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子情

靜默,凝滯着暗如幽冥般的宮殿。那個遲暮着的老者,朝堂之主,卻驚愕不能言,眼前女子,居然有着此般心懷,當真堪爲豪英。只是,此刻在皇帝的眼中,畫扇此舉,無異於徒勞之舉。他又何嘗不想盡力的,挽回自己兒子的心呢?

琳琅的夜,任誰也再看不清誰的臉。黑暗之中,皇帝只聽到身前的那個女子,道:“皇上,妾身有一事請求!還請皇上准奏!”

皇帝終於笑了,道:“你是想收回剛纔的話吧!”

“不……”畫扇卻提出了一個令皇帝意想不到的請求,“我想見見你那位西宮娘娘!”

“梅妃!”皇帝猛然一吸氣,“你見她何來!”皇帝該慶幸,此刻殿中並無掌燈,不然,啊此刻眼神之中的悔咎神色,會令他這個當朝天子,無所遁形。“梅妃,梅妃她……”皇帝顫抖着的音色,卻再無下文。反倒是畫扇,替他接了下話,“瘋了是吧!”

“恩!……”皇帝默認,“這麼多年,朕一直沒有想起,也不願去想起,當年,朕確實,確實錯得離譜了!”

“畫扇至今,尚有一點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麼?”

“當年,皇上爲什麼明明下了格殺令,卻又赦免了梅妃娘娘,反之,卻不放過她的九族!”畫扇說這話的時候,心中所往,卻早飛向了當初未寒帶她所去的那處廢墟,心中無限惆悵,雖說,她口中不願與未寒相認彼此,但心中,亦不能忘卻,那段童年的不堪回憶。這一切,只是如此荒誕且可笑的一場宮廷鬥爭而已啊。

“你爲什麼想知道這麼多!”皇帝大愕,他不想眼前這個煙花的女子,所提之事,卻事事皆皇宮之中所不能提的禁忌,然而在她的口中,卻是如此的這般義正嚴辭。

畫扇卻在此刻,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道:“民女本家,曾經乃是殿前將軍!”

此一言,對皇帝來說,無異於晴天旱雷,“你說什麼?你是……”畫扇沒有開聲,只徒留皇帝一個人,怔在當處,許久,許久……直到,夜,當真深沉了,皇帝才輕聲道來:“掌燈……”

宮燈,盞盞清華,零落在殿中每一處,盡放異彩!流光閃爍之中,皇帝那花白的鬍鬚,似乎在凋落着,龍庭之上,他的威嚴,此刻全無,“爲什麼是你,爲什麼就偏偏是你呢?當年,當年朕不是下令誅滅九族了麼?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女能存活至今,已是大逆……”畫扇娓娓道來,語中,卻全然無恨意,“我只是一個小女子,淪落青樓十多載,早無顏面回見泉下父母,此刻,我是‘嫣紅院’中的姑娘,,僅此而已,皇上大可不必當心,臣女不敢做他想!”

“不……”皇帝卻生生的制止了畫扇的話,“朕當年只是氣瘋了……”畫扇卻只是淡淡的一笑,問皇帝,“陛下,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呢,我族滅門,早過了十多年了,就連舊日門庭,連燕雀也再不度早日庭樑,說什麼,都只是徒勞了。”

“朕……”皇帝說着話,卻轉過了身,不敢再望畫扇的眸,“你平身吧!”他淡然道。“畫扇,趁着朕現還在有生之年,你想要什麼補償,朕都會一一照辦,這也彌補了當年,對你一家無辜降罪的補償吧!”

“補償!”畫扇無奈的笑了,望着眼前這個天子,道:“皇上以爲,十多年煙花沉淪,民女就是那種惟利是圖之人麼?”畫扇頓了一頓,卻又想了一想,卻又擡頭,道:“但目前,民女確有一求!”

“你且說說!”精明如聖者,似乎暗暗揣測到了畫扇接下來的話,會是什麼了,只是他不堪破,任他老眼昏花,他也絕對看得出,眼前女子,決非一般。若是早年,他不下那般荒唐的命令,眼前的這個女子,就不會是人人所賤看的煙花女子了,而是人人皆道的公卿之女了,匹配他皇家兒,也是當得,只是啊,可惜了……

“放過凌風吧!”畫扇懇切道:“您年之將老,其心也當善,難道您忍心看您行將大去之年,再斷送去自己的親生兒子嗎?難道您想讓當年的悲劇再重演嗎?凌風受不起這般痛苦了啊!”

“朕只想彌補他啊!”皇帝切切道,卻忽又轉笑,擺着手道:“你不懂,你確實不懂,也意義不會懂,這就是生在皇家的身不由己啊。任他再怎麼反抗,這始終是他的使命,多年前,朕曾負於凌風,朕此刻,像你所說,年將大去,朕不想再有所遺憾了,而這一切,也是他的生母,一心想,一心念的啊!”

“您是說,——梅妃?”

皇帝點了點頭,道:“你道是爲何,她處心積慮的,非要處死當年的皇后可,無非是爲權,是爲利!”皇帝一笑,搖着頭,道:“朕的這個後宮啊,誰不這麼想,然而梅妃,她的野心更大,她要的是她的孩兒將來也能榮登九五!”說到這裡,皇帝的臉上,卻莫名的,出現了些許讚許之色,揚了揚那道北眉,道:“然而,凌風那孩子,當年也才十五六歲,確實,不負他母親所望,確實是人中龍鳳啊!”

“然而,卻是朕,甚至想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兒,也因由此,風兒纔會這麼恨我的這個父親!”皇帝思量着當年,他曾下令,讓凌風與凌羽兩兄弟,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被凌遲的那一刻,凌風是鎮定着的,那時候他就該清醒。“只是如今,錯已鑄成,且又這麼多年了,朕覺得,該是時候,了斷這一切,償還屬於他的東西了!”

“皇上……”畫扇打斷了皇帝的話,“可否告知我,當年您既然已經下令要處死梅妃,卻爲何,她仍能苟活至今?”畫扇望着那蒼老,似乎想在他的眼中搜索出什麼來。“還是您,不捨與她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份外開恩!”

皇帝驀然一怔,此事,“此事……此事啊!”他的眼中,此時卻盡是惶恐,沒想到他堂堂天子,竟也會有如此驚慌的一刻,就一如,酣酣睡夢之中,一場綿長的噩夢,卻永久不醒般的感覺,“爲什麼朕想不到呢?”皇帝喃喃的道。

“想不到什麼?”畫扇不解皇帝此刻說的,到底是何意。

“爲什麼朕會想不到,那是他的心機呢?”皇帝瞠大了的瞳孔,此刻無措的道:“原來皇兒的心機,竟是這樣的,……”

“誰?”

“太子,……”皇帝道:“當年是他遞防給了朕一份奏摺!一份讓朕心中一快的奏摺,也是因爲這份奏摺,讓朕饒過了梅妃!”皇帝無力的笑,問畫扇,“你可知,那奏摺上所講的,是何內容麼?”

畫扇搖了搖頭,皇帝嘿嘿的笑了,此刻,在他的臉上,卻早分不清這笑,到底是笑還是在悲了,唯一能看得出的,是眼中的那抹疲憊。“奏摺上,只有八個字:骨肉離分,生不如死!”皇帝笑着,卻帶着咳,終於明瞭的一般,“朕是太寵溺太子了,纔會培養出那樣一個孩子的心性!”

皇帝趴在了書桌之上,靜了許久,卻又道:“這也怪不得他,他的母后,也是那樣眼睜睜的,死在他的眼前!”皇帝突然迷惘了,望着畫扇,道:“這到底,誰是誰非呢?你告訴朕,這麼多年的積怨,到頭來,誰對誰錯啊!??……”

畫扇卻也在此刻,靜默了。她心知,這場較量之中,沒有贏家,只有輸家,皇帝輸了,他的皇兒,也每一個都輸了,太子輸了皇帝的愛,凌風和凌羽輸了父子的情,梅妃輸了自己,而她,畫扇的一家,則是莫名的陪葬品,這場無聲鬥爭之中的陪葬犧牲品罷了。

朝堂,這就是朝堂。皇宮,這就是皇宮。處處勾心鬥角,處處機關算盡,最終呢,這裡成了一座最困縛人心的牢籠。

“你能陪朕,到處走走麼?”皇帝驟然,對畫扇說着。畫扇雖不明瞭他想做什麼,但卻還是點了點頭。

畫扇悄然走上前起,素手扶起那蒼老的臂,她以外的發現,這個年暮之人,居然,——幾是在抖着的。她望着皇帝的側臉,依舊的深沉,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又在想着些什麼,只是畫扇單憑他此刻發抖的身子骨,看得出,陳年往日,也讓這個當年讓人恨了透的父親,受盡了心靈上的折磨,畢竟,———畢竟,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名叫父親!

出了殿,畫扇隨着皇帝所想去的地方,隨他轉悠。卻雖說是轉悠,卻步如攀爬的一般緩慢。也不知是皇帝心情低落,而故意放緩了腳步,還是年邁之因,竟連走路,也如同蟻爬般速度。

身後,無數的宮燈耀眼,卻也如同他兩人此刻般速度,一步不離的,跟在了身後。閃耀着的宮燈,照在畫扇的心中,此刻,卻徒升起一股悲憐之態。這裡,便是凌風的出生之地麼?金碧輝煌,卻處處生冷,給人的感覺,觸手所及之處,皆是冰涼,也難怪,他會如此仇恨這處地方,寧可浪蕩市井,醉死街頭,也不肯回來了。原來這處地方,真的令人,如此的窒息與冰涼。

畫扇反望身旁的這個老者,顫顫巍巍如他,是一朝天子,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可是,如今畫扇卻也與他近在咫尺的,攙扶着他,可是此刻,他的內心,是可也當如畫扇心中所感受到的那般,也對這座寬大的皇宮,有某種窒息之感,還是,他已經——沒知覺了!

因爲,他是天子,也是臣民們心中的神,所以,他就註定了的,孤獨!

“在想什麼呢?”皇帝見畫扇良久不說話,卻率先開口問她。

畫扇先是愣了一愣,側首而過,望着眼前這個年暮老人,心中陡然竄起無限悲憐,她輕輕的一笑,答道:“民女在想,皇上您住在這麼大的皇宮之內,會孤獨嗎?”

皇帝緩慢的腳步,卻陡的停了一下,繼而,卻用一種探索的眼光打量着畫扇,隨即又隱去無蹤。他復言道:“朕,怎麼會孤獨呢?”他仰望蒼穹之上,萬點星高,恍如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神一般,全無了適才那種顫顫巍巍的感覺,道:“朕是高高在上的皇,朕擁有天下,擁有權利,擁有萬人景仰的敬畏,也擁有人所不及的後宮三千,你說這般高高在上,朕還會孤獨嗎?”說罷,皇帝與畫扇依舊信步閒庭,朝前做去。

只是畫扇,再沒有問下去。她從皇帝那雙老眼之中,看到了自豪,看到了桀驁,看到了他口中所擁有的一切,權利,江山,敬仰與美人,或許,他的一生在平民的眼中,確實如他所說的一般,高高在上,擁有一切,他還有什麼可孤獨的了。

只是畫扇所見,他的眼眸之中,卻活生生的,給她傳達了那樣的話:高處,不勝寒!

“皇上……”畫扇指着蒼穹之上,那處高牆所不能隔斷的蒼穹,畫扇若有所指的,指向了北邊的那處蒼鬥之上。但見七星相連,好不氣魄,只是周邊卻光星稀疏,顯得孤獨。“您就好比這蒼穹北斗,如此的高高在上,可是,相連者,終究只有那稀疏的七個星,旁邊的其他,終究只是陪稱,下一刻,物換星移,只有北斗依然,周遭,卻不能再。皇上,您確定您擁有了嗎?”

“相連者,始終七星!”皇帝喃喃道:“你在暗示朕,相連者,必定骨肉嗎?”

“皇上難道不是看透了這個道理嗎?”畫扇反問,“不然,您也不會讓凌風和凌羽回來,這不正是您天子之情,骨肉之情在呼喚着您嗎?”畫扇又是一笑,“您當如北斗星燦,卻始終孤獨,縱即您擁有天下,始終,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使您記掛在心的,依舊是骨肉,不對嗎?”

皇帝,低低的笑了,笑得有些許的無奈。道:“你看得滿真的!”

如此緩步緩移,兩人也未識路而行,卻見走到了此處宮廷冷落處,皇帝才驀然一驚,回望身後,除卻身後宮娥手中,宮燈閃爍之外,卻現無限淒涼。“朕這是走到了哪裡啊!”稍一擡首,卻見那宮門之上,兩個大字,斜掛在上,卻也因年久失修,上面“冷宮”兩大字,早失去了漆彩,零零星星!

“冷宮……”皇帝心中,驀地一震,低低叫出。

畫扇,也隨之擡首望去,冷宮二字,清冷無比。

一聲淒厲,驀地傳出,驚嚇了這位天子,這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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