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悄然,只是凌風,除卻那一刻微微轉醒復又睡去之後,就再也不見醒來。然而,這次,卻只是靜靜的,就如此毫無防備的,靜靜的睡去。其間,只有畫扇在旁,默默的爲他換着藥,也默默的聽着他的囈語。
如此一日,又是一日,畫扇默默守在他的身旁,從未稍待。只是,她也不敢去驚擾凌風半點,或許她也是從他的睡夢之中,那一滴眼淚自眼角劃落時,他的心,也是在傷着的。或許,他也該累了,此刻,卻只是好好的,好好的休息一下。
卻見此刻,又是闌珊夜。只見東邊之處,皓皓月東昇,盈灌滿紫閣之內的每一處角落。然而一直酣睡之中的凌風,卻在此刻,有了一絲的動靜。“水……”
駐守在旁的畫扇,守侯兩日,此刻見凌風能有所轉,當下卻慌了手腳。一杯茶道來,早是濺了一大半。端至牀沿邊,畫扇扶起凌風,將水一滴一滴的,滲入早乾脆了的脣邊上。經水一潤,卻也顯紅潤了許多。
微微輕睜的眼,半清半醒的,望着眼前焦急着的人兒。凌風無力的一笑,一隻手撫上畫扇的顏,乾澀的道:“畫扇,,,……你沒事……太好了!”
畫扇臉色,卻是無比的沉重,玉指撫上凌風搭在她臉上的手,緊握着,道:“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是叫我等你,你去解決一切麼?爲什麼回來的時候,卻是這付模樣?一連睡下,就不見醒,你可知道,這樣會嚇壞人的……”她頓了一頓,別過臉去,掩蓋住臉上的那抹悲傷,卻又道:“還有,你就連昏迷着的時候,也在叫我快跑,這是爲什麼?”
凌風此刻,卻也恢復了一貫的神智,思想在此刻,也依稀理清了許多。他望着畫扇,卻是試探着道:“畫扇,這幾日來,可有什麼重大的事發生沒有?”
畫扇聞凌風又是此語,不顧自己身子此刻虛弱,卻還問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禁想怒,卻又對上凌風的眸,見他神色,卻不像是在開玩笑,只得定了定神思,道:“沒有,這幾日和往日一樣,我還是一直呆在紫閣中,未有出門半步!”
凌風一聽,才又鬆了口氣,暗想:四弟怕是隻想威脅威脅我而已,應該還不至於對畫扇這等柔弱女流動手!想至此,凌風卻也安下了心。此時畫扇卻問:“你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麼?”
凌風卻沉吟了,他低着頭,只低低吟着,欲語卻還休般,擡起眸,卻指向窗外朗朗明月之處,道:“我們到那去吧?”
“什麼?”畫扇大愕,朝着凌風所指的方向指去,道:“外面?……”眼眸所望而去,只見窗外碧空帶墨,點點漆黑罩滿長空,偶有稀疏,卻顯孤寂。
“扶我到窗邊……”凌風撐起一手,搭上畫扇的兼,輕而緩的說道。
畫扇望着窗外流連夜,轉身對着凌風點點頭,素手扶簪纓,落在窗戶邊上。凌風一聲似有還無的嘆息,卻惹來畫扇側目。“怎麼了?”畫扇問,見凌風在那一聲嘆息之後,便無了下話,畫扇不禁問:“我想,你應該有話要說吧?”
“恩!”凌風點點頭,卻顯得還是沉吟着,似乎,在斟良着下一句話,該如何開口。繼而,卻轉望想幽幽夜空,渺無頭緒的,道了一句,“好久,沒在這片夜空下站着了!”正當畫扇凝眉之時,凌風又說,“每當夜幕降臨時刻,你房中檀香微起之時,便會伴有陣陣惋惜之聲,那時我就在想,究竟,你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風塵之中,你尚且還剩幾分光芒,留一絲給自己?”凌風一笑,望向畫扇,道:“你或許不知道,那段時日,每每臨風時刻,屋檐角上,卻早有一抹深切,殷殷脈脈,是何等迫切,只是相見不如不見,也讓人,好生折磨啊!”
似是,他在感慨着。
望着他此刻的側龐,畫扇卻是稍稍一愕,每每臨風時刻,原來在她觸所不及的一處角落,他在注視着她。“我……”語到脣邊,卻被生生止了住,一癍薄脣覆蓋而上,溫且柔的,佔有着她此刻的萬款柔情。
此一吻,訴盡多日來萬般苦澀,纏綿繾綣,久久留戀。任誰,都只餘一瓣心香祈念,望將年年似今朝,與君長相依!……
直到此吻,似經歷了天長地久般喧耀而後,恢復平靜的那般,凌風緩緩離開了她的脣齒之間。望着畫扇此刻暈紅着的雙頰,凌風一笑,伸出手撫上她的顏,轉身攔手而過,環上畫扇的腰,腳下驀地一蹬,將懷中人兒帶離地面,卻朝着窗外而去。
半空之中,又是驀地一個迴旋,利落,且漂亮,卻是落在了閣樓之上的那處微微翹起的屋檐上。“呃……”或是動作過大,方到屋檐之上時,凌風卻一聲深沉的閉哼聲傳來,畫扇猛然一驚,卻還忘了他此刻還是有傷在身。“你沒事吧?”畫扇驚慌的問。
凌風搖了搖頭,道:“無礙……”橫過屋檐頂,兩人屈就而坐,此刻默默,誰都無語。一道清風霏霏而過,揚起兩人,發如雪,凝落夜空之中,“凌郎……”她這樣喚着他。
然而凌風,卻似曾相識般的,深切凝眸,這一聲,或在他聽來,是多年漂泊無度的歸處,或許,他此生,當有此一喚,便也足夠了。
倚上凌風的肩,有幾絲溫暖侵入,畫扇娓娓道來,“如果,我們能長久似此般寧靜,那有多好?”閉着眼,她靜享此刻。只是,嘴中卻有惋惜聲出,“唉……”一嘆,而止。
“如果,我非皇家子,那又該有多好!”凌風似有所感,此刻良宵花月夜,似也諸多感慨般。“畫扇,從此而後,你我恐怕只有浪跡天涯一路了。”畫扇睜開眼,怔怔的望着凌風此刻如雕刻般的側臉。“再此幫你贖身之後,從此就不會有隨身丫鬟隨侍,不會偶紫閣中內檀香繚繞,再或者,布衣粗糠,你,能想象得到麼?”
畫扇將倚在他肩上的頭,微微擡起,望了他良久,才道:“莫望,深閨!……”
“什麼?”凌風不解。
“我說,莫望深閨,不過牢籠,身在其中,縱然鳴叫婉轉,卻也聲聲泣血!”情切切,此刻心中,脈脈青弦,絲絲撩動,卻音滯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