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但曲濤又如何能夠接受這個結局,他當機立斷,直接將背上的氧氣罐拆了下來,然後雙手托住氧氣罐,用力砸向地面。

氧氣罐與地面相撞產生的衝擊力,反推到曲濤身上,曲濤像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羽,翻滾而去,雖然這時候他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不過萬幸,他也突破了T型口。

肺部的擠壓已經達到了極限,即便現在突破了T型口,曲濤仍是沒有脫離危險的,水流衝擊着他的身體,將他衝撞到石棱上,曲濤悶哼一聲,險些沒忍住張開嘴,但背脊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猛然吸了一口氣,大量渾水攙着泥沙,涌入他的鼻腔。

這一下的酸楚難以形容,曲濤恨不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長過鼻子這個東西,可現在沒有時間抱怨,他必須立馬去往水面上。

曲濤像攀巖一般攀附在石棱上,雙手雙腳同時上陣,一邊用力將自己往上頂,一邊用力拉扯着石棱,以防水流在一起把自己衝撞到石棱上。

幸運的是,只有T型口的水流比較湍急,越往上去,水流的速度有了明顯的降低,這也極大程度上減少了曲濤的危險性。

很快他便來到了水面之上,探出水面後,曲濤先是憋住最後一口氣,然後輕輕抹去臉上的泥沙,用力吸起一口氣,又長長吐了出去。

這一下險些讓曲濤的肺部超負荷,畢竟剛纔憋了很長時間的氣,肺部早已發出警告,現在突然的呼吸,就像餓了很久的人突然暴飲暴食,這種超越極限的行爲,本身就對身體造成非常大的負擔。

曲濤明白這個道理,但再明白,這時候的他也必須得這麼做,因爲那些救援隊成員還在T型口等他,他必須回去將那兩個支援用的氧氣罐拿過來。

不過…現在有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渾濁的泥漿覆蓋了他的全部呼吸面罩,氧氣罐也在突破T型口時被他砸爛,他若現在重返,危險程度定會成倍數增加,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曲濤僅僅猶豫了一秒鐘,便一頭扎進渾水中,雙眼緊閉,憑藉着直覺向T型口游去,因爲之前經歷過一次無面罩潛游,所以這次便經驗豐富許多,胸口強行憋着一口氣,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吸進去半分。

這樣一點一點的攝入,能夠讓他在水底下有更強的氧氣保障,至於視野,恐怕眼皮一睜開,雙瞳便會被蜂擁而至的泥沙撕裂,所以乾脆將這種事情交給命運吧,反正在渾濁如也的水底下,看得見看不見本就沒什麼差別。

T型口另一頭。

隊員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曲濤,他們所處的環境就像是黑暗空洞的虛無,沒有一絲聲音,也沒有一絲光明,他們唯一的希望便是曲濤順利通過T型口的消息。

可從曲濤開始突破到現在已經過去好一陣子了,仍然是沒有他的一絲消息,難道是突破失敗,死在T型口了?

沒有人不會這麼想,也一樣沒有人願意這麼想。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在這種環境下,隊員們沒辦法保持時間概念,他們腦海中就只有焦急,焦急,更加焦急。

突然。

從T型口伸過來一隻手,拍了拍扛着支援氧氣罐,距離T型口最近的一名隊員,這名隊員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過望,連忙將氧氣罐從T型口下狹窄的通道口塞了過去。

另一頭的曲濤觸摸到氧氣罐,沒有一絲猶豫,立馬將他拽了過來,其實這時候他應該拿到氧氣罐後再給那些隊員下一步行動的信號。

但現在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肺部儲存的空氣支撐不了他在水下呆過久的時間,更何況他還帶着一個氧氣罐,必須趕緊浮上水面纔是。

“撐住。”

曲濤默默在心裡說了這樣一句話後,便迅速浮上水面,然後扛着氧氣罐向前游去,只要尋找到宗強等人,救援行動就能夠繼續進行。

可萬一…

萬一沒有找到,那不僅救援行動要被迫取消,甚至他自己都會失去回去的機會,現在繼續向前的做法,本身就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行爲。

另一邊。

將氧氣管遞過去後,剩下的救援隊員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們的氧氣罐也支撐不了太久,可遲遲得不到曲濤的迴應,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現在返回第二高臺,碰巧曲濤需要幫助,那他們的行爲,無異於將曲濤推向死路,可這樣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他們的氧氣罐在飛速地消耗着,冰冷的溫度,壓抑的氣氛,還有黑暗的環境,這些所有的因素都在刺激着他們的每一個細胞,更加速了氧氣的消耗。

粗略判斷,剩下的氧氣差不多足夠他們返回第二高臺,若現在不走,率先走向死亡的將會是他們。

怎麼辦?

距離T型口最近的隊員將手順着狹窄通道伸了過去,除了泥沙和石頭什麼都沒有摸到,氧氣罐也消失了,這麼說曲濤是已經走了嗎?

但這跟提前計劃好的不一樣,曲濤應該先跟他們交代完剩下的事情纔會離開纔是。

莫非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這也是十分有可能的,畢竟他們的處境充滿着未知與危險,哪怕計劃的再好,都沒辦法顧全所有,他相信曲濤絕不會忘記交代事情,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出現必須離開的情況,又或者沒有辦法交代剩下的事情。

走嗎?

還是留下?

要選擇相信曲濤,還是拼上他們的性命,等待曲濤回來?

爲首的隊員此刻心頭彷彿壓着一塊重若泰山的大石頭,曲濤走了,他便是此刻的隊長,他必須要考慮周全,不僅是爲了他自己的生命,更是那些將生命託付給他的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