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地上的凌風,眼神之內,尤然只剩,那一道冰冷的寒光,如死水般,無半點波瀾。觸目所及,卻不禁讓人突生一陣冰寒,從心底寒起的冷,就仿如,是那死去了的人,暝不上雙眼般的,空洞,冷漠與,哀愁!
他沒死,他只是哀!
但是,哀大,莫過於心死,他只是心死了!死在當年母妃凌遲的那個皇宮內,也死在今日兄弟兩個對決的這個場所裡。貌似,他的一生,都是在見證着骨肉相殘。
“呵呵……”他無聲的笑,諷刺的笑,荒唐的笑……直到,他也累了。當年的他,在皇帝的心中,是一根心頭刺,那個時候,他求的,他念的,是一份存活,一份安逸的存活。那麼多年的枯守皇陵,他也曾以爲,他早經忘卻了當年的那份痛,那份錐心般,與凌羽同樣錐心般的痛。只是與凌羽不同的是,他的痛,使他的心,早早的,死在了當年那個多麼不堪的皇宮之內。
此時,此刻,他也累了啊,他想閉眼,好好的,睡一覺!此刻寧靜,此刻安逸,那頻臨絕地的視死如歸。或許,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中,也未嘗不可。最起碼,他心也甘願。
“譁……譁……譁……”耳畔聲聲,西醫有風吹動,那嘩嘩的沙沙聲響,竟是如此的熟悉!只是,在這熟悉之內,尚有耳邊,凌羽的聲音,“你起來啊,拿着刀,再砍,再殺啊……”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起來給我殺啊!……”
“起來啊!……”
不了,他不想。
“譁……譁……譁……”
這聲音,依舊在耳邊迴盪着,究竟是什麼呢?竟然給他如此安靜的感覺,安靜得他,幾欲閉眼長眠而去。
是了,這聲音!是皇陵邊上,那叢竹林,每每一被風過,就發出這樣的聲音,皇陵嗎?
皇陵嗎?原來,他最終的歸處,是那處地方。想想這麼多年來,也只有在守着皇陵的那段日子,纔是最安逸的,原來,那處地方,就是他最終想去的嗎?是這樣的嗎?
竹林深處,陣陣風清,沙沙的聲響交縱在林中,傳入皇陵。帶着這份安逸,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安逸,他甘心的,就此死去,死去……
只是,在這即將安息的夢魂之間,卻驟然,傳來一聲呼喚:“凌郎……”就彷彿,在如鏡的湖面之上,投落的一石,激起的漣漪,一圈渙散得比一圈大,擊碎着他此刻心中的安逸!
“凌郎……”這一聲叫,比起剛纔那一聲,就更爲真切了。
指間,驀地輕顫着,在滿是血跡的冰冷地上,昭示着生命的尤在。原來,這個世間,還有可令他牽掛的東西,他還有不捨與牽伴,——那個名叫畫扇的女子。
似乎,在旁邊的凌羽,也覺察到了凌風此刻的變異,他轉望向那個女子,久久無言,是她嗎?凌羽心中納疑着。起身,凌羽卻轉向畫扇而去,“他還記掛着你嗎?”凌羽望着畫扇這張勝似梨花帶雨般的臉,冷冷的問。
“放過他吧!”畫扇,不是哀求,不是軟弱,卻是鎮定着,臉頰邊上,依稀還是淚。“這麼多年來,他所求的,不也是一份終老此生的安寧,爲什麼,你卻偏偏,不肯如他所求,死咬着不放呢?”
凌羽冷冷一笑,“你知道什麼?你沒有經歷過,你永遠不知道,他身上的使命是什麼,有我瘋去了的母妃,還有,那該屬於他的東西!”
“難道,這是他想要的嗎?”畫扇嘶出了聲,“你太不瞭解他了!”
“就算我不瞭解他,這也是他該要的,不是他想或不想的問題!……”
“你不能這樣對他,”畫扇的聲音,驟然哽咽了起來,淚道:“他,是你的兄長,親親的兄長啊!”
凌羽怔了好久,瞥了她一眼,這個女子,卻也有令他刮目相看的一刻,“我知道!”他冰冷的回答着。轉過身,望了一眼那依舊躺在血泊之中的兄長,凌羽閉上了眼,深深一沉,卻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三哥,別怪我……”轉身,卻向一旁的邢良走去。
魅的一笑,竟然,凌羽也有這般驚爲天人的笑容,足以媲美畫扇的傾城絕色。緩緩的,他擡起一手,爲邢良拍去了肩上的那點灰塵,道:“邢兄,真是辛苦你了!”語氣,是邢良認識他到現在,見過最平和的一次。雖然,他倆認識,也不過短短几日,但是,凌風那脾性,卻是連他這紈絝子弟,都不敢輕易恭維的。
“凌,凌……凌兄,你有事,你就吩咐吧!”邢良打着笑臉道。畢竟,凌風早先纔剛把自己的親生兄長,給打得現在不知是生還是死,凌羽的善變與狠辣,他可算是見識到了,自然此刻,忌憚頗多。
“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這個名震京師的花魁嗎?”凌羽笑着道,眼神中,是無盡的親個,幾乎平靜到讓邢良忘卻了,剛纔那個下令說,要殺死自己的兄長的人就是他了。
邢良嘿嘿笑道:“這點,還是瞞不過凌兄你啊!”
凌羽垂下了頭,低低笑了兩聲,道:“我現在就如你所願!……”
怔凝,無論是邢良,還是畫扇,都怔凝在當處,他凌羽究竟想幹什麼。卻見凌羽的眼光,雖是垂着首,但卻一直緊鎖在凌風的身上。就在他剛纔的那一句,“我現在就如你所願”的時候,他明顯的看到了,凌風躺在地上的身體,驀地一顫。看來,這個女人,在他心中而言,確實是非常重要的,這樣正好!
然而邢良,就卻是不置信了的,道:“你,你說……說什麼?”、
“少給我裝糊塗……”凌羽冷冷一喝,“上這青樓,該做什麼,你會不清楚!”
“你是說!……”邢良揣測着。
“不錯,如你所願!”
邢良聽着,當下心中大喜,竟不想,如此好事,竟然是由凌羽來成全。
“禽獸!……”畫扇怒罵着。
凌羽笑了,“你就罵吧!”
“呸,不過就一個妓.女,還當什麼節婦!”邢良見此刻有人幫他撐腰,他竟也對畫扇破罵了起來,“早先害老子白白丟了一箱子黃金,現在,要你全部補回來。”拉拽着,他竟不顧畫扇的掙扎,竟之扛在肩頭,便往着樓上廂房走去。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起來,繼續砍,繼續殺,我給你刀……”耳邊廂,竟是依稀纏繞着凌羽的這一句話。“給我殺……”
指,再度顫都着,遊.移着身側,染滿血跡的手,驀地,觸上一柄硬物,那把刀,他丟棄在地上的那把長刀。驀然之間,憤怒,滿聚力量,手掌驀然一伸一張,他竟然,竟然再度握起了那長刀,帶着血,凌風一步一步起身,步過衆人的眼前。
誰也沒有出聲,就連凌羽,也看着凌風一點一點的,任憤怒充斥滿他的胸膛,“殺了他……”凌風此時的心中,卻迴響起這樣的一個聲音,畢竟他是皇家人,從一出生,骨血之中,就有着與生俱來的王者威嚴,他的東西,他的女人,任何人,皆都染指不得。
所有人,都看見了此刻凌風的不同,恍若魔鬼,只有嗜殺的衝動。緊握着長刀的手,那從地上沾染而上的血,正順着刀刃,一滴一滴的流淌而下,蜿蜒着他所踏過的地方。
人無聲,靜待事情的發生;步伐無聲,正伺機一上。
“啊……”在步至那扛着掙扎不去的畫扇的邢良身後不過數步之遙,一聲怒吼,自凌風的口中嘶吼而出,就在畫扇聞聲擡眼一瞬,凌風將手中長刀舉過頭頂,驀地一刀落下。
“啊……”驚吼,卻是從畫扇的口中叫喊而出。
刀鋒偏去,卻見血肉翻開的一道縱橫,從後頸之處,直下腰間,班駁着的血,頓時泉涌而出。隨着一聲痛呼,邢良吃痛的,自樓階之上滾落,沖天喊叫,痛不欲生。
“你,你……”邢良望着此時的凌風,求道:“不,不要,不要殺我啊!……”
凌風望着他,卻又舉起了刀,就在這一瞬,一道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是畫扇的,“不能殺人!……”果然,凌風停了下來,畫扇據悉道着,“殺了人,你就負罪了……”然而,畫扇話未說完,那站在邢良身後的凌羽,卻又是猛的一推,這一次,卻是將他推向了凌風的刀口子上。
“你……”邢良最後一語,未竟,倒地而亡。
“你殺人了……”凌羽自得一笑。
“這就是你想要的?”凌風問着。
“不錯,殺了他,你說父皇會怎麼處決!”
“你就連要我死,也死在他的手中麼?”
“你覺得是這樣嗎?”凌羽此刻心情大好,望着邢良,道:“你也做了你該做的事,不過,你就算死,也還是讓人覺得噁心!”說罷,凌羽竟反腳一踢,將邢良的屍首踢了個翻。轉側,他對凌風說:“我們就來賭賭看,父皇他,會怎樣處置你!”
“會讓你死,還是……”凌羽頓住了,下話不說,轉身哈哈大笑,與着原先一同前來的士兵,也一同退去,只剩下一句,遠遠傳來,“你就回你的皇陵,等待召喚吧!”
一切喧囂,此刻又回覆了平靜,大堂之上,頃刻間靜如幽冥。凌風卻癱軟了在地,嘴中喃喃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就連要我死,也要我死在最恨的人手中……”
“我們走吧,”畫扇蹲到他身前,幽幽道:“天涯海角,我陪你流亡!”
凌風卻無奈的笑了,搖了下頭,道:“不必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等到一切都如初般的平靜,嬤嬤才下了樓,卻未及樓梯之時,觸目所及,竟是地上的那兩具屍體,驀地一驚,嬤嬤驚腳下一軟,整個人從樓上滾了下去,正好,她圓胖的身體,正對上倒在樓梯不遠處的邢良的屍體之上。
“啊……”殺豬似的一聲叫,“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