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強帶着陳忠言回到T型口的突破處,兩人看不見對方在何處,在這個地方甚至連聲音都聽不清楚,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虛無縹緲的默契。
宗強試探着伸手,觸碰到陳忠言的肩膀後,輕輕拍了拍,然後將手探到他面前,努力打手勢示意陳忠言跟着自己。
他不知道陳忠言能不能看懂,但就目前所處情況而言,這是唯一能進行交流的方式。
陳忠言實際上是看不懂的,不過他大概能夠明白一些宗強的意思,T型口的突破沒那麼容易,他只能跟在宗強身後,而宗強大抵想說,不要靠的太近,否則很容易被湍急的水流衝撞到石棱上。
宗強第二次進入T型口,他右手托住石棱上方,因爲不算太尖銳的緣故,所以即便托住也不會受傷,不過這並不意味着沒有危險,此刻最大的危險來自於氧氣罐,即便不尖銳的石棱,也仍舊可能將氧氣罐破壞。
氧氣罐如果破碎,缺氧會導致短時間內行動沒辦法很靈活,而且粉碎的氧氣罐很可能在急流之中刺入身體,屆時更是麻煩事。
陳忠言不敢抓宗強的腿,可他也看不見宗強,只好右手輕輕釦在宗強的小腿上,以判斷宗強距離自己有多遠。
伸手不見五指的水底,比起任何一個恐怖片都更嚇人,這種恐怖不像殭屍片鬼片那種突如其來的害怕,而是未知,對前方的未知,對環境的未知,對生命的未知。
水流變快了。
陳忠言緩緩低下頭,他記得宗強說過,靠近T型口的時候,水流的速度會有明顯提升,也就是說,他現在接近T型口,很可能宗強已經開始突破T型口。
於是陳忠言捏了捏宗強的腿,示意自己注意到了泥水的流速,宗強感知到陳忠言的動作後,便放下心來,專心突破T型口。
上一次突破時,宗強是過去了一半,那時候基本沒碰到什麼危險,所以這一次宗強突破的速度快了許多,就像一條常年混跡於海底的游魚,矯健的身姿扭動的十分自然,順着T型口,幾乎沒什麼阻礙便鑽了過去。
跟在他身後的陳忠言,也舉起右手觸摸石棱,當他觸碰到石棱時,宗強已經穿過T型口,沒了身影。
陳忠言深呼吸一口氣,右手按住石棱,猛地一用力,將自己的身體像導彈一樣投射了出去,即便流速的加快會對突破造成影響,可陳忠言一瞬間的加速,完全超過了泥水流速,他利用慣性,筆直地突破T型口。
陳忠言覺得身體好似被一塊沉重的石頭壓住,他穿過T型口後,身體猛地一蹬,迅速向上游出水面,而宗強早已在水面上摘掉面罩等待他。
“怎麼樣?”
宗強的呼吸也十分沉重,這個T型口的突破看起來很簡單,但給他的負擔仍是不可估量的。
陳忠言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說不出話來,甚至都沒辦法呼吸,胸口像被一把大鎖牢牢鎖住,肺部完全停止機能,一直過去好幾秒,才用力呼出一大口氣,旋即大口大口地粗粗喘息着。
宗強笑了:“看起來還不錯。”
陳忠言忍不住苦笑搖頭:“真不容易。”
“走吧。”
宗強抹去面罩上的泥沙,身子猛地一扭,在水面上向前游去。
陳忠言稍微小憩幾秒,便跟上了宗強的動作,他們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從離開第二洞室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氧氣罐裡剩下的氧氣不足以他們在此停留更長時間。
必須儘快找到第三洞室。
………
探路隊的另外兩個人回到了第二洞室。
許意生將他們扶出水面,沉聲詢問:“前方情況怎麼樣?T型口好突破嗎?宗強和陳忠言呢?”
兩人將前方的情況如實彙報,他們並不知道宗強和陳忠言已經突破了T型口,僅僅彙報到準備突破這一塊。
許意生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個時候不能對任何一個隊友產生質疑,只有絕對的信任才能讓救援行動增加成功機率。
許意生沉默幾秒,嚴肅道:“宗強和陳忠言多半已經突破了T型口,去尋找第三洞室,他們的氧氣量不足以回來,肯定需要支援。”
他回頭看了一圈,眼神略過曲濤時,沒有任何停留,好似看見一塊微不足道的石頭,已經忽略了過去。
曲濤也不在意,他淡淡一笑,內心沒有責怪任何人,如今的處境是他一個人導致的,多少苦果他都必須吞下去。
事實上他吞過的苦果,遠比這些多。
只要救援行動能夠成功,哪怕所有的功勞都給宗強,又能如何呢?
“你,你,你…”
許意生點了幾名駐海部隊的成員,一共有八個人。
這八個被點到的人迅速來到許意生身旁,敬了個禮後,無比嚴肅地看着隊長。
許意生肅聲道:“宗強和陳忠言需要支援,我們無法保證他們是否能夠到達第三洞室,你們幾個人,再帶兩個多餘的氧氣罐,去T型口等待他們,我相信他們氧氣量見底後,一定會從T型口回來。”
“是!”
八個人雙腳一併,用力敬了個禮,然後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裝備。
賴雯雯將已經修整過的裝備給他們一一穿戴上,每個人都叮囑了一遍,並且將支援的兩個氧氣罐遞給他們時,還無比嚴肅地告知:
“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下潛!你們寧願在T型口的水面上等待他們,也不要嘗試突破,否則多餘的氧氣罐一旦破損,危及的不僅僅是你們,還有他們兩個人!”
八個人十分認真地點頭,一個個跳入泥水中,出發去支援宗強和陳忠言。
不知誰忽然說了一句:
“宗強不愧是世界冠軍,確實不是吹的啊!”
這句話引起了共鳴,本來安靜的第二洞室忽然活躍起來,大家湊在一塊小聲討論着衝在最前線,明明不是軍人卻更像軍人的世界冠軍!
“安靜!”
許意生回頭低聲一句,頓時第二洞室恢復了安靜。
成玉名坐回到曲濤身旁,低沉的聲音只有曲濤能夠聽清:
“這份榮耀。”
“本該屬於你。”
曲濤微微一笑,搖頭道:“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