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靜謐,垂首,將頭倚在了凌風的肩膀之上。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她闔上了眼!——安心!
凌風此刻,也是如此,在畫扇的這一靠之下,他也安心。“你終究還是我的……”此話才說,凌風驀地全身一顫,僵直了的身軀,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握刀的主人,竟是,
——畫扇!
“……妾,把郎君負!”
“呵呵,呵呵呵!”笑,迎上了那埋伏在城角之處的軍士,凌風再無反抗,只一任如死作灰了的般,望着畫扇,“我不明白,我當真不明白!”
依舊的笑,直到上了囚車,他還在笑,癲狂的笑!
隨聲漸去,囚車之上,那怒喊之聲嘎然而止,頓時,大街之上寂靜如死,一絲涼風而過,夾雜而來的殺氣,使得衆押送官警覺地緊握腰間長刀。
“咻”的一聲利刃絕響,如雷貫耳,顯然是內力所趨而至,似從地底的最深之處,一路披靡而出,直破蒼穹般!直到衆押送官中有人反應過來,“有人劫囚!”語畢,長劍過,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從左角額上直下胸口,觸目驚心,風過,人倒!那監斬都蔚,望向劫囚一行人,冷道:“邢鬆邢先鋒,看在舊日交情,今日之事,我當沒有發生過,你立即帶着你的人撤去,如是不然,你本朝廷死犯,再加之劫囚,萬死也不足填罪了!”
“好說!”爲首左那擎長劍的那人應道。
“只要你放了我家將軍,我等當即撤去!”
“如此說來,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就別怪我不念舊日情誼了!”語畢,監斬都蔚眼神一凜,隨即抽出腰間長刀,赫赫長刀熠生風,直指而去,似嚎如怒!
刀風過,劍影斜,邢鬆一路劍氣如霜,直逼而進。數十回合霜鋒銀刃來回迎舞,二人竟在伯仲間,監斬都蔚更緊手中長刀,忽地一笑,翻身掠過邢鬆之頂,一刀長痕順風而下,直擊天靈要害。想那邢鬆,也曾隨赫連天征戰沙場數十載,驟然轉身點地一偏,身如飛燕輕巧而過,避開那致命一擊。
一勢不成一勢更猛,監斬都蔚反手叩緊長刀,迎空來回掄舞,逼得邢鬆連連後退,寸步前進不得,只得足下輕點,離地而起。見此,監斬官驀地隱晦一笑,正中下懷。隨之亦點地而起,長刀一掄,將之邢鬆逼與死角之處,一刀橫下,竟也毫不留情。
邢鬆大驚,反身凌空若翻江猛龍般,側身一旋,堪堪避過了那奪命的一擊。長刀過處,血跡斑斑,直下後背尾錐處,赫赫顯目,重滾落地。落地那一瞬間,口中一道血劍噴涌而出,染紅了那半邊頰,他卻笑了,安心地笑了。驟然間,他縱身而起,直視監斬官,眼中肅殺之意片刻升溫,銀劍直指而去,道:“今天,你就給我死在這裡吧!”話是如此,長劍赫然而指之處,卻是囚住凌風的那囚車。
監斬官驟然明白了他的意向,縱身飛起,一腳勢如千鈞,將那囚車踢開數丈遠,道:“想劈開囚車放走囚犯,沒那麼容易!”說話間,邢鬆狂亂一笑,長劍順指而過,道:“你以爲我的目的是想劈開那囚車嗎?……”
語出,監斬官驟然明白其意,卻爲時已晚,長劍破風疾遞,直入咽喉!邢送望着那雙因惶恐也因不可置信的雙眼,冷冷道:“自古忠義難並存,你我情誼,也至此而休!”語畢,長劍赫然而出,監斬官迎風而倒,再無氣息!
一聲脆響,囚車分成兩半,赫連天高舉手上鐐銬,邢鬆揮劍而落,斷落開來!
“好兄弟!”凌風難抑激動地拍上邢鬆的肩,他望着身後一地屍體狼籍與奮戰後的十餘名弟兄,驀地心中一陣哀默,垂首問道:“各位弟兄,你等可曾遭受株連?”
聞言,衆多弟兄皆數垂首無言,邢鬆輕嘆一氣,道:“所有跟隨將軍征戰沙場的將領家眷,盡在軟禁之中,昔跟隨皇子您征戰之人,也盡無人得出,獨剩我等幾人,殺出重圍。”凌風聞言,眼中,竟也有着幾許光芒閃動,堪堪嘆道:“你們,這又是何苦呢,是我害了你們!”
“將軍……”邢鬆欲言又止,垂首無言,久久方開口道:“將軍,我等不論將軍所曾做過何事,在我等心中,永遠跟隨着將軍的!……”語至此,凌風擡手示意道:“不必再言了!”
“將軍,此地並非久留之地,你我須從速起身,走返周國列強,他日復仇雪恨也行,歸隱山老,從此不問世事也可,將軍,走吧!”邢鬆勸道,卻在此時,凌風卻搖起了頭,有這幾分倦意。久久,道:“你等先行走吧,我要進宮去!”
“什麼?”邢鬆不明瞭,問道:“將軍,這是爲何,進宮豈非自投羅網!”凌風搖頭苦笑,徑自往前而去,道:“我要去見她!”望着赫連天逐堅毅的背影,邢鬆道:“將軍,那女子,不值得啊!……將軍!……”
第68章寧教不傾城
禁宮千重,有層層紗罩籠絡,飄飄絕袂,綴點着這森嚴之所。然而在平日,即便是王公大臣,想要進入這般禁宮內苑,不經通稟,不經傳報,自然是甭想一入。可是今日,除卻宮外守禁,這內苑之中的四下宮門,無論東西,不管南北,皆無有再設禁令,就一如,這大開宮門,在等着某人的到來的一般。
一把長刀,負在手中,迤儷於身後,一路淌染,生颳了一道刮痕,拖地帶血。但有見凌風眼中,那斯煞氣,好一似地獄修羅般,如鬼如魅,遇佛殺佛,遇神殺扇。
齜了牙的,‘呀’了的一聲吼,傳遍宮寰,“……凌霄,畫扇,你們,你們都給我出來!”怒吼震四方,如今方當一句,恍如蓋頂,連這皇城之內的威嚴場所,不禁也竟覺一顫再顫。可也就在凌風的這一聲怒吼聲歇後,無數的長矛,便也在頃刻之間,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的之後,盡數朝他指來。
也在這時,同一時刻,在那方高高在上的皇牆之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現了身,也開了口。“凌風,你還真有能耐。朕纔剛聽到傳報,說你囚車在半路被手下所截,沒想到才聽到了這消息不久,你便不怕死的闖進宮來。!”皇帝冷哼了一聲,似乎與着凌風此刻一樣,再無把對方當成親兄弟的一樣,“真想不到你,竟然不甘願去死在市井之上,朕本來還打算給你這亂臣賊子一刀痛快,但你今日,似乎是不想這麼痛快了,偏要來死在朕的面前。”
“那你便來一試啊!”凌風在此一刻,似乎也絲毫無了畏懼之心,將之長刀橫在胸前,舔血一刀,帶着挑釁,帶着嗜殺,衝着那高牆之上的皇帝吼,“我倒想看,你這昏君,又能奈我凌風如何了!”
“來人……”皇帝站在城上那麼的一喝,無數長矛再度對準凌風,又是近了幾分。“將他給朕,大跺成醬,以敬效尤!”
咻……
一聲長刀橫過,破衝千軍,凌風身上的那身上,卻在一點一點的淌染着他那身風塵一路而來的僕僕纖微,此時此刻,在他腳下倒下之人,何止上百。只是,這再度一衝而上的禁軍,又豈止上千,這一戰,他註定的敗北,註定的寡不敵衆。
“給我殺……”最後一聲怒吼,在確定了凌風再無力還手的一刻,皇帝伺準了時機,朝那禁衛者命令道,“把他殺了……”
長矛指去,授首一刻,卻有一道蹁躚身影,也不知從何處出來,擋在凌風身前,“……你答應過我不殺他的啊!”這個女人,畫扇,朝着啊天子,開口便是責問。聲雖不大,卻足以讓站在城上的凌霄聽了個明白。
“畫扇,你不懂,你下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皇帝屏息了口氣,平靜下剛纔那番暴動之情,對着畫扇說,“他今日不止來殺的朕,他更想殺的是你!”說罷,他的眼光轉向躺在了地上的凌風,好一陣無情。
畫扇堪堪略首,望着躺在地上的凌風,畫扇偏偏卻是與皇帝的話大相庭徑的搖着頭,眼神之中盡是堅決,“是我畫扇對不起了他,我甘願就此死在他的手中,我無怨,也無悔!”
這話,若是在以前,凌風會有所一動,只是現如今,在聽到城上皇帝回畫扇的那句“你別忘了,你已經答應嫁朕爲妃”的話後,凌風依然無了動容,他也知道,此刻,他來這皇宮之中,只不過爲求一場泄憤,一場屠戮,一場在臨死之前的痛快了結。
畫扇,他再無牽了。
在他此刻的眼中,除了血,還是血,猩紅了一眼,迷離了他的目。耳邊廂,尤只剩那一日落雪,那一句嬌言,“你這畫多少錢,我買了!”
也曾言呵,“何事秋風,……悲畫扇!”
“呵呵,呵呵……”凌風無由的,,大笑了起來,趴在那層自己的血泊之中,大聲的狂笑了起來,“……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仰起頭,他竟,發了瘋似的,朝天吼。
“殺了他……”
“不行……”在此一刻,畫扇操起了凌風跌落在地上的那柄長刀,橫在頸邊,語出威脅,“你要敢動啊,我立刻自盡!”
無奈,無奈,這一場僵局,依舊僵着。
日薄,照着大地上的那灘血跡,班駁入眼,刺目。一方絲巾,別樣的紅,容若在躺在地上的那個凌風,畫扇幽幽素淚,道:“凌風,原諒我,……”在他的耳畔,沒有別的話,只有這一句。
說罷,畫扇朝着城上的那個皇帝,款款步去,“我想和你好好一談!”
也不知她這一談,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