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今後,你我兄弟,生死再不相干了吧!”生死崢嶸,骨肉情誼,卻只在這一句話之上,刻上句點。穿過無邊宮闈,在一折處轉角,凌羽卻黯然的,停住了腳步。回想經年,如斯困苦。他鄉異地的漂泊,未知何日是終。終將換來今日的朝野斡旋,難道,也是錯嗎?
卻在轉角之時,凌羽頓追了腳步。但見不遠宮門之處,一隊儀仗,整裝而來。“大皇子?!”凌羽怔在了當處。心道:“此處西宮,早是荒涼多時,大哥來此做甚?再者,爲何此處荒廢了這麼久,早不來,晚也不來,卻偏偏在我和三哥同聚的時候,他就來湊上這一腳,當中,莫不是有蹺蹊?”
正當凌羽如此想着,大皇子的儀仗隊已是離凌羽不差三丈之遠,正當凌羽意欲轉身躲開之時,儀仗之內的大皇子——凌軒,卻開口叫住了他。“四弟,怎的這麼急着走啊!”
凌羽見閃躲不成,乾脆迎上,喝聲道:“大哥,怎的這麼有興致,來到這處荒涼之地走動啊!”說着,眼角之處,凌羽卻瞥見了一內侍,平常在他身邊也算是走動得頻繁了了。凌羽當下明瞭,“原來,他從江南迴京之後,便立刻有人在他身邊安插了奸細,時刻打探着他的消息啊!”
凌軒故作神秘的,將頭湊近了凌羽耳邊,道:“四弟,我是看在我們同是手足的情份上,我才偷偷告訴你,今日爲兄我啊,是來這裡捉拿反賊的!”
“反賊?”凌羽凝眉,“此地何來反賊?”話雖說着,凌羽心中卻猛的一顫,西宮院內的龍袍,要是他們事先知情,現在進去一搜,當場質對,絕無反口的餘地,幸好的是,他早了一步出了西宮。
只是,凌羽卻又愣在了當處,不免朝着西宮宮門望去,心道:“希望三哥,還是儘早離開的好啊!否則被他們一搜,後果可就不堪設想,私造龍袍,殺頭大罪啊!”
“四弟,你怎麼了?”大皇子凌軒推着凌羽的肩,打趣着問,看似無心,卻也有心,“四弟怎麼一聽說爲兄要往西宮抓反賊,臉色就突然大變,莫不是,你知道當中內情,還是……你也摻雜其中!……”
“凌軒……”凌羽聽到大皇子凌軒那樣一句話,忍不住叱喝了起來,“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
誰知,那凌軒卻似成竹在胸的一般,覆上言,道:“是不是亂講,咱們進去搜一搜不就清楚了嗎?”說罷,他眼色一使,身後人便一陣蜂擁,闖入西宮宮門。
“且慢!……”凌羽制止,道:“你奉誰之命而來?”凌羽觀察着大皇子此刻臉上的變化。卻見凌羽這句話一問,那凌軒立馬僵住了臉,好半天,才支支嗚嗚道:“自,自然是奉父皇之命,前來徹查的了!”
“父皇……”凌羽譏笑一笑,走到他前面,伸出一手,道:“拿來……”
“拿,拿什麼?”
“自然是搜查西宮的手諭啊!”
不想,凌風這一話說出,這大皇子凌軒,卻哈哈大笑了起來,指着西宮處,言道:“搜查這麼一座破園子,也需要父皇的手諭嗎?”
“這裡是西宮……”凌羽猙獰着神色,一字一句道。對上自己的大哥,凌軒的時候,凌軒的笑聲陡然而止。顯然,是被凌羽的氣魄所震懾而住了。
想這凌軒,雖偶皇室長子之名,卻爲宮中宮女爲生,故而在宮內地位,自然一落千丈,加之平日無所作爲,文武皆難成才,自然也被皇帝大大的忽略了去。再者另一方面,皇帝痛愛當年義皇后所生之子——凌霄,故而早在幾年前便將凌霄立爲當朝太子,從那之後,或是阿諛奉承使然,這堂堂大皇子,卻整日跟在那當上太子的二皇子身後,任憑差遣,不敢半言。
然而凌羽,怕是早看穿了凌軒空有大皇子的稱號,卻不學無術,頂多也只是裝腔作勢,今日卻突然說要來此徹查西宮,只怕此事,背後的主使者,必是太子無疑了!‘真想不到,太子凌霄,下手這麼利落,他凌羽都還沒出擊,他凌霄就先出手了。’凌羽盤算着,卻不將眼前的大皇子放在眼中,道:“此處沒有可查的東西,你還是早早離開的好,不然你會後悔!”
凌軒看着凌羽此時的霸道之色,雖有不服,卻也奈他莫何,正在躊躇當間,轉念一想,我背後是太子爺,也就是將來的皇上,我又何必怕他一個失寵的皇子?如此想着,凌軒的氣焰頓時驟漲,推了推凌羽的肩,道:“那就讓我看看怎麼後悔法!”
說罷轉身去,帶領着身後衆人,蜂擁進西宮之內。
凌羽急急追上,當他看到衆人站立在西宮院門口的落葉邊上時,凌羽不禁一怔,想必他們,都被這院內的蕭條景象給震懾住了吧。想這西宮,當年也是冠絕一時,奪盡後宮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梅妃娘娘居所,不想如今人去樓空,竟致如斯境地,真是感嘆人事滄桑,除此之外,再不能爲了。
當凌羽在這一頭,望向院內那扇屏風之處的時候,卻早不見了凌風蹤影,凌羽當下心一鬆,:走了就好!他走向凌軒等人身前,問:“怎麼樣,這裡都荒蕪成這付模樣了,你們還喲什麼還搜查的?”
凌軒一愣,道:“搜了才知道!”說罷欲開口吩咐手下衆人徹查之時,卻從那頭的屏風之後,緩緩走出一人,——凌風!
“……”凌羽呆滯的望着凌風的一舉一動,心中頓時一堵,卻言不出半句話來。
“怎麼樣,我就說有人吧!”凌軒笑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西宮之內的!”
“凌風!”凌風冷冷的對着那個所謂的大皇子道來。
凌風的這一句話出,卻又換作凌軒怔在當處了,指着一身青衫襤褸的凌風,不可置信的道:“你,你,……你是凌風?—……三弟,凌風?”說罷,卻徑自一人,趟過及膝的枯葉,走到凌風面前,道:“三弟,多年不見,怎麼成了這付模樣了?”然而凌羽,在凌軒走近凌風之時,卻始終小心奕奕的跟在他身後,惟恐有變端。
凌風卻對眼前這個所謂的大哥,無半絲好感,望着他身後的諸多侍衛,卻是並冷着臉,問:“你來做什麼?”
“來……”凌軒被這樣一問,胡亂一指,“抓他……”待定睛一望,卻發現所指的人,正是凌羽。隨即轉開了手指,正色道:“來這裡搜查反賊!”他‘嘿’的一笑,搭着凌風的肩,卻走近了那扇門內。“跟大哥說說,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什麼密謀?……”
等到他近到屏風後面之時,卻被身前的景緻嚇得蒼白了臉,指着那件大金黃褂,斷斷續續道:“龍……龍,龍……袍啊!”
卻在不知什麼時候,悄然跟了進來的凌羽,卻一腳橫過,攬住了那門,悄然關上。此時此刻,在大皇子凌軒的眼中,眼前的兩兄弟,儼然一對白眼狼的模樣,死盯着他看。“我……我告訴你們,你們如此大逆不道,別說父皇,就是太子,也絕對不可能……不可能放過你們的!”他越說聲音越小,只因凌羽不知何時從牆壁之上抽出的一柄長劍,此時卻已抵在了他的喉嚨之上。
“哇……”凌軒忽的一聲哭了出來,全然不顧自己兄長的顏面,一下猛的跪落在地,央求道:“四弟啊,你別……別殺我啊,這也是二弟叫我來搗搗你們的!”
“我們兩兄弟這麼多年在宮外受了那麼多的苦,沒想到才一回宮,他凌霄堂堂的東宮太子,竟然這麼賞臉,真是好兄弟啊!”凌羽手中的劍,此刻抵着他的喉嚨之處,更深了幾分。
深感青鋒鋒刃冰冷,凌軒嚇得直髮抖,道:“他只是怕,怕三弟回來,威脅到他太子的地位……而已啊!”凌軒望着一直站再那不語的凌風,道:“三,三弟啊,你勸勸四弟吧,真的不關我事!”
“真的是太子叫你來這裡的麼?”凌風問。
“是,是的啊……”凌軒見凌風終於開口,喜不勝收,望凌羽手中的劍能給點情面,鬆開幾分。不料凌風着一問之後,卻依舊沉思在一邊,也不再開口。然而凌羽卻開口了,“叫那傢伙進來!”
“傢伙,誰,……誰啊?”
青鋒抵上他的臉,冰冷頃刻竄遍周身,凌羽陰寒的道:“誰給你通風報信說我們兩兄弟聚在這裡的,就叫誰進來!”
“做,做什麼啊?”
“看戲啊……”凌羽不耐煩了的道:“叫是不叫!”
“叫,叫,。我叫……”他嚥了咽痰,壓低了聲音,道:“李,李……小李子,你給我進來!”見到另軒如此聽話,凌羽一笑,將劍反握在後,站到門邊上,靜待門開的那一刻。
果不然,不久之後,門‘呀’的一聲被推了開來,走進了那個一直閃閃躲躲的內侍衛,“大皇子,你叫……唔!”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卻被躲在門後的凌羽一劍捅下,重捂上的嘴,只能沉沉的發出一聲呻.吟,便癱軟在地。
“啊……”凌軒平日雖紈絝,但食膽大做膽小,今日見凌羽在他眼前,如此活生生的殺了一個人,頓時一驚,大叫了起來。
“四弟……”凌風頓時,也詫異於凌羽的下手之狠,卻制止已晚。此時門外,隨着凌軒的這一聲驚叫,隨他而來的諸多侍衛,衝到門前問:“大皇子,您沒事吧?”
那柄劍,依舊抵在凌軒的喉嚨之上,單看凌羽的臉色,便是在警告他,你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吧!
那凌軒,也非大笨之人,看到了他之前輕易的就下手殺了一人,自然懂得凌羽下手之狠了,哪敢不從,“沒,沒什麼事,我只是兄弟重逢,興奮了點!……”話雖如此,他卻是哭着道。
“放了他吧!”卻在此時,一旁的凌風開口了。跪在地上的凌軒,見凌風如此開口,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然而,凌羽卻不依了,一柄劍,更加深了幾分力度的,道:“他見到了那件龍袍,他就該死了!”
“他是堂堂皇子,他死了,宮裡不鬧翻天了,你能逃脫得了干係嗎?”凌風卻又問。
凌羽望向了凌風,眼中深邃,卻是淡淡的深知,道:“三哥,我知道你早先的那番話,是想氣我走,或許你早知道有人想來這裡把我們一舉拿下,想一人承擔所有的罪責。但是我不會,絕不會讓我們的秘密就這樣泄露出去,絕不!”
“我就算,就算死了,太子也會懷疑到你的!你,你能擺脫得了干係嗎?”凌軒卻在此時開口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話,他如何懷疑到我頭上。?”凌羽蹲下了身,凜冽問道。
“你,你說什麼?”凌軒望着凌羽此刻的神色,陰暗如鬼魅,可怕之至,顫抖着問:“你,你想做什麼?”
凌羽一笑,道:“這裡是西宮,荒廢了十年都沒人來,把你和外面那羣飯桶殺死在這裡,哪怕宮裡鬧翻了天,掘地三尺,也無人會尋到這裡來,再過十年,也不會有人找得到你,你說,誰還會懷疑到我頭上來?”
“你……你,你……”凌軒無言,怔在當地‘你’了半天無果,只知道,凌羽這話,不是唬他的就是了。
門,一聲‘咿呀’大開。
凌羽驟然或頭,見門外陽光折射着的背影,開門的,竟是凌風。
然而,在他手中,卻有着那件卸下了的龍袍,就如此的,站在了衆人的面前。“你瘋了?……”凌羽怒聲喊。
凌風回過頭,望着他,道:“該是時候了結了!”他蹲下身,卻用手握住劍刃,移開了凌迂抵在大皇子頸邊的那柄劍,道:“帶我去面聖……”
血,順着青鋒流下,滴在了凌軒的手上,他一顫,卻渾然一副不知爲何的模樣,直到,凌風又說:“帶着我,和這件龍袍,去面聖!”
“三哥……”凌羽止住了他。
凌風淡然一笑,道:“如果可以,聽三哥的話,回到江南去,從此再也不要回京師了!”說罷,便身朝前走去,剎時之間,無數把利刃頓時傾覆,皆都架在了他的頸上,冷冷泛寒。
凌風,卻笑了!
十年恩怨,在他心中的結,終將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