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一隻粗壯的手掌拽住了曲濤的胳膊,隨之而來的是好幾隻手掌,齊齊拽住了曲濤,他身邊出現了許許多多個穿着潛水衣的隊員,他們十分默契地互相點頭後,接過曲濤背後的陳忠言和宗強,衝出水面。

半個多小時後。

急救隊員將曲濤,陳忠言還有宗強橫放在第二高臺上,開始緊急救援。

不多時。

一個急救隊員倒吸涼氣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衆人循聲而來,賴雯雯衝在最前方,當看到躺在地上的曲濤現狀時,雙手頓然捂住嘴脣,瞳孔收縮,淚水泛涌。

只見地上的曲濤,全身都被凍紫了,十根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淤泥和鮮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肉,哪些是泥,而背上更是青一塊腫一塊,甚至還有骨頭錯位的可能性。

這還不是讓人驚恐的地方。

撬開曲濤的嘴巴後,從中翻出數不清的泥沙,這些泥沙全部都被染紅了,大抵從被咬爛的嘴脣上可以猜測,他爲了活下去,一定死死咬住嘴脣。

“必須立馬送往醫院!”

急救隊員在呆滯之後,立馬反應過來,大聲叫喊着。

許意生也走過來,表情嚴肅得有些沉重:“他還有救嗎?”

“不好說,”

急救隊員一邊將曲濤扛上擔架,一邊急語道:“口腔中的泥沙太多了,恐怕早已進入胃和肺裡,不及時搶救的話,會有很大的生命危險。”

話畢,他們沒有絲毫停留,扛起來就要走。

就在這時!

忽然一隻手從擔架上伸出,抓住了許意生的胳膊。

衆人一愣,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擔架上的曲濤竟然醒了過來!

許意生沉聲道:“曲濤,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所有人都救出來的!”

曲濤這才露出笑容,然後再度躺下,徹底昏死過去,在擔架上被送出了溶洞。

賴雯雯眼睜睜看着這一切,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能任憑不受控制的眼淚簌簌而下,成玉名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放心吧,曲濤,沒這麼容易死。”

成玉名只能說這麼一句話,不知是安慰賴雯雯,還是安慰他自己。

………

救援行動暫時沒辦法繼續了。

T型口的突破也只能擱置,唯一突破過去的三個人現在都昏迷了過去,無論是因爲什麼原因,至少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T型口的突破,是十分危險的!

許意生也不敢再妄自派人前往,曲濤到現在還生死未知,陳忠言和宗強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奈何溺水太久,他們倆短時間內無法甦醒。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在許意生的帶領下,已經重傷了三人!

這是極爲重大的錯誤!

許意生沒辦法原諒自己,突破組的成員也撤出溶洞,回到了帳篷中。

外面的大雨絲毫不停歇,無論過去多久都好像精力無窮的野獸,不斷侵蝕着這片大地,也不斷侵蝕着救援行動所有成員的內心。

“雯雯。”

成玉名端着一個盒飯走進一個帳篷,賴雯雯正趴在桌子上,十分虛弱。

他輕嘆一口氣,將盒飯放在桌子上,勸導道:“吃點東西吧。”

賴雯雯沒有擡頭,她細弱的聲音幾乎要被暴雨生淹沒:“成教練,你說曲濤他是不是已經…已經…”

成玉名低下頭沒有說話,他多想再說一些安慰賴雯雯的話,哪怕是騙她的,但事實卻是如今的他也無法開口,他連自己都沒法說服,又如何去說服賴雯雯呢。

良久。

成玉名才吐出一句:“祈禱吧。”

賴雯雯頭徹底邁入雙臂之間,帳篷內無比安靜,帳篷外狂風暴雨,就好像無所事事的他們,心裡卻經歷着常人無法想象的暴風雨。

曲濤能不能活下來呢?

無人知曉。

但每個人都在期待着,哪怕希望渺茫。

………

柳宣接到電話時,正在公司處理可惡領導留下來的繁瑣業務。

面前菸灰缸已經堆砌成山,她有些忘了昨日是否倒過菸灰缸,想來今天下班前是得好好處理一下了。

柳宣知道自己是沒有煙癮的,她只是依賴上了這種安慰自己的方式。

她又拿出一根香菸,卻沒有立馬塞進嘴中,而是思考半晌後,苦笑着放下。

“少抽,少抽。”

嘟囔了一句。

柳宣打開電腦繼續今天剩下的工作,可還沒打幾個字,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是誰呢?

拿起一看,不正常的號碼與不正常的地方。

直接掛斷。

但幾秒後電話再度響起。

“大爺的!”

柳宣低聲怒罵,拿起電話就想發火,但嘴脣張開後,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請問是柳宣女士嗎?您的前夫曲濤重症在院,情況很不樂觀,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您能來看望一下您的前夫,很抱歉這麼晚來電,只是您前夫的聯繫人中…只有你。”

柳宣愣了大概有十秒,又好像是十五秒。

她眼前頓然暈眩,一直到耳旁傳來焦急的“喂喂喂”聲後,纔回過神來。

連續深呼吸後,才逐漸鎮定下來。

柳宣佯裝冷靜道:“在哪家醫院?中心醫院嗎?”

“不,”

電話那頭回道:“在南海駐海部隊醫院總部。”

柳宣聽後不禁一愣,跨度之大讓她一時間失去了反應能力。

南海?

曲濤怎麼會跑到南海去了呢?

緊接着,她瞳孔忽然收縮,之前她跟幾個家長約好要帶孩子們去南海那裡露營,然後這兩天聽說南海大暴雨出了事。

柳宣看到新聞時,第一時間去聯繫了那些家長,卻得知被困在溶洞裡的正是他們。

這也讓柳宣有種後怕的感覺,她並沒有幸災樂禍,只是慶幸當初沒有跟他們一起去。

但是曲濤怎麼會去呢?

難道……

柳宣下意識握緊手機:“他出了什麼事?是生病了嗎?”

雖然已經離婚,但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她更瞭解曲濤,她心裡其實非常清楚爲什麼曲濤會出現在南海,但總有一絲癡心妄想,她多希望曲濤不是她猜想的那樣。

電話那頭傳來稍稍悲痛的聲音:

“柳宣女士,您前夫是英雄,他作爲志願者加入了南海溶洞救援的突擊組,並且在萬般艱難之下,保住了兩名戰士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