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裕正全心全意,目不轉睛的盯着薛冷玉懷中那酣睡的嬰孩,不防聽見薛冷玉的話,猛然驚覺自己這樣等着一個姑娘身上看,即使看的並不是她,也是失禮。何況是一直盯着姑娘的懷中。
臉上一紅,轉了視線向別處,竟是難得的道了聲:“抱歉。”
知道隗裕是無意,薛冷玉無聲的笑了笑:“不防。對了,隗公子,能不能替我在流民中找個有過經驗的婦人,哪怕是給些銀兩,讓她幫忙照顧下這孩子。我……我也沒有這反面的經驗,怕是照顧不好。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他奶奶也那個年紀,只怕是也有心無力。”
隗裕點點頭,喚過一個士兵低聲的吩咐了幾句,再轉臉看向薛冷玉。也不居高臨下的,索性他也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和薛冷玉離了一個人的距離,那眼神還是不由得看了孩子,不肯移去。
薛冷玉見他目光中不能掩飾的含着說不出的情愫,似是喜愛之極的樣子,不由的道:“你很喜歡小孩嗎,那不自己生一個……”
話一問出,卻覺得周邊一陣寒冷,隗裕面色突變,本來在看見嬰孩後變得柔和一些的臉孔,迅速的冷冽下來。那陰狠目光,刺得薛冷玉不由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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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觸到了他的痛處,薛冷玉不由的打了個冷顫,連忙的賠笑:“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懷中嬰孩被薛冷玉那一動弄得有些不快,睡夢中胡亂的抓着,手腳亂動,不安起來。卻也還沒醒,閉着眼睛哼哼。
“寶寶乖……抱抱睡覺覺……”薛冷玉連忙的低頭哄着,一邊輕輕搖着手臂模擬搖籃的感覺。
隗裕的冷冽在孩子的哼聲中頓時舒緩下來,抿着嘴靜靜的看着薛冷玉哄他,等他完全安靜下來,又砸着小嘴睡的香甜時。輕聲道:“抱歉,剛纔不是對你。”
“……啊……“薛冷玉對於隗裕的變臉倒不是很驚訝,反正她在心裡給他的定位也便是如此。可隗裕此時的道歉,卻是讓她反而有些不解。
見薛冷玉驚異,隗裕不由進一步解釋:“我雖然不屑你,可是總算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皇上如此看重你,也知你必然有過人之處。剛纔……我見了這孩子,想到一些往事。所以……纔會有些失態。”
薛冷玉點了頭,道:“沒事的,我不在意的。”
不知道隗裕幹什麼要給自己解釋這事情。他覺得自己是失態,其實在薛冷玉看來,他那態度,纔是最正常不過。
反正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隗裕對她,不是沒有表情,就是這樣陰冷的表情。她已經早不放在心上了。
見隗裕那目光,依舊留戀在孩子粉嫩的小臉上。孩子此時也睡得熟,薛冷玉便道:“你來抱抱?”
“我?”隗裕有些慌亂:“我不會抱孩子。”
“這有什麼。”薛冷玉笑道:“別用力,摟在懷裡就是了,我又哪裡會抱孩子。”
薛冷玉那麼大年紀的姑娘,也就是偶爾的逗逗鄰居的小孩,自己又哪裡有機會接觸到這麼大的嬰孩。
隗裕在她的鼓勵下,有些顫抖的伸出了雙手,小心的接過孩子。孩子在他身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並沒有轉醒,留着口水又睡了過去。
還是孩子好,便是再苦難環境,什麼也不懂,雖然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卻也無憂無慮。
隗裕看向自己懷裡粉雕玉琢的嬰兒,連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起來,那目光更是柔和的薛冷玉都不敢相信。看他這樣子,該是家裡有孩子的人,要不然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如此的父親情結。
隗裕看了孩子,薛冷玉看了藍天白雲,兩人都不說話。
一時的,士兵帶了箇中年婦女過來,看着他們心中一向冷酷的隗裕正臉色柔和的不行的抱着孩子,任那晶瑩透明的口水流在衣服上,兀自笑容滿面,不由得一陣發呆。
“薛姑娘……”士兵低頭對薛冷玉道:“您要的人找來了。”
“恩。”薛冷玉連忙起身,向士兵身後的婦人詢問叮囑了幾句,覺得還滿意,便看了隗裕,他卻好像兀自不捨得。
“隗公子……”薛冷玉無奈,便是再喜歡孩子,也不能讓他帶着個孩子行軍打仗吧,何況人家還有個奶奶在。
隗裕醒過來,也便起身將孩子交到那婦人懷中,少不得又叮囑了幾句,方纔不捨的命他們自去了。
有心想要問問隗裕到底是爲什麼這麼喜歡孩子,可是想了剛纔他那可以殺人的眼神,自己和他又一向不熟不和,便壓了心中疑慮,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隗裕又雙手抱在胸前,點了頭不再做聲。緊隨着薛冷玉的步子跟在身後。薛冷玉也不計較,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漠,只是她沒有回頭,不曾見他那冷清目光裡,多了一絲溫度。
不知不覺得便忙了一天,回了主帳,展風頌等人已經坐在帳中了,見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來,別人尚未說話,翼行先是皺了皺眉頭。
感覺有哪裡不對,可是又有哪裡不對呢?
薛冷玉看翼行那審視的目光,不禁挑眉道:“翼公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翼行的目光,看了薛冷玉,再移到隗裕臉上,搖了搖頭。
他和隗裕的私交一向甚好。所以別人尚無察覺,他卻一眼發現這隗裕一下午去了再回,對薛冷玉的態度不太一樣了。雖然依然面無表情,那不屑輕視之心,卻少了三分。
心裡沒來由的一揪,自然這不能說出來。他們對薛冷玉橫眉豎眼的,展風頌心裡自然不願,可要是有誰對這女子動了心,那就更是糟糕。
皇帝的女人,那是不但不能碰,連想也不能想的。
展風頌沒有那麼敏感,薛冷玉在的時候,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她的喜怒哀樂上,哪裡還會分心去看別人,見兩人回來並沒有意料中那樣的劍拔弩張,心裡已經覺得很好。
讓薛冷玉在自己身邊坐下,展風頌道:“朕聽說你一下午都在醫棚中幫忙,辛苦你了。”
薛冷玉回了個笑:“沒有,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是遞遞水拿拿東西。不辛苦。”
衆人又說了一會各處情勢,方自領命散了。轉瞬之間,帳篷裡便又剩下薛冷玉和展風頌兩人。
沒有外人在,薛冷玉便不用那麼辛苦維持什麼姿態,坐在軟墊上,自己揉着胳膊,一邊抱怨:“天啊,從來不知道抱孩子這麼累,那小鬼死沉死沉的,還流口水……”
“怎麼啦?”展風頌桌後坐着,擡臉看着她。
薛冷玉便將下午的事情一一的說了,說到隗裕的變化時,疑惑的道:“隗裕他,成親了嗎?我怎麼覺得他看見孩子那眼神,就像是那孩子是他的一樣。”
展風頌臉色有些低沉,嘆了一聲,方纔低聲道:“隗裕有對雙胞胎的兒女,若是活到現在,也不過幾個月大……”
薛冷玉一愣,什麼叫若是活到現在,心裡一緊:“那孩子怎麼了……”
“被楚王害死了。”展風頌道:“楚王知道隗裕是我左膀右臂,想了一切法子要他倒戈。誰知高官厚祿都引誘不動,竟然不知從何處打探了他的家世,抓了他的妻兒……”
展風頌長長呼出一口氣:“那對孩子,朕也見過,十分的可愛。”
薛冷玉只覺得周身一陣寒冷:“楚王因爲隗裕不願跟隨,便殺了那兩個孩子?”
展風頌的眼神也冷冽下去:“當他知道不論如何隗裕也不可能爲他所用的時候,那孩子對他也就沒有價值了。”
“難怪……”薛冷玉喃喃道:“我不知道這事情,還對他說,喜歡就自己生一個玩玩,他當時那眼神……恨不得要殺了我……”
見薛冷玉神情有些不安,展風頌離了位子,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柔聲道:“沒事的,隗裕還年輕,日後還會娶妻生子,等他再有了孩子,會慢慢走出這陰影的。”
這樣戰爭動亂的時候,有這樣悲劇的人家其實很多。只是薛冷玉沒有接觸過罷了。
薛冷玉也清楚,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再挽回。便也強笑了道:“也是,我今天才發現,隗裕雖然冷的時候有些嚇人,可是今天下午看他對着那個嬰孩笑得時候,眼裡神情溫柔的能淹死人,他長的也挺帥,等戰爭平定了,一定能再找個如花美眷,他指不定有生雙胞胎的遺傳,也許還能再生個雙胞胎三胞胎之類的呢。”
展風頌笑了笑,目光有些熱起來:“冷玉……你可願意爲朕……”
展風頌話沒說完,薛冷玉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連忙掙脫了他手逃到另一邊。
自己纔多大,以前那身子十八,如今這身子,只怕是十八都不到。莫說這眼前的是展風頌,便就是殊離,孩子一事也還免談。
看了展風頌目光深邃,薛冷玉心裡又七上八下起來,這樣不行,一定得想辦法離開。這樣下去,只怕是遲早要麼展風頌失了耐心,要麼自己動搖了決心。
這樣一個早有好感的大帥哥日日在一邊噓寒問暖的守着,哪個姑娘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