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滿銀荊看着瞬間便閉上眼睛的蘇瑾,站定在牀榻邊上的時候,挑起了濃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瑾閉目而笑,“你瞎了不成?我在無視你,土包子,看樣子你不單單是土,還外加上一肚子的稻草,一點墨水都沒有。”
“你……”扎滿銀荊怒瞪着蘇瑾,伸手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甩下了牀榻。
荀柳見此,雖然擔心着蘇瑾身上那還未曾癒合的傷口,但有扎滿銀荊在,他根本沒有資格開口,只能後退幾步的站在了一邊。
“砰!”的一聲,蘇瑾撞在了圓桌上,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後背吃疼的蘇瑾睜開雙目,滿目殺氣的看着居高臨下的扎滿銀荊,怒極反笑的哼了一聲:“土包子,你少在給我灌下千日醉之後,再這般的對我耀武揚威,你以爲你人高馬大的,我就怕了你麼?我告訴你,在我蘇瑾的眼裡,你根本算不上是個男人!”
夠了!真是夠了!她看夠了扎滿銀荊這一張寫滿了虛僞的臉,就算她現在用不了內力又如何?她就是罵也要罵死他!
荀柳站在一邊,看着眼中溢滿了凌然和不服的蘇瑾,心裡微微嘆氣,蘇瑾這個女人還真是堅毅的連大多數的男子都比不上,寧願滿身傷痕,也願意違心的去奉承求好。
扎滿銀荊滿身殺氣,大手在袖子下面攥的“咯咯”作響,他看着地上的蘇瑾半晌,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笑着,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仍在了蘇瑾的面前:“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蘇瑾一愣,狐疑的拿起了地面山的書信,單手攤開的粗略看了一邊,不禁渾身都跟着顫抖了起來。
她這顫抖不是因爲激動,也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憤怒。
因爲那封信不是寫給別人的,而是寫給夜蒼邢的,至於那信上的內容,竟然是說,後日午時,她要與扎滿銀荊大婚,成爲南潘新一任的王后。
“怎麼,我未來的王后,是因爲太過激動了麼?”扎滿銀荊笑着走到了蘇瑾的面前,微微垂眸,看着渾身僵硬的蘇瑾,“蘇瑾,沒想到有朝一日,你也會委曲求全在我的身下。”他說着,蹲下了腰身,滿意而得意的看着蘇瑾微笑。
“我激動你奶奶個腿!”蘇瑾揚手將手中的信,扔在了扎滿銀荊的面頰上,對上扎滿銀荊那僵硬在脣角的笑容,卯足了吃奶的力氣,一圈朝着他的面頰上乎了過去。
扎滿銀荊完全沒想到,此時滿身是傷,還帶着千日醉藥效的蘇瑾會動手,根本來不及防備的他,直接被蘇瑾打了個正着,雖然力道不大,卻還是讓他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蘇瑾,你還真是一隻爪子剪不斷的野貓!”扎滿銀荊說着,伸手拉住了蘇瑾的長髮,將她慘白的面頰,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蘇瑾疼的冷汗滑落面頰,瞪着扎滿銀荊那一張充滿着野性美的面龐,滿眼的冷侵入骨:“土包子,收起你那自以爲是的囂張,我蘇瑾還真就不吃你這一套,我告訴你,就算你娶了我,我也不會屈服在你的身下,我只會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放了你的血,將你的肉切碎喂狗!因爲我蘇瑾從來就不知道,委曲求全這幾個字該如何書寫!”
扎滿銀
荊收緊五指,騰出一隻手撫摸上她被冷汗打溼的面頰:“蘇瑾,人都是會變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總是會想到辦法,拔光了你身上的刺,剪斷了你鋒利的爪子。”
輕輕側開自己的面頰,避開他的觸碰,蘇瑾冷聲譏笑:“土包子,你這白日夢做的還真是讓我無語,如果你想從我身上得到滿足,那麼請你滾遠一點,如果你皮癢了想要找抽,那麼我隨時歡迎你。”
“蘇瑾你以爲是你誰?”
“我是你祖宗,我是你母親!”
“你……”
“我什麼?打算從今日改口喊我孃親了麼?不過真是可惜,我還真沒有你這種白眼狼的兒子。”
面對如此渾身帶刺的蘇瑾,不要說是扎滿銀荊被氣得已經紫了面頰,就連一旁的荀柳也是看得快要傻了眼。
他還從來沒見過有哪個人敢這般與王說話,蘇瑾是第一次,想來也應該是最後一個了。
不得不說,從這一刻開始,他是崇拜和敬畏蘇瑾的,崇拜着她的表裡如一,敬畏着她的心直口快。
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能做到如蘇瑾這般性格的人,恐怕是再找不出來第二人了。
“荀柳!”扎滿銀荊甩開蘇瑾的長髮,豁然站起了身子,“明一早,便將我馬上就要迎娶王后的事情,轉告給雲國的那個西宮督主,就說我後日要在營地大婚。”
“是。”
“你先下去,去營帳外面守着。”
“是。”荀柳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營帳。
荀柳走後,扎滿銀荊靠着圓桌坐下了自己的身子,緩了緩自己被氣到發紫的面頰,對着蘇瑾輕輕的笑道:“我聽說,你的那位相公是個閹人?”
“和你有一文錢的關係麼?”蘇瑾笑了笑,滿眼的嘲諷,“哦,對了,我怎麼還把這茬給忘記了?如果我是你祖宗的話,那麼我相公便也是你祖宗了,如果我是你孃親的話……你說,我相公又是你什麼?”
“蘇瑾!”扎滿銀荊一掌拍在了身邊的圓桌上,豁地站起了身子。
隨着身邊圓桌的轟然倒塌,扎滿因銀荊咬牙切齒:“蘇瑾,無論你說什麼,你都將成爲南潘的王后,等到了那個時候,你便是雲國的叛徒,我會好好看着,聽着,雲國人是怎麼將你恨之入骨的。”說着,轉身佛袖而去。
碩大的營帳內,不過是轉眼的功夫,便只剩下了蘇瑾一個人,她看着再次垂落在地上的帳簾,擔憂的擰緊了秀眉。
說實話,她並不確定夜蒼邢會不會因爲聽見,自己大婚的消息動怒,但是她覺得,夜蒼邢知道此事,更多的應該是抿脣一笑而已,然後無動於衷的告訴荀柳,說自己愛和誰成親和誰成親。
她這樣想,並不是失望或者是負氣,而是因爲她覺得按照夜蒼邢的性格,應該會是這麼個結果,畢竟她比誰都清楚,那隻狐狸的冰山性格和冰塊臉。
陝門關,雲國主營地。
經過一夜的救治,雲國精兵仍舊傷亡慘重的不堪入目,不算是死亡的人數,光是重傷的人,就已經躺滿了救治的營帳中,有的甚至仍舊徘徊在生死的邊緣。
雲國主營地的高臺上,夜蒼邢迎着剛剛初升的日頭挺拔而站,一身的雲紋白袍在陽光的照耀下,乾淨而刺目,高高束在腦後
的如瀑長髮,隨着微風輕輕擺動着。
他負手而站,一雙狹長的鳳眸,眺望着遠處已升起南潘戰旗的南潘營地,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督主。”前去清點人數的納格,帶着一個人走上了高臺,“他說是來爲南潘王傳話的。”
夜蒼邢收回目光,側目先是掃了掃荀柳面頰山戴着的笑臉面具,隨後又撇了一眼他腰上綴着的,只刻了一個‘柳’字的令牌,淡淡的道了一句:“柳暗花明之中的荀柳是麼?”
荀柳輕輕頷首,對着夜蒼邢作了個揖:“雲國西宮督主好眼力。”
“呵……”夜蒼邢輕輕勾動了下脣角,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吧,你究竟是爲何事而來。”
荀柳直起身子,直視着夜蒼邢的眸子,將昨日扎滿銀荊的話盡數轉達:“我們王下令,後日午時,在南潘主營地,迎娶雲國蘇將軍爲南潘新一任的王后。”
“什麼!”站在夜蒼邢身邊的成墨眼前一黑,差點沒從高臺上折下去,他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荀柳的面具,“你剛剛說什麼?你們南潘王要迎娶誰?”
荀柳微微一笑,輕飄飄的話語再次傳出面具:“雲國蘇將軍,蘇瑾。”
“這,這怎麼可能?”成墨擰起濃眉,看着面前的荀柳,要不是此刻的他,極力的剋制着,也許現在早已對荀柳大打出手。
他的主子一心爲雲國賣命,曾爲雲國立過累累悍馬功勞,如今怎麼會嫁給南潘的王?
這事情若是傳出去,他家的主子豈不是成了苟且偷生,賣國辱國之人?
夜蒼邢輕輕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一絲風平浪靜的笑意:“南潘王還真是有興致,你回去轉告南潘王,他迎娶蘇瑾那一日,本督必會到場。”
荀柳一愣,沒料到夜蒼邢竟然能如此平靜,雖然心中很是詫異,面上卻點了點頭:“一定轉達。”說着,翻身躍下了高臺,直接落在了自己的馬背上,騎馬朝着南潘營地的方向奔馳了去。
看着荀柳遠去的背影,夜蒼邢一張邪魅的臉上,仍舊掛着慵懶的笑意,但是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那垂在身下的雙手,握的多緊。
“主子,這……”納格也是沒有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雖然荀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黃沙之中,但他仍舊沉浸在剛剛荀柳傳達的話語裡。
“夜督主,我家主子絕對不會做這種賣國辱國的事情!”成墨緊張的擡高了自己的音量,因爲他真的害怕夜蒼邢會相信了荀柳的話,從而放棄對他家主子的營救。
“是啊主子,屬下也相信蘇將軍的爲人。”納格只要一想起,那日蘇瑾單槍匹馬闖進戰場上的情形,便將心中所有的疑問和顧慮全部打散了。
一個爲了戰士連自己性命都可以置身事外的人,一個可以爲了自己主子,而不顧皇命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和權力,去懷疑,去猜忌,去揣摩?
夜蒼邢幽幽而笑,再次眺目,朝着那遠處高高掛起的南潘戰旗望了去,聲音沉醉而悠揚:“蘇瑾是本督的夫人,沒有本督的准許,她哪裡都去不了。”
既然扎滿銀荊將事情做絕了,他便也無需再顧慮其他,沒有人可以從他的身邊將蘇瑾帶走,連閻王都不行,就更不要說區區一個南潘的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