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眉妃娘娘的過敏症狀緩解消退,若用香粉遮掩,想來應該是瞧不出了,也正是因爲如此,眉妃娘娘的心情也越來越好。
這幾日眉妃娘娘不能見風,便在寢宮裡教導小舟,幾日下來,倒是讓小舟學了不少東西,連甩雲袖都會了,眉妃娘娘瞧着歡喜,便與她說起讓她跟着在太子爺生辰上舞一曲,也好讓人瞧瞧她這些日子的所學。
“謝謝眉妃娘娘,小舟好高興哦。”小舟聞言驚喜地連連點頭,拿捏着孩子的口氣,慢慢的咬字,顯然是對此表示了濃厚的興趣。
她本來就打的這個主意,所以才一直說好想跳給好多好多的人看,從而讓眉妃娘娘先提出來,以免讓其起疑心。
眉妃娘娘雖然一直在誇讚,但小舟自己卻明白,這些日子她雖然進步了不少,但終究只是剛入門罷了,眉妃娘娘之所以讓她跟着,便是想讓她能在那些上位者面前露個臉兒,加之姬廉的緣故,也好過小舟在景言宮,默默無名的做個女官兒好。
若說從前眉妃娘娘還有些戒備,此時便已經被情緒矇蔽了雙目,掩上了雙耳,犯了宮闈生存大忌。
小舟心底嘆息,索性自己並無害人之心,不然這眉妃娘娘許就栽了,不過也正因此提醒了她,無論何時都要清明,不能感情用事。
“你這孩子,若一直這般,怕是要吃大虧的。”眉妃娘娘伸手摸摸小舟的頭,眼兒慈祥起來,這個可以與她共患難的孩子,又早早失去孃親,還備受欺負的孩子,難得還這般單純,聽家裡的信兒,這孩子不但早早的沒了孃親,回到史家後還吃了不少的苦頭。也難爲她還能這般單純。
“娘娘師傅不難過,小舟帶了藥兒來,可以讓娘娘比從前還漂亮。”明明知道眉妃娘娘的意思,小舟卻詳裝出孩子的天真。說着便要轉身去取帶來的藥包,卻被眉妃娘娘一把攬入了懷裡。
“娘娘?”小舟疑惑的開口。
“好孩子。”
“嗯?”
“傻孩子。”
“小舟不傻。”小舟抓住眉妃娘娘的衣袖搖晃了兩下。“小舟真的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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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妃娘娘被她這般孩子氣的口氣逗樂了,便連連出口道:“好好好,不傻,不傻,小舟懂事又聰明。”
“嗯。”小舟擡頭看眉妃娘娘的臉,又慢慢低下了頭。擡起手抓緊了眉妃娘娘的衣服,貪婪的感受着這個類似親人的擁抱。
她忽然好難過,只有裝出這般,纔會有人真心相待,但虛假便是虛假,再像也真不了。
如果眉妃娘娘知道她自己其實只是過敏,而非是中邪。
知道那所謂的聖水也不過是泉水。
知道自己之所以敢靠近,不過是因爲早知道這過敏不會傳染。
那麼。她是不是還會這樣給她一個擁抱呢?
不,也許會覺得她心機很重吧,甚至會懷疑自己過敏也是她搞的鬼。爲的就是獻殷勤。
這樣想着,就感覺好難過,所以只能咬緊牙根,告訴自己,哪怕是出血了,也不能說出來。
回到景言宮的時候,德林正守在門房,瞧見她與芸娘二人回來,便連忙迎來。“姑兒可回來了。”
雖然德林一直都有這習慣,今日卻太過焦急了些。小舟覺得此時有些奇怪,便開口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回姑兒話,咱們小主子今個回來,便說不舒服,連膳食都未用,便進了房間歇着了。爲此那做了膳食的玉盈還哭了鼻子。”雖然可以去膳房取膳食,但姑兒吩咐,這陣子如果不是必要的情況,便在景言宮自己開竈,少去那邊走動。
姑兒的意思,他雖然猜測到一些,卻也沒深究,倒是小主子不肯用膳,那孩子還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偷偷躲在水缸後面哭了許久,另一個見她哭,也跟着哭。
這下可算是把最怕看人哭的他,搞的是暈頭又轉向。
“聽你這樣說,你應該是認錯了,準備膳食的應該是姐姐玉滿,後面跟着哭的,纔是妹妹玉盈。”小舟見他一臉的苦笑,便知道這次可算是難倒了這一向機靈的德林了,於是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來。“對了,小主子那邊,可找太醫給瞧過?”
“太醫都說有事兒,抽不出身。”德林說這話,有些泄氣兒。
小舟鎖眉,心道便是一羣蘆葦,也不當如此,這些太醫們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麼,抱團想什麼糟主意了。
“那孫衍總來過了吧,怎麼說的?”索性還有孫衍這人,小舟心中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還是將這孫衍早早的收到景言宮來的好,不然還真是有些麻煩事,只是此事瞧着簡單,卻要從長計議。
“來過了,就說瞧着像是染了風寒,可又不敢確定,說回去仔細翻翻典籍,明個早上再來給小主子仔細瞧瞧。”德林吧唧了下嘴兒,顯然是對那孫衍有所不滿,但也僅僅是不滿罷了,他心裡也清楚,孫衍可是冒着風險跑來的,能有這般的兄弟,也是他的福氣。
聽說許是染了風寒,小舟鬆了口氣,隨後便往元晦的寢宮走去。“便是風寒,我也還是去瞧瞧的好。”
邊走邊想着,小主子這個時候生病,可不是什麼好事兒,那太子生辰那天,會有馬術箭術等賽事,雖然名爲玩樂,但大家也都清楚,這便是彰顯本事的時候,若是誰能在那日力拔山河,引起盛帝的注意,前程似錦,也不見得就是難事。
她這些日一直催促小主子習武,便是希望小主子能在太子生辰那天出些風頭,畢竟盛帝的心思,很明白的是要在太子爺生辰當天,正式宣佈放實權給太子爺,這個時候若是小主子能顯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沒準盛帝會瞧在眼裡,將小主子收給太子爺做臂膀,畢竟又是自己的兒子,又沒什麼勢力,更不可能會爭奪皇位,這般的人選再好不過。
可偏偏這個時候,小主子居然病倒了,這不是要命的事情嗎?
若是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還指不定要等多久,沒準那時候已經奪權爭儲,他們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
不過,自己也確實逼的太急了,沒準正是因爲日夜加緊練習,小主子纔會病倒的。
嘆氣,走到拐角處,遠遠的瞧見玉滿玉盈二人卻是守在外面的,不由有些疑惑,這便是玉盈不懂,那玉滿也應該是在裡面伺候着纔是,怎麼可能都在外面呆着。
不過爲這點事兒也不至於當真去訓斥這二人,所以小舟只是隨意說了句,“你們二人怎麼不進去伺候,便是給小主子換條帕子也是好的。”
小舟說着便要推門進去,卻一下子被玉滿玉盈二人給抱住,往外拖了拖,就在小舟納悶的時候,那玉滿的一句話,徹底的讓她懵住了。
“小姐不能進去,小主子他得的是天花。”玉滿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說着說着便跪下來,手臂也從小舟身上到最後抓扯着小舟的裙襬。
“你剛纔說什麼,什麼花?”小舟有點發懵,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小姐,你不能進去。”玉滿不肯撒手,揚起臉,淚水順着臉頰往下淌,看着十分的可憐。“弟弟……弟弟就是得了天花才被鄉親們埋掉的……弟弟還那麼小,弟弟還沒死,鄉親們就活活的用鋤頭敲死了他,他們說……他們說天花會傳染。”
“是啊小姐,您不能進去,嬤嬤說,便是玉滿玉盈都死了,小姐也不能出事兒。”玉盈也跟着跪下來,扯着小舟的手跟着哭了起來。
跟在後面的芸娘聞言,手中的食盒“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也懵住了。
但也因爲這聲響,小舟一個激靈,用力的閉了閉眼睛,說道:“你們兩個先起來,我進去瞧瞧,你們都不要進來,該準備什麼,就趕緊的去準備什麼。”
吩咐完了玉滿玉盈,小舟又對還在呆楞的芸娘喊了聲:“還傻站着做什麼,還不快些去跟德林說,讓德林去把孫衍喊來。”
芸娘已經說不出話來,用力的點了點頭,便僵硬的轉身,打算跑去喊德林。
“站住!”小舟忽然想起,便又將她喊住,芸娘回頭看着她,她便輕聲加了一句,“切忌,此事不可張揚出去。”
芸娘又用力的點了點頭,這才又繼續往外跑。
“不要擔心,我出過天花,不會再染。”不理會還在哭鼻子的玉滿姐妹,小舟將二人推開,然後走了進去。
她不是莽撞的人,這身體的原主人也正是因爲天花而死,人的一聲只會出一次天花,只要出過了天花,便終身不染,所以元晦便當真患上了天花,她也並不擔心。
何況,元晦患的也許只是水痘,玉滿玉盈二人又或許只是因爲年幼,看到相似的,便以爲是自己以爲的那種,畢竟弟弟的事情,帶給她們太大的陰影。
沒錯,一定是這樣,這宮闈之中,豈能有天花。
小舟這般喃喃着,慢慢走到了牀榻邊,掀起了勾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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