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潔鬆了口氣:“看樣子蘇瑾和蘇家反目,並不是因爲知道了當年的事情,而是因爲其他的事情,不然心知肚明的蘇家老夫人又怎會如此咒罵蘇瑾?”她點了點頭又道,“不過既然蘇瑾現在已經六親不認,咱們務必要除掉這個絆腳石,不然今日是蘇家被她反咬一口,明日保不準就是你我。”
夏侯永長想着蘇瑾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一巴掌和一腳,不禁疼得眉頭直抽,也是恨恨的道:“皇后娘娘此話說的正是,只是蘇瑾現在身邊靠着夜蒼邢這棵大樹,我們要如何動手?”
顧雲潔擰當然也是知道現在夜蒼邢是向着蘇瑾的,不然那日不會百般向着蘇瑾那個野種說話。
想了半晌,顧雲潔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對上夏侯永長一雙狐疑的眼,伸出手指示意他朝着自己靠近幾分。
夏侯永長雖然不避諱男女之嫌,但顧雲潔畢竟在輩分上畢竟是他的長輩,他看着顧雲潔的手勢先是呆楞了半晌,似乎經過了很長的思想鬥爭之後,才帶着幾分小心的靠了過去:“皇后娘娘請講。”
寂靜的傍晚提前吹起了夜晚的涼風,陣陣衝破熱氣的涼風順着窗櫺刮進了正堂之中,帶起了裝飾在屋內兩側的拍拍流蘇。
正堂之中,顧雲潔用着幾不可聞的聲音與夏侯永長竊竊私語着,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研究着什麼。
沒過多大一會,安靜的正堂裡忽然傳出了兩個人得意的大笑聲,驚動起了棲息在附近的鳥兒,嚇着了爬過門口的小蟲。
一名黑衣人悄然無聲的伴着這爽朗的笑聲踮起腳尖,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名黑衣人快速的穿梭過茂密的樹林,落在了一處雲國皇宮的別院之中,很是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眼自己的身後,這才一個閃身的進了那緊閉房門的屋子之中。
“主子。”進到屋內的黑衣人一直跪在了地上,垂眸看地。
“恩。”屋子的暗處,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影輕輕的點了點頭:“昨日的事情辦得不錯。”
“謝主子誇讚!”黑衣人並沒有起身,而是又道,“主子,現在西宮督主仍舊獨自一人在宮中,蘇將軍並沒有進宮看望。”
“蘇瑾沒有來,並不代表就是和夜蒼邢貌合神離,你多派幾個人盯着夜蒼邢的院子,尤其是在子時過後。”
“主子是擔心蘇將軍會悄悄潛進皇宮?”
“如果昨晚你們能夠提前想到的話,就不至於放火燒了史部。”說到這裡,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影口氣冷了下來,“現在的蘇瑾似乎變了許多,你們要格外留心,千萬不能讓她查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尤其是關於永樂公主的事情。”
“是,屬下遵命。”
酉時三刻,夕陽西下,大片的紅色殘陽將宣國皇宮鍍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
位於宣國皇宮的蘭亭小築裡,一壺美酒,一把古琴,落地的衣衫,垂腰的長髮,隨着夜蒼邢靈活的十指不斷的佛過根根琴絃,似流水一般清澈的聲音響徹在四周,幽幽徘徊不願散去。
站在一邊的納格安靜的陪伴在夜蒼邢的身邊,看着坐在這裡彈了一天琴的夜蒼邢,一顆淡定的心第一次不淡定了起來。
這幾次夜蒼邢對蘇瑾的出手相助,讓他覺得夜蒼邢對蘇瑾一定有着和其他人不同
的感情,他本以爲蘇瑾也應該是,畢竟自己的主子是那樣的優秀。
不過他們都進皇宮一天了,到現在連蘇瑾的影子都沒見半個,這讓他不禁狐疑,莫非是他想錯了?難道是他家的主子對人家單相思了?
流淌的琴聲忽然啞然而止,久久不曾開口的夜蒼邢淡淡的聲音傳進了納格的耳朵裡:“既然心不淨,就找個地方盤膝冥想去,不要擾得琴聲也跟着你一樣煩躁不安。”
納格一愣,十分小心的瞄了瞄夜蒼邢的臉色:“主子,如今天色不早了,屬下還是去讓御膳房的人來送晚膳吧。”
夜蒼邢擡眼看了看此時的天色,點了點頭:“也罷,彈琴彈得久了,竟沒發現夕陽都落了下去。”
納格見自己的主子還有心思吃飯,覺得就算是相思病也並不是那麼嚴重,揣下了心裡的不安,轉身消失在了小築之中。
納格走後沒多久,夜蒼邢慢慢端起了身邊的酒盞,放在脣邊輕輕一抿,才朝着自己的前方看了去:“既然來都來了,爲何不出來?難道是在等本督親自請你出來不成?”
隨着夜蒼邢的話音落下,一個黑影從暗處的樹梢之中落在了小築裡,對着夜蒼邢彎下了幾分腰身:“夜督主好耳力。”
夜蒼邢看着面前的成墨愣了幾秒,一雙淡紫色的眸子因爲停滯而顯得更加透徹,不過僅僅是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復以往慵懶的笑了:“可是府上出了什麼事情?”
成墨仍舊垂眸,淡淡的回答:“府上並未出事,屬下這次前來,只是主子有話想要傳達給夜督主。”
“但說無妨。”夜蒼邢再次將酒盞舉了起來,品着那濃郁的酒香。
成墨想着蘇瑾交代的話,面色沉重的糾結了好一會,才一五一十的重複:“主子說了,這一趟陝門關之戰夜督主若是輸了,就不要回來了,因爲您不但丟了自己的臉,更是丟了全家的臉……”
“咳……”毫無防備的夜蒼邢聽見這話,不禁被口中含着的酒水嗆着了喉嚨,似笑非笑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盞,雖是對着成墨微笑,卻半天不曾開口。
成墨本來說完這些話就覺得十分別扭,如今又被夜蒼邢這樣似笑非笑的盯着,心裡更是難受,索性腳下一轉,扭頭朝着宮門外的方向飛了去。
他不知道爲何主子忽然鬼使神差的,讓他轉告夜蒼邢這麼一大堆的話,但他家主子交代他的話,他已經原封不動的帶到了,至於夜蒼邢怎麼想,他也管不到了。
一直到成墨的身影消失在了小築的附近,夜蒼邢才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轉身朝着身後的碧綠湖泊望了去,一雙紫眸黯淡的讓人無法看清。
他雖然早就知道蘇瑾也會清楚,此刻的自己處在一個被監視的環境中,但是他以爲按照蘇瑾那種什麼都不理會的性子一定會闖進來,只是他沒想到,這次的蘇瑾竟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幽幽的嘆了口氣,夜蒼邢將自己的一雙眸子慢慢放遠,他早已習慣了平靜,也早已習慣了一切突如其來的事情,他似乎已經不記得失落是何種的滋味,因爲他早就不懂得了期望。
然現在,當他看見了成墨的到來,當他聽見了蘇瑾所傳達的話語,饒是他心中想要否定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但鐵一般的事實是他無能爲力所動搖的。
握緊手下的圍欄,夜蒼邢
竟是自嘲的挑起了脣角,對着無人的湖畔,他輕聲低笑:“蘇瑾,也許你纔是個妖孽吧……”
雲國,夜府。
沒有半點食慾的蘇瑾坐在院子裡對着天空中稀稀落落的繁星發呆,雙目呆滯而久遠,難得的安靜與沉默。
一雙露在袖子外面的潔白雙手輕輕的交握在一起,因爲掌心之中那羊脂玉佩的緣故而無法合攏。
隨着那羊脂玉淡淡的溫度不斷傳進手心之中,一顆心雜亂不堪,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糾纏打結。
聽聞蘇瑾沒用晚膳的司馬管家親自端着晚膳走進了蕭雅院,入眼見着蘇瑾獨自一人坐在石桌邊上發呆,腳下的步伐只是稍微一頓,便朝着蘇瑾的方向走了去。
聽聞到腳步聲的蘇瑾慢慢擡眸,直對山了司馬管家一雙充滿着和藹笑意的眼:“司馬管家。”她輕輕的開了口,算是打了招呼,雖然按照身份來說她並不應該先行開口,但她從來不是個俗套的人,所以尊老的這個習慣是她無法視而不見的。
司馬管家知道蘇瑾本沒什麼架子,倒也是不驚訝,伸手將裝着飯菜的托盤放在了石桌上,也不外道的坐在了石桌的另一面。
蘇瑾見司馬管家竟然沒有離開,不禁側眸望了過去:“司馬管家可是有事?”
司馬管家笑着擡起雙眸朝着天空中看了去,並沒有回答蘇瑾的問題,只是輕輕的問:“蘇將軍可是在想着家主?”他說罷,轉眼朝着蘇瑾看來,眼中微笑依然,沒有半分試探的一味,就好像是閒聊一樣的輕鬆。
蘇瑾一愣,沒想到司馬管家會這麼問,擰眉想了半晌,才很是猶豫的點了點頭:“算是吧。”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想夜蒼邢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那亂成一團的思緒裡有他。
司馬管家並不意外:“那夫人爲何不親自進宮?”
蘇瑾笑了:“皇上將夜蒼邢拎進宮裡,爲的不過就是想要監視他臨行前的舉動,既然現在皇上如此的戒備,怕我和他聯手,我又怎麼會這個時候去落人把柄?讓他更加的陷入皇上懷疑的視線之中?”
其實,這也是她派成墨過去的原因,不過最爲主要的,是她不想夜蒼邢輸了這場仗,因爲無論夜蒼邢現在幫着的是誰,總是要強過夏侯永長得到陝門關。
司馬管家聽此,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天色不早,夫人早些休息纔是。”說着,竟是直接朝着院子外面走了去。
蘇瑾一愣:“司馬管家這就走了?”這是唱的哪一齣?怎麼沒頭沒尾的?主要是她根本不明白司馬管家的意思啊!
司馬管家回眸,善意一笑:“夫人可聽說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句話?”
蘇瑾點了點頭:“自然是聽過。”
“那就是了。”司馬管家仍舊微笑,“很多事情,夫人現在並沒有察覺到,只是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從來沒想過爲什麼這麼做,不過這種事情也許並不能急於一時,一切還是看天意吧。”這次,司馬管家不再停留,當真直接走出了院子。
蘇瑾呆愣愣的看着那靜悄悄的院子口半晌,忽然站起了身子,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氣,轉身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去。
說實話她沒想明白司馬管家的話,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所以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乾脆不要想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