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苦笑了笑:“冷玉。在我能力範圍內,我可以全力助你,可是對抗皇上,憑心而言,我現在並沒有這個能力,而且……”
而且幕淵女皇與真正的薛冷玉之間,畢竟是母女的關係。寧家世代是以守護淳于家族爲使命,寧卿便是再如何,也不能爲了薛冷玉去做違背淳于女皇的事情。
握着寧卿的手鬆了鬆,薛冷玉神色黯然,理智重回,她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想跟淳于女皇抗衡,她憑什麼?
心中正糾纏着,只聽外面一聲通傳,竟是下人們稟告說長公主醒了,女皇心中驚喜,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通傳聲剛落,佩環叮咚,一襲明黃錦袍轉過珠簾,走了進來。
寧卿眸色暗了暗。掙扎着要起身。
薛冷玉連忙一把將他按了下去。
淳于女皇一眼見趴在牀上的寧卿背上血跡斑斑,便知他舊傷復發,沒有心情多管,揮了揮手道:“不必多禮。”
“謝皇上。”寧卿垂了眸。
薛冷玉定定的看着淳于女皇,臉上表情複雜。她並不是第一次見這個坐擁天下的女人,可此時見和那時見,心中感覺自是不同。、
淳于女皇並不知道薛冷玉和殊離之間這些事情,見了她轉醒,而且身子無礙的站在寧卿牀邊心裡欣喜,疾步上前,涌了薛冷玉在懷,低頭細細的看她。,
便是這十幾年尋她的目的,主要是爲了祭祀大典,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如今見了,如何能不激動。
薛冷玉卻是實在沒有什麼感覺,不說自己本身就與她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便是有,從記事起便未見,又能有什麼感情。何況她心中如今只掛記着殊離的安危,對淳于女皇,雖是不能表現出來,心中卻是異常的不願和她接觸。
本來還想着,鋌而走險的和她談上一談,可聽寧卿那麼一說之後,覺得自己若是找她說開這些事情。只怕是當真沒有一點好處。
見薛冷玉冷清,寧卿心理焦急,怕是她一時忍不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出來,急忙的道:“皇上,長公主自小在民間長大,不懂宮中規矩,失禮之處,還請皇上海涵。”
淳于女皇此時自己心中激動,卻見薛冷玉沒有一點感情流露。平靜看着自己的神色中,還多少有些壓抑,心中難免的不快,卻是又不好發作出來。寧卿這麼一句話說出了口,一來是給了她一個下的臺階,二來也恍然。
不錯,長公主畢竟是離宮了十幾年,一個民間女子,確是不可能一下子適應宮廷生活,面對天威,不嚇的兢兢戰戰,就已經是非常難得。若不是皇家子女,誰有這個膽色。
想及此。淳于女皇心中豁然開朗,怒意也消散了一些,反而爲薛冷玉這樣的鎮定感到自豪。
便是從小在低處長大,有着她皇族血液的女人,還是一樣的高高在上。
細細看了薛冷玉,那神色容顏,雖是難免的有些憔悴,卻是掩不住的國色天香。心裡不禁的一陣陣得意,道:“彩兒,這些年來,委屈你了。”
薛冷玉用了全部力氣,方止了自己心中那些念想,低了頭道:“多謝皇上關心。”
那樣的生疏,那樣的冷淡,淳于女皇卻是想着,女兒和她第一次見面,又是突然知道了自己這樣的身份,有些距離也是難免。可畢竟是從來高高在上,沒有人敢對她這樣冷淡的人,心裡畢竟還是不痛快,也就沒有多待,此時離祭祀還有兩個多月,不過是讓薛冷玉養好身子,護好安全,其他的,也沒有什麼。
幕淵的長公主,向來只是個精神領袖。或者說的難聽些,是個傀儡。正真的政權國事,是輪不到她的。
淳于女皇再囑咐了幾句。也就離開回了自己宮殿。薛冷玉沒有按着她看的那些宮廷禮節,只是站着看她離去。
“冷玉……”直到淳于女皇遠遠的離去,房門又被關上的時候,寧卿方纔低低的喚了她一句。想起身摟過她,可動了動,背上那撕裂般的痛楚卻又襲來。
他不在乎這痛,可是若這傷勢再加劇,怕是一時半會都好不了了。他也不在乎生死,可這個時候,她身邊不能沒有守護的人。
薛冷玉被寧卿的聲音,喊得回過頭來,走回牀榻邊坐下:“我沒事,你好好休息。”
低垂了眸子,看着寧卿背上纏繞着血色的紗布。這傷,也是爲了救自己。
寧卿心中一緊,道:“冷玉,你……”
越是平靜,越讓他不安。
“我真的沒事。”薛冷玉淡淡道:“我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你不必擔心。”
定定的看了薛冷玉半響,卻沒有在那眼神中看出什麼波瀾。寧卿知道她是個一旦心裡有了主意,再難改變的人,不由得嘆息着握了她的手:“冷玉,殊離的事情。待到風聲稍鬆些,我會去幫你打探。答應我,不要輕舉妄動。”
便是薛冷玉頂着長公主這淳于女皇絕不敢動她的名頭,只怕在這宮中,也不是那麼能夠爲所欲爲。淳于女皇絕不會個手軟的人,她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殺薛冷玉,可其他的法子,卻是薛冷玉想也想不到的。
“我說了……你放心。”薛冷玉輕輕抽回手來,將他背上輕搭着的薄被向上蓋了蓋:“你先睡一會,我靜一靜就好了。”
這樣的情形,怎麼能讓寧卿放心。看着薛冷玉緩緩的往外走。寧卿想要開口攔着,卻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這個時候,再多的勸慰也是無用。
寧卿嘆了口氣,眼前陣陣眩暈,一聲並不大的哨聲從口中發出,隨着淡淡道:“跟着長公主,別讓她有什麼事。”
“是。”一個不知何處發出的聲音應道。一個黑影,閃了出去。
寧卿的身邊,自然也有暗衛跟着,不過薛冷玉又不會武功,哪裡能發現這些高手。
寧卿現在並不擔心有什麼人會在皇宮中對薛冷玉不利,只是擔心她自己有什麼想不開的舉動,因爲命暗衛跟了去,心裡也就安穩。閉上眼,陣陣倦意襲來。
日子還長,自己身子雖是不在意,可爲了薛冷玉,卻真不能那麼便倒下。
薛冷玉出了房間,入眼全是陌生的景色,心中空蕩蕩的,沉重只想着將一切都停止了。
隨意的走到了花園的一角,找了棵開着花的書,便這麼靠着坐下。
宮女們不知薛冷玉性子如何,不聽她喚,都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一步,見她心情不好,更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院裡,頓時安靜了下來,薛冷玉便這麼緊緊地坐着,看着透過林蔭灑下的點點光芒。
想着殊離向她表白的那夜,也是在那樣的樹蔭下,只是那時,灑在身上的是一片片皎潔的月光。
這一步一步,他們之間竟是走過了這麼多事情,有了這樣的感情。
閉了眼,無聲的淚水順着臉頰慢慢滑落。若是那日自己守住了冷靜的心意,他們如何會走到今天這個結局。沒有愛又如何,至少沒有痛。
樹的陰影一點一點的移動,中午,有大膽的宮女怯怯的上來,想要問問是不是該用中飯了,薛冷玉只是揮了揮手,看也不想看她。
沒有心情,沒有心情說話,沒有心情吃飯,若是可以,連呼吸都想停下。這一刻,只想完全的將自己埋在絕對的靜寂中。讓一切都靜止不動。
直到夜色籠罩,失神的眼無意的轉到剛纔走出的房子,眸中方纔有了一絲亮色。
寧卿還在屋中,自己不在,也不知道吃了沒有。他那身子,爲了自己弄的筋疲力盡,可是不能再受折騰了。
殊離的情,欠下了,今生不能還。她心中明鏡一般,靜靜坐了一天,也想的清楚,等到尋了機會出了皇宮,尋的到便尋,若那離紅的真的如所說那般無解,便是陪了他去,又有何妨。
這生命本就來的莫名其妙,若是有所爲,要不要又何妨。
只是寧卿爲了自己做了這麼多,便是不能得他所願,也該盡心報答。
心中篤定,反而沒有那麼難過,殊離爲她,放手的那刻雖痛,也該是有着一絲甜蜜的。而自己這決定,便是不理智了些,卻甘之如飴,又有誰能去說對於不對。
起了身,拍拍長裙上的浮灰,薛冷玉走到屋前,對守在門口的宮女道:“公子可醒了?”
宮女忙道:“不曾。中午的時候,女婢進屋看了看,見公子還在昏睡當中,沒敢打擾。”
薛冷玉店裡點頭:“去準備些清淡滋補的事務送來。”
“是。”宮女忙應道。
這長公主的性子,在她們看來,着實是奇怪的不行,不過卻沒有人敢表露出什麼疑惑的神情。
薛冷玉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卻見寧卿睜着眼睛的看着她。
快步走到牀邊,道:“怎麼醒了?”
“睡了一天,也該醒了。”寧卿道,看薛冷玉無異於平常的表情,心裡不安,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