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的《清平調》何其有名,蕭銑當然不會只記得一首。只是除了“雲想衣裳花想容”之外,另外兩首都頗有宮詞氣息,用來描述後宮女子倒還不算穿幫,但是對於外人,便有些彆扭了,這也是此前蕭銑硬着頭皮來討好宇文娥英時,只拿出第一首的原因。
然而,情急之下,要想找讚美女人的好話,還真是頗爲不易;閨閣豔詞雖多,卻多有調情意味,顯然不適合拿來用。所以兩杯酒下肚,蕭銑只好一咬牙把“一枝紅豔露凝香”拿來用一用了,雖然此詩中有“漢宮”,卻至少沒有君王與妃子互動的描寫,而且宇文娥英也算是前周公主,勉強可以套的上。
“弟弟真是好才學,難得是這般能哄女人開心。姐姐倒是歡喜得緊呢。來,再喝一些,再說些好聽的來。”宇文娥英也是一邊喝着小酒,一邊聽着男人恭維,面色逐漸酡紅,星眼微餳起來。
北周宇文氏,那是純種的鮮卑血統,當然,宇文娥英的母系來源於樂平公主楊麗華,爲她注入了一些漢人的習氣風貌,但是骨子裡終究是放蕩不羈的胡人性情。加上又是二十三四歲年紀,嫁人都八九年了,是熟透了的少婦,在男人面前,自然沒有絲毫羞澀可言。
“姐姐,小弟委實不能再喝了,腦子糊塗得很,卻是啥也寫不出了,還請恕罪。”蕭銑保持着深呼吸,儘量讓自己不失禮。
“小氣~作不出來,那便依了你,卻會彈琴唱曲麼?把剛纔那些譜上曲子,親口唱給姐姐聽,姐姐便應承了你這件大事。”
《清平調》本來是該有曲的,可是蕭銑又哪裡會這些附格的古曲?見宇文娥英起身拿了琴來,唯有以即興推脫了。
“小弟不通格律,只會信手胡彈,要說譜曲,那卻是格格不入的。姐姐若不嫌棄,小弟便即景來一些。”告了罪後,蕭銑在腦中思索起他僅有幾首會的東西。
現代人作的曲子,能夠附會到古琴上的,最簡單的當然是《滄海一聲笑》了,整首曲子就是四個往復連撥動作,一首曲就完了,簡單到令人髮指,可惜的是,情境明顯不合。再下去,蕭銑會的無非是《青花瓷》、《菊花臺》、《蘭亭序》這些慢歌;《煙花易冷》也會,但是《煙花易冷》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中國風的仿古曲,變徵之音太多(“徵”是現代音樂的6,“變徵”是7。)
不過從情感上來看,《青花瓷》和《蘭亭序》太過淡然,《菊花臺》又太悲太虐,似乎演奏者深陷其中一般;要想體現站在第三方的角度遠觀美人之心境,似乎還是隻有《煙花易冷》。雖然蕭銑的古琴路數是當年看教學視頻自學的“單手飛梭”路數,左手按弦變出4、7的技法不太熟練,少不得只有獻醜了。
……
宇文娥英聽完,興致卻是有些索然,“弟弟,你今年卻是多少歲數了。怎得少年人的曲調,這般往哀怨悽婉上走,當真令人不快呢。”
“小弟今年一十八歲,少年懵懂,讓姐姐見笑了。縱然有些哀怨悽婉,也是少年時提心吊膽落下的根子,怕是改不了了。”
“姐姐二十有四了,卻是大你六歲。不過看你年紀……你也是四歲時,故國便被大隋吞併了吧。姐姐卻是比你還慘一些,三歲時故國便沒了,也不至於和你這般自怨自艾,提心吊膽。”
宇文娥英比蕭銑大六歲,但是北周比西樑早七年亡國,時間確實對得上。
“罷了,不說這些了。將來咱這一輩人裡面,只怕只得小穎一人是公主了,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吶,嘖嘖,也虧得二舅如此在女色上謹小慎微,以至於子嗣艱難,僅此一女,倒是便宜了她。”一邊感慨,宇文娥英一邊順勢往邊上一倒,伸手在蕭銑面頰上摸了兩把,“最好的男人,總歸要便宜了小穎,還真是不公,天下都已經是他們家的了,連男人都搶。”
蕭銑也不知道宇文娥英是真喝多了還是如何,見對方如此舉止,心中大急,趕緊拉開對方的手,正色說道:“姐姐休要如此!李少監人中俊傑,定然是比小弟優秀。”
“哼,光俊有什麼用,還不是不中用像個娘們兒。要咱說,那就是原先在京師呆的太久,什麼都不會,還整個病秧子一樣柔弱的身子。哪像弟弟你,一看就是偉岸雄峻之人。”
蕭銑身材高大健壯,那是因爲他從小吃過苦,後來發育期又注重鍛鍊和現代營養搭配,故而縱然單單論面相他並不超過李敏——李敏畢竟當年也是樂平公主楊麗華親自把關幫女兒選婿選上來的,如果臉蛋還不帥的話,肯定沒機會——但是在身材氣質方面,李敏自然被蕭銑完爆好幾條街了。
宇文娥英沒羞沒臊把柔荑順勢向下一搭,眼中卻是射出春光,渾身身子都酥軟了半邊。
“想不到真是天賦異稟之人,嘖嘖嘖,給小穎的男人,真是內外俱佳,且讓姐姐幫她試試看。”
“不要!”
“你不想讓李敏幫你把徭役延長了麼?這等好事,別人盼還盼不來,你這班忤我顏面,莫非真是本宮姿色遜於小穎這麼多不成?”
宇文娥英很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樣子,一收手,便能恢復到貌似端莊地樣子,雖然眼神表情還有破綻,但是語調已經變冷了些。蕭銑沒想到她居然以此相威脅,震驚得目瞪口呆。
“姐姐這是何苦,姐姐容色如天人,又有何疑。小弟並非娛色之人,推拒也不過是自慚形穢……求姐姐可憐見小弟和穎妹是兩情相悅,小弟如今還是童子之身,不好對不起她的……何況以姐姐身份之尊貴,縱然要……也不缺這些吧。”
“那你的意思便是鄙夷姐姐的品行了?哈哈哈,姐姐卻是無所謂。今日非得先幫小穎把你小子給調教了,學會怎麼伺候女人才得罷休。”
宇文娥英撲了上來,把蕭銑摁倒在地。如果蕭銑要反抗,靠體力當然是可以輕鬆反抗的,可是他卻不敢惹怒宇文娥英,剛纔的辯解之言,純粹是往槍口上撞,反而激發了宇文娥英的征服欲。當下蕭銑只能是定定地看着她,嘆息道:“姐姐是不甘心什麼好東西都被穎妹搶走了,想要截胡找補回來麼?若是如此,某也無話可說。只是……只是……”
蕭銑只是了兩次,面色漸紅,卻沒有說下去。倒是宇文娥英一邊扯開絹帶,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勾着蕭銑的下巴,嬌聲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倒是儘管說啊,姐姐能幫你的,又怎會吝惜呢。”
“今日的事兒,姐姐休要對外說知。”蕭銑憋了半天,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看上去很白癡。
“哈哈哈,姐姐可瘋了麼,往虎口裡探頭去了。”
宇文娥英嬌笑不止,最後一絲顧忌也被抹去,心說這小弟弟當真是純良童子,連這些都不明白。他要怕遮醜,自己便不怕醜不成?如此看來,果然是毫無調教女人的經驗,白紙一張正好讓自己擺佈。
蕭銑向右扭過臉去,任由宇文娥英施爲,靠在榻席上的右嘴角,卻是忍不住勾動了一番。腦中猶然回憶着曹雪芹老先生的絕妙掩飾。
“香菱復轉身回來,叫住寶玉。寶玉不知有何話要說,扎煞着兩隻泥手,笑嘻嘻的轉來,問作什麼。香菱紅了臉,只管笑,嘴上卻要說什麼,又說不出口來。香菱臉色一紅,方向寶玉道:‘裙子的事,你可別和你哥哥說就完了。’說畢,轉身走了。寶玉自笑:‘我可不瘋了,往虎口裡探頭去了’。”
在紅樓萬千純良少女之中,香菱本是已經被男子蹂躪過的濁物,然經此一言,毫無閱歷如同白紙的形象,便拉回了分差。蕭銑借用一句,竟也實現了神過關。
可笑宇文娥英還自以爲得計,騎在上頭弄得絲絹衣裙紛飛。隨後粉光緻緻之下,滑膩酥香之間,輕扶玉筍,微晃明月,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入港去也。蕭銑十指掐入軟榻,不敢有絲毫主動,讓宇文娥英盡情享受那種主動征服的快感。
對比之下,只怕某個娘炮地小牙籤,將來就更不入人眼了,唉,但願不會被糾纏就好。
……
兩個時辰後,蕭銑離開了李府,此後數日再也沒敢上門。不過李敏從楚州躲避回來之後,僅僅兩三日,卻是又受到了一次內外夾攻的逼迫。
聽說,李夫人是打着聽說外祖母病重,想要儘快完了在揚州的事兒,好趁着丈夫回京述職的機會給外祖母探病,還夾槍帶棒拿“沒孝心”的大帽子往李敏頭上扣。李敏原本在擔任將作少監之前,還做過兩三個外州的刺史,可是都只是掛名卻不用去地方上任的,在地方上經驗着實等於零,如今聽了老婆以儘快幹完回京、許他將來再也不用出京任職的好處,威逼利誘之下,妻管嚴的李敏只好聽從。
蕭銑恰到好處地讓武士彠把籌備好的銀錢與存糧先補上,應付民夫超期服役的口糧缺口,在蕭銑錢糧配合之下,李敏再也不好多言,最多隻能是把黑鍋稍微分攤出去一些,將來出了事兒讓蕭銑和他一起背,蕭銑另有目的,對於這一點也就沒有計較。
揚、楚兩州,這一年的收成固然會因爲缺乏壯勞力、全靠婦人少年收穫補種,而下跌那麼兩三成,但是在仁壽年間公私倉廩俱豐實的大背景下,也還不至於激起民亂。如此想想,蕭銑心中的負罪感也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