過呢,我忍着失落自我安慰道,好在還有兄弟陪我,我乾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好好欣賞一場精彩的球賽,魏錚他……
眼神一錯,悲催的發現,又一次自作多情了,魏錚根本沒在看球,當然也沒在看我,而是盯着他的手機看。
看什麼這麼入神?
我湊過去一看,屏幕根本就是黑的,合着他在盯着黑屏出神呢。
“嗬,看什麼呢?”我撞了他一下問。
魏錚回過神,掩飾地把手機擺在一邊:“沒看什麼,”頓了頓,看我不相信他的話,又說道,“看看有沒有微信什麼的。”
“那誰這兩天沒再給你發信息?”
魏錚端起啤酒杯,一氣灌了三大口,然後才說:“誰啊?”
“別跟我裝糊塗,”我氣結,心裡真開始有點擔心了,不再繞圈子,直言道,“柳潔。”
魏錚笑了一聲,我趁他裝鎮靜時一把抄過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作勢要看,他果然慌了神,揪住我的胳膊急聲道:“幹嘛!給我!”看我不爲所動,一甩手,“愛看就看,我沒什麼不能讓人看的。”
“我沒興趣看,給你。”我把手機放回原處,只看魏錚的態度就知道,他和柳潔沒什麼首尾,但我還是爲他的反常有些不安,也許是我想多了,我對盧文倩的態度也很反常,但卻沒什麼旖旎的念頭。
又吃了一會兒我有了幾分尿意,起身去上廁所,剛離開座位沒兩步,眼前陡然冒出一人。
“*&*%¥!”
伴着高昂的喊聲和其他人的驚呼聲,一股大力朝我襲來,撞得我腳下不穩,跌出幾步,狠狠撞上旁邊的桌子,劇烈的撞擊使得桌上的餐具碗盤滑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怎麼回事!”
我口裡喊着,定睛一看,撞我的是個白人大漢,起碼有一米九幾,高我半個頭,一副絡腮鬍子,膀大腰圓,身形壯碩,站在那裡活脫脫像一隻黑熊,啊不對,北極熊。
撞了我不說道歉,反倒一伸手把我抓到他近前,對着我嘰裡咕嚕地嘟囔,說個不停,他嘴裡濃郁的酒氣噴薄而出,糊了我一臉,那味道,酸爽。
我第一反應就是掙脫,從他手中抽出手來,想繞開卻被他攔住,還在說個不停。我有點兒頭大,心想哪位行行好,跟我說說,他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魏錚他們連忙從座位上起身,湊過來要幫我,錢晶晶揚聲說了句:“他問你要不要錢?”說完,她自己也被這話雷到了,自言自語地說,“要哪門子的錢啊?”
接着,錢晶晶用德語和那大漢說了幾句話,可那大漢壓根跟沒聽見似的,更像是認死理兒,專門揪着我跟我對話,看我一直不理他,又拿英語和他說“我聽不懂德語”,那大漢在醉中居然轉換了頻道,口齒
不清地問我:“Want you money?Want you ten euro money?Want you?Want you?”
得,喝醉還能說點外語,我就不吐槽他的英語語法是體育老師教的了。
我耐下性子和他說:“I don't need your money(我不需要你的錢),please don't block my way(請你別攔着我)。”
說了兩三遍都無濟於事,他還是執着地問我要不要他的錢,問還不夠,他蒲扇大的手壓在我的肩膀上,隱隱有抓取之意。
魏錚不住在四下踅摸:“他好像是一個人來的,沒人和他一起,”又詢問錢晶晶,“這時候服務員不應該攔着點兒嗎?怎麼就這麼幹看着不管啊?”說完又上去掰那大漢的手。
剛一碰到,那大漢跟被硫酸潑了一樣,猛地抽手反手一打,魏錚猝不及防,這一掌擦着他臉頰過去,懟了他下巴一下。
我一下子急了眼,狠狠推開那大漢,也顧不得說英語,直接大罵:“說了不要,你他媽還沒完沒了了!借酒裝瘋是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哎呀,你說這個幹什麼,他又聽不懂!”錢晶晶尖着嗓子說,隨即對着那大漢噼裡啪啦說了一大串,我猜想她沒說什麼好聽的話,因爲那大漢眼睛發紅了,一掌推過來,錢晶晶捂臉尖叫,等了又等沒覺得疼,悄悄睜眼一看究竟。
就見那大漢被我和魏錚合力撞了個趔趄,周圍人驚呼,錢晶晶也是連聲嬌呼:“李靖,咱們快走,快走!”
這次她的話我聽進去了,反手抓過盧文倩,撒腿就跑,撞開酒吧的門,衝進濃濃夜色之中。
跑出四五條街後停步,之所以停是因爲他們一個個都在呼喊說“跑不動了”,“等一會兒”,我只好站在路邊,臉不紅氣不喘地看他們幾個大口大口地倒氣兒。
嗯,幸虧和曹語戎跑了那半個多月的晨跑,不然頭一個累癱的就是我了。
喘息聲持續了一會兒後,就被一陣陡然爆發的笑聲湮沒了。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齊聲發笑,覺得今天這事古怪極了,讓我們碰上了,真是無語,但同時又覺得有些新鮮,致使有些興奮。
“那男的就是喝多了,你一早要了他的錢不就沒後面的事兒了嗎?”魏錚閒閒地說。
“去你的,無緣無故的,我要人家錢幹什麼,我成什麼人了,”我說到這裡,一拍大腿,“壞了,沒給錢呢!”滿含期待地看他們三個,“你們有人留錢了嗎?”
三人齊齊搖頭,盧文倩粉面含了抹嗔怪:“你還說呢!那種情形,誰還想得到給錢啊!”
“哈哈,我反正沒想到,當時淨想着快跑了,”魏錚笑得合不攏嘴,“你說那幫老外會不會覺得咱們是想要逃單啊?”
“還‘想要’呢,已成既定事實了,”我也跟着發笑,剛纔那幕鬧劇還歷歷在目,想着都覺荒謬,“咱幾個撒丫子跑得飛快,跟同福客棧那幫食客似的,吃霸王餐的罪名怕是摘不下來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