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領頭的那黑衣人,似乎有着非啓齒的事不可,思量許久,他終於開口,道:“陛下有諭,請三皇子回宮,陛下說,很是想殿下您!”
“哦?”那書生,挑了挑眉,道:“回去稟告,說我不想見他!”語罷,跪着的黑衣人似乎想再說什麼,卻被書生一聲怒吼,“還不滾,是不是想死?”不得以,黑衣人退回原處,再不見蹤影。
書生望着那幾人退去的身影,無奈苦笑,道:“凌風啊凌風,我原以爲,衆人早忘了,你是個皇子呢,連我自己,都未必能記得!”說罷,他取出那個酒葫蘆,仰頭喝下,卻酒樽早盡,瓶早空。頓時心中一堵,書生!不,凌風,皇子凌風,將手中葫蘆一拽,狠摔在雪地之上,頓時碎裂,散落一地。
望着雪地上空曠的悽然,凌風忽而從眼前,閃過那女子的容顏,望了望手中的那幅畫,卻是將它細細卷好,藏在袖中。轉身大步走去,朝着那處樓閣處走去。
一路風雪,影琅琅!
第4章青樓
青衫薄逸,淡落許許微瑩,是雪,凝住眉心那處長久的糾結,此刻,似乎更是糾結着的,修長的手指,深深地嵌入那幅畫卷之中,極其冷漠。凌風站在門外,已是多時,望着那大紅燈籠高高懸掛之處,“嫣紅院”三大字正書其上。這處地方,竟是煙花地,供天下所有男人尋歡譴樂的地方。
與早上微雪素落時的一派潔白反之,此刻在他眼前的,是無盡的奢華,無盡的腐敗與之無盡的烏煙瘴氣。
時不時的,有些許到此尋歡的男人,朝他這個站在此地怔忡的書生投來幾許目光,卻是帶着譏諷,卻還有的,唾上一句“一個窮書生也敢上這種地方來”!只是凌風不理,依舊只怔忡地望着門內,羣芳繚繞,卻始終沒有那個女子的清麗身影。
“她是這裡的姑娘!”凌風失望地低吟,垂下頭,望着自己被微雪覆蓋住的鞋面,無奈地,只差那句話沒說出口,——她是個支女!
轉身,欲走,幾步而出,卻又止在當下,心中期盼之意,卻忍不住回頭,再望一望那奢華的銷金窟。幾經反覆,凌風回頭而過,踏步而去,朝那“嫣紅院”走進。
迷離,障住雙目,入眼處,男歡女笑,何等曖昧之所。陣陣酒氣渙散,刺入鼻息,雖說凌風喜酒,但卻在此刻,眼前的紙醉金迷繚繞之下,不免陣陣反感,心道:“她就是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嗎?”
尋找,目光急切地掃落這個地方的每一處,卻始終不見那絲清麗的倩影。
就在凌風他踏入“嫣紅院”之時,院中歡笑之人,不分男女,卻都望着這個衣衫襤褸之人,顯得是何其的格格不入,驟一靜默,卻又當堂鬨笑,多以譏諷之聲居上。
“叫花子也能到這來的嗎?……”
“這不就那賣畫的嗎?……”
“……”
一時之間,鬨笑之聲響遍全堂。
嬤嬤,今早來開門的那個嬤嬤,安撫了幾下人客,還了原先那般熱鬧之像,又搖曳着肥胖的身姿走到凌風面前,精明的雙眼朝書生上下好一陣打量,眼中盡也不肖,卻還還是稍盡一絲爲商之道,冷哼聲道:“客官來這裡,可有相識的姑娘?”
“沒有!”凌風答,眼光卻依舊,留戀在堂中尋找着。
“那可是來此尋歡?”嬤嬤再次鄙夷地打量了凌風一眼,道:“來這個地方,客官可得帶足銀子才行啊!”
“我來找人!……”書生道,“她叫畫扇!”憑着記憶,他肯定地道。
畫扇!
嬤嬤在聽到此言時,驀地一怔,道:“客官可知畫扇是我這兒的頭牌姑娘,找她,價錢可不斐哦!”
“錢?”凌風擰眉,譏諷道:“世人鄙俗,皆往錢看!”
此言出,嬤嬤自是生氣不已,“你這酸儒子,沒錢還裝什麼清高,看我……”話未說完,一張銀票橫過眼前,生生止住了她的話。
“夠資她一夜了吧?”凌風望着嬤嬤,冷冷道。
“十……十萬兩!”嬤嬤乍舌,脣齒之間竟成結巴,竟也看不出這麼一個落魄樣的書生,一出便是如此闊綽,連連點頭接過那張銀票,生怕那書生下一刻反悔將銀票收回,一臉媚笑,道:“夠,夠,當然夠,”一邊領着書生上了廂房,一邊奉媚迎好地問,“但未知客官尊姓大名,日後還得多多找我們畫扇姑娘呀!”
但見凌風閉嘴不語,一路隨着嬤嬤坐入廂房,一桌好酒好菜,唯一迎合凌風胃口的,倒是這裡的醇酒,淺嘗一下,果真上品。譴走了那嬤嬤的一意巴結,凌風獨留房中,悶悶不語。書生舉樽起身,繞着這廂房走了一遭,但見畫屏流蘇欲醉,扇上美人更媚,恰合這裡風情,卻不顯其庸俗,看來這裡,也並非想象中那般糜爛不堪,至少還有一點可取之處。
倒是凌風見此處奢華,不禁一陣感嘆,曾幾何時,他身之富貴榮華,比這還要奢侈上百倍千倍不止啊!驀地苦笑,凌風抿了抿脣不再思想前塵,卻是低吟着,“但照庭前良玉株,卻叫嫦娥映影陪!”
“無處借魅燈花燼,誰又解知伐桂聲?”輕輕的應喝聲,幽幽的,從門外響起,聲落,又復一聲惋嘆聲。
凌風蹙眉,是誰?轉身開了那扇門,映入眼簾的,卻非他所想見的那個女子,迎復而上的,是另一個絕色佳人。雖不比畫扇之絕,卻也堪數一二。但見那女子緩緩入內,朝凌風笑了笑,“奴喚流蘇,公子有禮!”
凌風見來人,一時的狂喜頓覆冷冰,望着眼前女子,一領披風過肩,半件貂裘襲頸,襯出嬌媚容顏幾分弱質,楚楚動人。
“畫扇呢?”凌風問,語氣卻不帶半分憐惜,這倒大大出乎了流蘇之料。但見流蘇又是輕輕一笑,答:“嬤嬤是去叫過流蘇妹妹,可惜流蘇妹妹今日外出卻感風寒,所以嬤嬤纔有要奴家代替流蘇妹妹前來侍奉公子!”流蘇說罷,徑自將頸間貂裘卸去,又將披風落下,露出內中綾羅,半襲紅兜。
轉身去,流蘇拿起酒壺,盈盈身姿,竟冶婀娜,爲凌風斟上一杯,但滿八分卻止,瑩瑩琥珀淺晃杯中,映出此情怡致。
凌風望着流蘇,未將口中酒水飲下,卻是一退二退,退回桌邊,將杯子放回桌上,靜止不動,慍聲道:“我要找的是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